寒双近来行踪神秘，似乎在背着崔明义谋划什么事情。本来像连体婴儿形影不离的二人，现在每天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寒双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说自己有事要独自去处理。

崔明义左思右想，猜测寒双在密谋些什么。看见日历后他忽然福至心灵：他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还是三十岁这种比较重要的生日。寒双绝对是在准备礼物。

哼哼，他倒要看看，寒双会给他怎样的惊喜。

到了生日前一天，崔明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困惑地问：“为什么明天要请假，出什么事了？”

“你先把眼睛闭上，”寒双把他拉去餐桌旁坐下，“等我一会儿啊。”

崔明义听话地闭上眼，心脏期待地砰砰乱跳，卷翘的眼睫也扑闪个不停。

“好了，睁眼吧。”

崔明义张开眼睛一看，只见寒双端来了一个六寸左右的心形奶油蛋糕。蛋糕的底色是晕染开的薰衣草紫，上面镶嵌有很多朵形态各异的蓝色勿忘我小花，精美得像拿油画拓印出的一般。

“这是你做的？”崔明义的双眼一瞬间亮了，忘了要装傻。

“是啊，”寒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拉开崔明义对面的椅子坐下，笑着说出祝福，“生日快乐，明义。”

崔明义望着面前的蛋糕，有些感慨：“明明我已经到了三十岁，可总下意识地会当作二十岁。”

寒双在蛋糕上插上一根蜡烛，柔声说：“那就顺便把二十岁的生日一起过了。正好，我缺席了你的二十岁生日。”

崔明义心头一热，随即想到自己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寒双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惭愧道：“你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吧？我都记不得那一天我们干了些什么。”

寒双没明显表现出失望的情绪，还向崔明义解释：“我们曾约定过，只过年龄以5和0结尾的生日，其他时候就不庆祝了。”

虽然说不庆祝，一切从简，怎么着也得说一声“生日快乐”比较好吧？再忙碌说句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崔明义很是过意不去，暗自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核实清楚寒双生日的具体日期，再把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庆生方式优化一下。

寒双点燃蜡烛，催促崔明义：“快许个愿。”

崔明义看了下时间，失笑道：“还没到零点，许愿能灵验吗？”

“就是要卡在生日前一天许愿，才能给神明听到祈愿的时间。”寒双扯着自己那一套理论。

什么嘛，真是牵强的歪理。但崔明义还是依着寒双的要求照做了，再次闭眼细思自己想要的愿望。

崔明义只在初中以前被父母安排着举办过生日会，他长大了点后便推拒了这项形式主义活动，每年都很平淡地度过。这种对着生日蜡烛许愿的事，他有多久没做过了？

他从不相信世上有神明，可若真有更高维度的生灵能满足他的夙愿，那他现在只有一个请求：上天啊，请让我拿回那十年的记忆，回忆起那些点点滴滴吧。

崔明义双手合十，像一个圣洁的天使向上帝做完最虔诚的祷告，一口气吹灭蜡烛。寒双迫不及待地想让崔明义切开蛋糕品尝，崔明义拦住他：“不拍点照片留作纪念？”

这蛋糕做得很精致，就这么吃了有点可惜。

“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拍照干啥？而且我早就录好了制作视频。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多做几次。”寒双歪了歪头，说道。

寒双这话说到崔明义心坎上去了。他心满意足地划开蛋糕，里面的蛋糕胚和奶油裹着蓝莓果酱、芒果倾泻而出，全是崔明义爱吃的东西。

寒双吃了朵裱花，长舒一气：“味道还算正常，我生怕糖放太多做成了黑暗料理。”

观赏性如此强的食物，就算味道不尽人意也完全可以谅解。“所以这是你第一次做蛋糕？”崔明义感到惊奇。

如果人也有尾巴的话，那寒双的尾巴此刻一定摇得很欢快：“没错，从形状设计到做出成品，全是我一个人搞定的。怎么样，我的手艺还可以吧？”

