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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 觥筹一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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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阁,在西洲城偏东一隅,与西偏南的承烟山遥遥相对。

不过,却是一俯瞰,一仰望。

阁内雕梁画栋,锦幄玉屏,兼之四季花木、曲水亭台,连风都常年带着香。

奢靡的香,富贵的香,风流的香。

日日笙歌,夜夜燕舞,旖旎热闹从不停歇,扰得满阁花草树木亦不得闲。

然而现下,浓绿的柳终于可以清清静静临水照镜了,淡粉的荷亦可自自在在舒展身姿了。

因为,阁内自昨日就被清了场。

黎慕白虽在西洲生活多年,但亦是初次踏进这菡萏阁。

只见一方华堂之内,装潢高雅,连取凉用的冰雕上都嵌着各色花枝。

堂中,一螭虎纹鎏金铜博山炉里,淡烟袅袅,清香细细,好似春深时的风,直熏得人心欲醉。

醉得一堂的轻纱薄幔如云如雾,仿若瑶台仙境般撩人,撩得人不知今夕何夕。

却撩不动堂中坐于上首的男子。他眉目浸霜,面上挂着松松散散的笑,貌似闲闲地捏着只瓷盏。

菡萏阁的菜肴素来以独辟蹊径为名,不但品相诱人,连香气亦勾人。

此时又恰值荷花盛开之际,是故,每道菜肴均与荷花相关,并以此为饰,或荷花荷蕊、或莲藕莲叶、或莲蓬莲子。

然而,赵曦澄均只略略扫过一眼,言道这些饮食他早在京中尝过,下令全盘撤走。

娇美的侍婢们鱼贯而出,依言持碗端碟下去;须臾又鱼贯而进,捧上一桌新的佳肴。

赵曦澄淡淡一瞥,仍旧下令撤走。

上菜,撤下。撤下,上菜。上菜,撤下。

菡萏阁的所有菜品上了个遍,却无一个菜能令赵曦澄遂心如意。

黎慕白在屏风后的小隔间内候着,窥见他如此做派,只觉好笑;又想起早膳时他特意吩咐她多用些,心道用意原来在此。

一时,华堂内一众人面面相觑——今日所备之菜,均是西洲最负盛名的菜品,亦是菡萏阁独有的。

京畿远在千里之外,纵然富庶繁华,这些菜品却不一定能样样俱全。

赵曦澄虽贵为皇子,但自小就未曾出过京,此为他首次出得京来。今日所呈之佳肴,他是真尝过,或是别有用意?

众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又见他攲身而坐,一手支颐,一手把玩着个玲珑斗彩茶盏,超逸与散漫模样,全然不知堂内弥漫的尴尬。

所备之佳肴均不合这位殿下的心意,今日这筵席估摸着也难再继续了,江达安等人不由犯了难。

正当知州裴文栋绞尽脑汁思忖着如何结束这场筵席方好,赵曦澄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磕案,铮然一声,引得众人引颈而望。

“可另有新品?”赵曦澄凉凉问道。

裴文栋见转运使江达安朝自己睇来一眼,只得起身,躬身回道:“禀殿下,菡萏阁共三百五十六道菜式,适才已尽数呈上,臣即去另觅。”

“也不过尔尔!”赵曦澄嘴角噙了一缕嘲弄,“倒也不必另觅 !能备上三百六十五道菜,难为你们了!”

他撩起眼皮,扫视堂内:“本王看诸位大人似有腻烦,敢情以为本王在消遣你们?”

“殿下误会了!臣等并无此意!”江达安忙起身一礼,赔笑道,“是臣等思虑不全,以致殿下无可食用之物。请殿下见谅!”

裴文栋等亦忙起身施礼,齐道:“请殿下见谅!”

“见谅倒不必了,你们思虑得很是周全,只不过——”赵曦澄展颜一笑,面如梨花映日,吐出的话却是如六月赤日般灼人,“是本王惯常爱消遣人罢了!”

他此语一落音,江达安等人面上勉强维持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节度使罗望霆愤然起身离席,欲行告退。

“罗大人公务甚忙啊!”赵曦澄言语讥诮,“罗大人你莫不是认为——这筵席比起捉拿江湖大盗,要无趣得多?”

