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晚会和边伯贤想象的不太一样。

近郊教堂的草坪上，长椅和气球装点出一片宛如草地婚礼的场景，与慈善活动的常规形象截然不同。边伯贤穿着休闲西装，本来有些担心不够正式，但到场后发现这里的氛围与他的预期完全相反。参与者并非社会名流，而是周围的居民，主要是京畿道农村居住的老人们，整个场景充满了朴实和亲切感。

他混在里面颇为格格不入，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专注地欣赏合唱团的表演。

就像壁画上的天使，孤儿院的孩子们身穿白袍子，头上戴着花环。站在中间的是高允珠。管弦乐队的伴奏声和清亮的嗓音交织在一起，下面的人也跟唱着，这场景莫名让他有些悚然。

合唱结束后，边伯贤去和牧师搭话。先是对合唱团的赞美，接着称赞教堂，继而巧妙地转入询问救世主的话题。

牧师笑了下，说这可是正经的教堂啊，有梵蒂冈的许可。他手放到胸前的十字架项链上：“我们的光，耶.稣.基.督。”

“你是允珠叫来的？”牧师打量着边伯贤，审视的目光，但没再说什么。

边伯贤有些不安，想给圈子里相熟的前辈发消息询问更多关于这间教堂的信息。字还没打完，手机就被夺走，高允珠说欧巴在给谁发消息，女朋友吗？

但这孩子很有分寸，嘴上没大没小地开玩笑，眼睛根本没往手机上瞟。他说没有女朋友，别闹。高允珠把手机递回去，说欧巴别信这些，救世主什么的。他知道高允珠听到了他和牧师的对话，说我以为允珠信的。她耸耸肩，说没有哦，我只相信自己。

这话讲得很不尊敬。边伯贤有些堂皇：“怎么能在教堂讲这种话……”被听到了也一脸无所谓，高允珠说信仰是自由的。

眼睛浑浊的阿婆坐在轮椅里，被后辈推过去，问是我们天使吗？她弯下腰在阿婆耳边大声回答是我，奶奶，我长大啦！还乖乖让阿婆摸她的脸。干枯如树皮的手摸着年轻莹润的脸，苍老的脸上有慈祥的笑容，说我们天使，去买点好吃的吧。再抖抖索索拿出张五万韩元递过来。

在极其注重长幼尊卑的韩国，老人给小辈零用钱是天经地义的事。高允珠坦然接下，说谢谢奶奶，我会好好使用的！

边伯贤也开她的玩笑，拉长声音说我们天使——她捂脸说真的有点尴尬。本来就只有小朋友才会去教堂合唱团，但是因为我太可爱了，大家就想一直看到我。

厚脸皮的自夸讲得太自然，他看着高允珠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的脸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欧巴不知道吧，我去S/M就是因为练习的话就可以不来教堂了。”她摘下花环，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小时候还觉得有趣，但是长大了还扮天使就有点肉麻……”

“只是因为不想唱圣歌，所以不来教堂的吗？”

是林允珠，问她放暑假了吗，高允珠说考完学期末测评就放暑假了……这欧尼说允珠啊，我最近很闲的，测评成绩不好的话，就跟我在延世大里学一个暑假吧。反正听姨母说最近也没在练习，对吧？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允珠居然露出了畏惧、惊恐混合了抗拒的表情，最后强颜欢笑应下了。边伯贤觉得稀奇，看高允珠脸色煞白，说欧巴，我得回家复习了。

边伯贤说我送你吧。

他开了车来。回家路上说你害怕那欧尼？高允珠说欧巴知道吗，不止是因为不想去教堂才去S/M的，那欧尼本来一直给我补习，但是太可怕了，我很喜欢欧尼啦，但是跟她一起学习……

她消沉地用头敲击车窗，边伯贤看得好笑，说那你借口练习，不去就好了。高允珠说我哪有地方练习啊。边伯贤说我知道一个清净点的练习室，平时也没人用，你去吧，用完打扫就好。

“真的？欧巴，真的拜托不要做那种偷偷帮我付钱之类的事。”

“想太多了吧。”边伯贤说是声乐教室，接待演艺人，空闲的时候你可以去用。

高允珠说欧巴才是我的救世主！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马路对面，那里有一家意大利冰淇淋店。边伯贤靠在路边停车，婉拒了高允珠的慷慨邀请，表示自己不太喜欢吃甜食。高允珠撇了一下嘴，把他一个人丢在车上，用刚刚收到的五万韩币零花钱自己买了一个冰淇淋。

高允珠吃得很慢，冰淇淋慢慢融化滴到手上。她一手拿着冰淇淋，另一只手去翻湿巾，边伯贤看她一只手怎么也打不开湿巾盒的盖子，注意着面前的路况，抽出张湿巾帮她擦手。纤长的手指擦去高允珠手背上的冰淇淋污渍，又拿纸巾帮她把甜筒包起来。高允珠反常地安静，说欧巴是坏男人。

“为什么？”

“太犯规了。”

挖了勺冰淇淋，她说不过冰淇淋真的很好吃。挑衅一样递了一勺过去，边伯贤无奈，想真的是莫名的胜负欲。白色勺子上的唇釉印记很显眼，吃下去的时候舌尖尝出来那点不同于香草冰淇淋味道的甜腻。