岂止是“可以”，这完成度能和专业的烘焙师一较高下了。崔明义不由感叹，寒双心灵手巧，学习能力极强，自己当年还真是慧眼识珠，挖到个宝。

崔明义没忘记寒双为明日安排的休假，遂兴致勃勃地问：“愿也许了，蛋糕也吃了，那明天还要怎么过？”

“考虑到我们差不多认识了快十年，你又忘了校园生活。于是我思来想去，决定和你重返校园，来个一日游。”寒双眉眼弯弯，下巴昂得更高，摆出邀功的姿态。

是了，失忆后的崔明义相当于跳过了在联邦星际军校学习的那四年，以高中毕业生的身份当了少将。幸亏这一路走来有寒双为他保驾护航，才算多次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生日当天穿上初级士兵制服后，成熟的面庞在“校服”的衬托下变青涩了不少。崔明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感觉仿佛真的回到了刚满二十的青葱岁月。

寒双也穿着同款制服靠过来照镜子：“很久没见你穿成这样了，居然一点也不违和，和以前几乎没差别。唉，岁月不败美人，只对凡人残忍。”

崔明义无语地看着寒双如剥壳水煮蛋一样光滑的脸，觉得岁月对寒双也很仁慈。

两个人的照片都在优秀毕业生展馆里挂着，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去太过显眼，他们得乔装打扮一下。管家小机器人帮他们买来易容专用道具，并附上教程。

“看好了，我是怎么把自己变帅的。”寒双熟练地拿起工具，往脸上一通捣鼓。

崔明义闻言挑了挑眉，抱臂静观寒双的操作。他一直觉得寒双的外貌太有记忆点，作为侦察兵来说是一项短板。好在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和外星人交战，在作战服的层层包裹下，只能看出个人形，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目睹着寒双一步步化出的最终成果，崔明义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止不住了问道：“你……是故意弄成这样的，是吗？”

寒双给自己弄了个物理意义上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还有高耸入云的鼻梁，像拿尺子比着划出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硬扯着眼皮拉出来的丹凤眼。

“对啊，是不是很帅很酷？”寒双对此很满意，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易容后的模样。

感情这是不管合不合适，把所有大众认为帅气的五官特征生搬硬套到自个儿身上了。崔明义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吐槽寒双有局限性的审美。

他胡乱在脸上贴上络腮胡，又把眼睛改小一号，草草完成了易容。

“可恶，你怎么贴上胡子还是那么好看？”寒双对比两人的脸，叹道，“不过，我终于比你帅了一回，如果我能再长高一些就更好了。”

崔明义看着寒双棱角分明的新脸无话可说，隐藏在络腮胡下的嘴角往下无声地撇了撇。

联邦星际军校是联邦顶尖学府，向各大军团输送了很多军事人才。五大军团有一大半的人都来自这里。

走进校史馆，悬浮照片墙上几乎都是熟面孔。崔明义看见和自己照片并排的某张轻浮的脸，不满地吹了吹胡子：“我不想和那个姓沈的放一块。”

“你们不相上下，还都长得那么养眼，学校当然会把你们放在一起，”寒双看着角落里只有迷你缩略图的自己，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我也很想和你并肩而立。”

崔明义听了心里一软，揽过寒双的肩膀：“现在我们不正是吗？”

寒双朝崔明义露齿一笑，顺势依偎在他的臂弯。如果是寒双原本的脸做这种表情，那一定很漂亮，崔明义想。

几年时间过去，学校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寒双连连感慨教学设施和方式日新月异。这儿的一切在崔明义眼中都是新鲜的，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人和物，将他们重新印入脑海中。

当他们路过一处庞大的球形建筑时，门口有两波学生正在争论。其中一边有个男alpha说：“现在的信息素遮蔽剂已经升级，突破了关键技术，外星人没那么容易检测出信息素粒子了。就在不久的将来，beta在战场上唯一的优势也没咯。”

其余赞同他观念的人用鄙夷不屑的笑声表示附和。

“beta在体力智力和精力上就是会低alpha一等，无论你们怎样诡辩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除非基因改造工程能普及到你们beta身上。”另一个alpha青年接着高傲地说。