“殿下,罗大人并无此意!”江达安忙替罗望霆解围。

“江大人又不是罗大人腹内蛟蚘,怎知罗大人之意?”赵曦澄语调平平,却刺得江达安进退维谷。

“唉!实话道来,这筵席,本王也觉无趣得紧!”赵曦澄转动手中斗彩茶盏,旋得盏壁上的晶彩纹饰一团扑朔迷离,“还是罗大人实诚啊,勇气可嘉,连敷衍一下都不肯!”

说着,他突然松开手中茶盏。

如玉的珍瓷怦然跌落,刹那齑身粉骨。

江达安不明赵曦澄此为何意,又见他面上神色如常,并未有一丝怒意。

他拿捏不准,遂走到堂中空地,躬身请罪:“是臣等招待不周,请殿下治罪!”

裴文栋等亦走到江达安身后,一同请罪。

王赟垂眸默坐。

赵曦澄冷冷睨着口呼“有罪”的一众人,亦不命他们免礼,半日方道:“错了!你们招待很是用心,但就是有眼无珠!”

江达安等人立时豁然大悟——这凉王殿下是在为昨日于城门处质疑他身份一事而作难。

“臣谢殿下训斥!是臣等有眼无珠,请殿下责罚!”江达安稽首道。

裴文栋等亦忙随江达安一道稽首请罪。

罗望霆不情不愿随众人请罪,又道:“昨日是臣冒味殿下了!但臣肩负西洲安全,须得依律行事,万望殿下谅解!”

“殿下,罗大人素日里治军极严,求殿下看在他一心为了西洲的安全上,饶过他此次的失误,万望殿下不要治他的罪!”江达安道。

“江大人多虑了!本王何时提过要治罗大人的罪了?”赵曦澄话锋一转,笑道,“所谓不知者不罪嘛,这个道理本王还是懂得的。罗大人如此尽忠职守,本王回京后,定会为你上达天听!”

“臣多谢殿□□谅,臣感激不尽!”罗望霆恭敬道,心中却冷笑——这凉王当真如传闻中的一般无二!惫赖至极!

“本王一向体谅人的!”赵曦澄淡淡一哂,“诸位回座位去罢,杵着也碍眼!本王不是来找茬子的,既然来了这菡萏阁,总得寻点乐子,你们道是与不是?”

他俊美无俦的脸竟变得如斯之快,一时冷一时热,又一时不冷不热。现下,更是冷热兼具。

众人汗出如浆,连连附和,只得重又落座。

在堂外等候服侍的侍婢,忙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

罗望霆却走到王赟面前,拱手道:“王大人奉旨来查前西洲节度使黎光一家的失火案子,他日若需下官配合,请尽管吩咐便是。”

王赟起身,亦拱手笑道:“罗大人言重了!”

黎慕白本在隔间听着堂内情形,看能否瞧出什么端倪来,突闻罗望霆提起自家走水一事来,身子陡地直立,手无意间撞到了附近小几上的一只翠色瓷花樽。

仓啷啷,瓷器碎裂声猝然响起。

赵曦澄心一沉,屈指扣着桌案,道:“西洲莲花白蜚声在外,本王在京中尝过一次,深觉清甘绵醇。现已来了西洲,倒是想尝一尝最正宗的莲花白。”