“好吃吗？”

“太甜了。”

“诶——明明就还好。”不满地碎碎念着他不懂欣赏，高允珠自顾自吃起来。边伯贤把冷气调大了点，临近七月，首尔好像已经热得有点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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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高允珠收到lami的电话，听了好久才搞明白前因后果。正在参加偶像学校拍摄的herin突然给高恩打来电话，而高恩把手机遗落在了宿舍，接电话的是lami。Herin只语焉不详聊了几句近况，但lami却莫名开始担心。

“herin那通电话真的很奇怪……明明是打给高恩欧尼的，又不让我告诉高恩欧尼她打过电话，我有点担心，也不敢和别人说，欧尼，该怎么办……”

高允珠直觉不对。herin性格独立，唯独更依赖高恩。而在封闭的拍摄里，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herin不会浪费时间打给高恩。

“我去看看吧。”高允珠决定去一次偶像学校的拍摄地点。Lami说我跟欧尼一起去！

“你不用练习吗？”

“嗯。”回答得堂堂正正，lami说休息一天没关系的。高允珠教育了一下对练习倦怠的妹妹，但也不想一个人去。朴施妍在准备回归，崔智秀在准备JYP新选秀节目的社内筛选，还真就只有lami能陪她。

坡州英语村。本来以为会花点时间才能找到偶像学校具体的拍摄地点，结果居然很容易。路过的学生听到她们的来意，了然地指方向，说好可怜，之前有人砸破窗户逃出来呢。

“……哈？”

高允珠和lami面面相觑，都很震惊。像越狱一样，到底那个拍摄基地里发生了什么？

拍摄基地外表看上去很梦幻。采用了英国传统的建筑风格的庄园设计，还漆成了淡粉色，像童话里会住着公主的城堡。她们远远地绕开工作人员，lami突然不安地拉住高允珠的手，有些惊恐地说：“欧尼……她在哭。”

破开的窗户还敞着大洞，只简单被铁栏杆封住。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披头散发，面无表情地抽泣着，红肿的眼睛死盯着她们俩。好可怕……高允珠把lami护在身后，小心翼翼靠近。那个人开口，声音嘶哑：“你们有吃的吗？”

高允珠愣了下，说我们去给你买。可以顺便帮我们叫一下Herin吗？

她和lami几乎是跑到便利店，看到什么就抓走，买了一大袋零食。再回去的时候，窗口边除了那个练习生，Herin也在。练习生拿了个红豆包狼吞虎咽，而Herin脸色相当差，恹恹的，面对食物摇头拒绝说没胃口。看到lami勾起嘴角笑了下，说不让你告诉高恩欧尼，你就告诉允珠欧尼了？

“别吓她。Herin啊，发生什么了？”

“欧尼，我，可能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herin语气很吓人。

那个练习生拿着包薯片去放风，Herin说我们住在一起……几十个人，住在一起。This is absolute hell.

高允珠看了偶像学校的前两集，粉色宿舍里的大通铺，画面里的练习生们带着全妆睡觉。她说我以为只是拍摄用。

“阿尼啊，欧尼，住了两个月了。这里味道很大，很糟糕，我认为我们的待遇还不如囚犯。”

高允珠还是不解：“怎么会这么饿，你们的食堂不是很豪华吗？”

“这个倒是拍摄用啊，哈哈，重一公斤只能吃一口，轻一公斤可以去便利店。S.M比起来完全慈善家啊。”

她愕然，说这简直是……Lami已经小声哭起来，说怎么办呢。Herin说没关系，不要担心我。英国甜心露出个阴沉沉的笑容，说一切都会结束的。

高允珠隔着栏杆去握Herin的手，说Herin啊，Herin……还没等她说完，那个练习生也叫Herin！Staff过来了！高允珠急忙把零食塞过去，看herin手忙脚乱往衣服里塞零食，说你好好的！

“嗯嗯！”幽灵一样跑走了的herin和练习生。有工作人员谈笑着经过，高允珠猛地拉着Lami蹲下去躲在灌木丛后，听那些人说晚上去吃烤肉还是猪蹄。真是肮脏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大人，而更令人感到痛苦的是，看过偶像学校的前两集，无论是高允珠还是lami都了然一个事实。

Herin没有出道的可能。

Lami缩进高允珠怀里，眼泪也一直流着没有停。高允珠拍着她的背，说lami啊，我送你回S.M吧。看到了吧，你得好好做才行。她捧起妹妹的脸，认真看着那双盛满泪水的漂亮眼睛，说圣京，不要担心herin了。你回去之后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见了herin，也不可以说你见过我，包括高恩、hina或者晶妍她们中的任何人。

S.M想要提线木偶，高允珠曾经认为自己能当一辈子，后来发现做不到。而Herin从最开始就隐约表现出反叛和抗拒，所以她们俩都落到了这步田地。当木偶没自我意志，但至少不用过早面对残酷的世界。高允珠给lami擦眼泪，妹妹的脸像沾了露珠的花，她说会听话吧，圣京？

而lami果然也像合格的提线木偶，僵硬、机械，但乖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