与他们相对的另一方青年们面带愠色，却都忍耐着没发作。其中一名领头的女生冷静地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别只在嘴上逞威风。一群还会发qing的劣等人。”

这局面很明了，alpha阵营和beta阵营的学生互相看不上对方，要一决胜负。崔明义抬头辨别建筑上的标识，认出这是一栋半学习半娱乐性质的训练馆，专供学生自主演练。

就这么一晃眼的工夫，寒双已经上前去和学弟学妹们搭话了：“你们预约了演武球比赛？可不可以加上我们两个……”

“喂！”崔明义想拦住寒双，但群情激愤的青年们根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为首的alpha男生瞥了他们两眼后，直接做了决定：“行，你去B组。你，跟我来A组。”然后两边的人快速上前把他们分开，拖去己方阵营。

崔明义没有用遮蔽剂，只是控制了一下信息素释放的方式，让它闻起来像微甜的香草。带着甜味的信息素配上胡子拉碴的造型，其诡异程度让人绝对联想不到此人会是大名鼎鼎的崔明义少将。

演武球内部是模拟失重状态的太空战场，整个球体全覆盖人工智能，确保演练结果评分的公平公正。年轻的预备役兵士们此次抽到的对战任务为情报夺取战，即最先拿到情报一队获胜。

在虚拟战场上一共有三架废弃战机模型，其中一架藏有情报数据；除去这三架无所属战机外，两队还分别有一架飞艇作为各自的大本营。

“好不容易排到自主演习资格，结果这里也太low了吧，”一个黑皮男生向同伴们吐槽，“凭什么伤亡率不在获胜判定依据里？”

“是啊，这太死板了。战场瞬息万变，战局错综复杂，单一化的判定方式不够严谨。”

“呵呵，谁知道这是不是给beta放的水？”

崔明义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低调地站在会议室角落打量这支由alpha组成的队伍：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加掩饰地释放信息素，以彰显自己强大的实力；战术商讨个个说得头头是道，然而全部非常理想化，且最后没有拿出像样的备选方案应对风险。

盲目自大可不是成功的号角，而是败北的信号。崔明义很不看好他们接下来的表现。

演练不止看团队合作的总体成绩，也会评估每个参战成员的单兵作战成绩。因此每个人都会有明确的分工，在先锋、统领、防守和侦察四个大类里各司其职。

不争不抢的崔明义被打发去了没人愿意干的防守位，倒正合他意。守在己方飞艇可以观察分析新兵蛋子们的战斗水平，也能和寒双交上手——以他对寒双的了解，这人多半玩性大起，会自告奋勇去侦察位来搞偷袭。

“同学，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充当统领位的alpha问崔明义。

崔明义穿的制服上仅有一个假编码，他临时给自己乱编了个假名字：“我叫张升。”*

统领没再多说什么，只当崔明义和寒双都是学校里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吩咐崔明义别乱动，安分地守着自家阵地就好。

“和我一起来的那位beta，你们最好小心点他，”崔明义善意地提醒，“他侦察很厉害。”

显然，他们没把崔明义的话放在心上，认为己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战斗一开始就采取激进的战术打法。侦察和先锋齐出动，直奔三处可能藏有情报的地方而去。结果B队有狙击神枪手，瞬时“击杀”了三个人，迫使他们退场。

这仨人有的头部被无害激光扫中，有的是胸部“中枪”，全是一击毙命的要害部位。如果这是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这三名alpha已经丢了性命。

人数锐减导致A队人心涣散，阵型打乱。统领还算沉得住气，知道想办法及时止损：“你们快把狙击手找出来干掉，不能那么被动。先遣分队左翼先撤退，右翼去冲破B队的防线！”

“锁定不到B队的成员，不知道他们躲去了哪里！”然而重振士气需要头领具有绝对服众的号召力，统领的部署一来就吃了亏，先遣分队的成员自是不愿再听他发号施令。

“防守位，加强警戒！”见先遣分队有异议，统领又来喊话指挥防守的成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