这碎瓷声,江达安等人亦听到了,但见赵曦澄不做理会,他们自然也就乐得不提。何况,待在间隔里的人,本就是他的司膳婢女。

现见赵曦澄主动提起莲花白来,心道这场筵席总算能有他入眼之物了,一个个暗暗松了口气。

裴文栋忙亲自去吩咐,下令要菡萏阁把最好的莲花白呈上来。

碧色荷叶式酒盏,酒色清澈,荷香淡幽,仿若芙蕖出莲叶。

赵曦澄用两根手指捏起酒盏边缘,赞声“好酒”,又道“美酒不可辜负,可惜本王从不吃重样之物,就请在座诸位替本王品尝品尝”之类的言语。

众人揣度他有心戏弄,又迫于他的淫威,谢过后,只得吃酒。

一盏过后,赵曦澄命那些侍婢即刻满上。

历经适才一场风波,江达安等已是饥肠辘辘。可食案上除了酒,仍是酒。

然而,赵曦澄并未有停下之意,一双眸子虽半眯着,但如有哪个侍婢倒酒稍慢了些,他一声令下,堂外的侍卫立马入内,把那侍婢即刻拖了出去。

那些个侍卫,是一路随王赟从京畿而来的。

俄而,侍婢挨板子的呼救声嚷疼声求饶声穿门越窗,惊得堂内的一众侍婢忙加快了倒酒的动作。

一柱香后,堂内之人,除去赵曦澄与王赟,大都醉了个七八分。

“对酒当歌,把酒问青天,酒乃人生中第一桩风流事。只是光喝闷酒,也无甚趣意。诸位大人,可还有其它新鲜乐子?”

赵曦澄持着酒盏,睥睨堂下众人。

罗望霆低头饮酒,江达安、裴文栋趴在案上,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亦只知灌酒。

“殿下,新鲜乐子有的!有的!”通判汪致远举起酒杯,醉态醺醺站起,“请殿下稍等一等!”

黎慕白不知赵曦澄又要掀起哪样水花,禁不住从门隙里窥去。

只见汪致远踉踉跄跄出了筵席,约摸一盏茶后,又踉踉跄跄从外头踅进。

他的身后,跟着袅袅娜娜几名清俊小倌。

那些个小倌,年十五上下,在堂下站定后,或抚鬓做娇羞状,或拋眼做妩媚状,或搔头做娇憨状,或低首做清纯状。

姿容出众,服饰各异,逞妍斗色。

黎慕白双眉一蹙——不知这汪致远要来哪一曲。

原来,汪致远早听闻赵曦澄府上均是清一色的男□□仆,唯一的一个司膳婢女亦作男子装扮。

今为投其所好,他特意赶早到了听风街,在竹影楼里挑了几个上等的小倌过来作陪。

俗语云“权涨小人志,酒壮怂人胆”。汪致远乜着醉眼,见赵曦澄瞅着自己笑,又瞅着那些个小倌笑,以为自己此举真得到了他的认同,便大胆地命小倌们前去服侍。

小倌们虽知上首高坐的是今日最尊贵之人,但看那人欹在椅内,面上固然在笑,可周身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寒凉淡漠,一个个便很有眼色地选了王赟等人。

“奴叫阿离,恭请贵人饮尽此酒!”叫阿离的小倌跪着,把一盏酒举至王赟跟前。

王赟见赵曦澄并未训斥汪致远,无奈命那阿离把酒搁于案头,又命他独坐不许动。

罗望霆虽饮了不少酒,但神志尚清明,厌恶地瞪了准备筛酒的小倌一眼,挥手逐人。

最后,有一胆子大些的伶俐小倌,莲步珊珊地挪到赵曦澄跟前,却也只敢静立不动。

堂下,独余一个着素白衫子的小倌。

那小倌一味默立不语,别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坚贞气韵。

“哎哟,这不是竹影楼的阿弃吗?这都好几个月了不见你露面了,敢情是在等着来这里攀高枝不成?”

一坐在末席的西洲府官员对着那着素白衫子的小倌语出讥讽,看模样已是酩酊大醉。

“高枝就在眼前,阿弃你还不去攀折?”坐那人对面席上的一个官员醉态醺醺,调侃取笑,“你还不快去,你的好兄弟阿莫可要把高枝先折了!”

“这就是汪大人寻来的乐子?”赵曦澄似笑非笑,“着实比京中有趣多了!酒卸人妆,古人诚不欺我也!这酒——不错!不错!不错!”

他连道三个“不错”,笑意亦连连。众人却是闻言一悚,本已醉了个十分的,亦一下清醒了四五分。

“休得胡言!休得胡言!”裴文栋似是醉得趴在案上稍作歇息,勉力起身斥责那两个下属后,又驱走为他持盏的小倌,又仿佛不胜酒力半伏于案上。

叫阿弃的小倌忽地对赵曦澄深深一揖,不卑不亢问道:“请问贵人果真从京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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