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
延世大的图书馆里。林允珠递过来张名片，高允珠读着上面的英文“……artist company？”
“之前拜托我转交给你的。”林允珠讲话时语气俨然是已经做过详细的背调：“去试试吧，这家公司看着还可以。
应该说是很可以。Naver的简介上赫然展示着明晃晃的几位大演员：李政宰、郑雨盛、河正宇……演员公司，而且是门槛颇高的演员公司。高允珠把名片扣到手机下面，问：“为什么是让欧尼转交？”
“也是别人帮忙递过来的。说是给在哪里见到过的漂亮得不像话的允珠。”林允珠转着笔。高允珠歪头看她，这欧尼没有化妆的习惯，完全素颜，连润唇膏也没涂，嘴唇上有点干燥的死皮和厚重的眼镜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她翘起嘴角，说那也有可能是给欧尼的呀。
林允珠扬起眉毛，作势要用笔砸她：“再拿欧尼开玩笑？”
“擅长读书的欧尼很帅气啊。”
这是真心话。咬着指关节思考，再在电脑的黑□□面上敲出一堆她看不太懂的数字和字母时很帅气；用笔划几下就能轻易解出让人困扰的习题，高允珠托着下巴由衷地感叹。而林允珠完全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说：“可惜没办法把你教得也擅长读书。”
她讪笑了几声。林允珠继续唰唰改着她的试卷——整一页就没几个圆圈，放眼看去，几乎都是斜线。
“你这样要怎么办？”林允珠语气凝重：“当时姨母就不应该让你去当练习生。”
“……我本来也不是很擅长学习啦。”
还没去S.M的时候被林允珠揪着领子向上提，也只能考出不上不下的成绩，那时起高允珠就隐约意识到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子。林允珠指了指那张被压得只露出个边角的名片，说：“所以去试一下。当演员……比当爱豆强。”
“好。”高允珠乖巧点头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正相反。那张名片又被夹进课本里，她说：“等这个夏天结束的吧。”
一直到那时为止，那都是高允珠最喜欢的一个暑假。没有了公司、前程飘摇，被抓去强制补习也开心，因为有人会来接她。延世大侧门的某条巷子里，提前发来的简讯，只要拐进去就会看到那辆熟悉的车。边伯贤有着和顶级爱豆身份不符的清闲，看到拉开车门的是高允珠后会露出一个松散的、漫不经心的微笑。
“刚好路过”，最开始的几次他这么解释着。先带高允珠去吃点什么，两个人再去练习室。次数多了，原本就可疑的巧合变成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蓄意为之。
首尔的夏天气候变化来得急。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高允珠和林允珠要出图书馆的时候，雨就洋洋洒洒下了起来。高允珠理所当然地没带伞。林允珠把自己的伞丢给高允珠，说我去跟住得近的同级一起回去，之前看到她在二楼。
“我先把欧尼送回去，然后再把伞借走就好了呀。”
林允珠露出个玩味的笑容，若有所指地说：“我租的房子在东边，但是，等你的人不是在西门吗？”
她一惊，这欧尼简直是神通广大。撒着娇转移话题，说但是都没有欧尼重要呀……
“少来这一套。”毫不留情地打断，林允珠把一个方形塑料小袋子拍进她手里：“我是懒得管你谈恋爱的。但是，不可以怀孕，知道吗？”
从林允珠手里接过来的避孕套和烧红的烙铁没区别，在外套口袋里隔着好几层衣料也有鲜明的存在感。高允珠撑着伞绕过路上积起的一个个水洼。应该丢掉的……因为并不是交往的关系。
延世大在半山腰上，风很大，吹斜了雨滴进到她的伞底。裙角也被打湿了，她捂着书包担心书本被淋湿，小跑了几步到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边伯贤还没来，发来了简讯，说路上堵车，会晚到几分钟。
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看清后百无聊赖地又开始放空，但那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降了下来，河正宇的脸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下，问：“用不用送你一程？”
她摇着头拒绝。视线穿过雨幕，高允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匆匆对河正宇鞠躬道别。被雨水淋湿的裙摆黏在一起，几道水痕顺着她的小腿流下，弄湿了轻薄的白袜。河正宇看到高允珠又上了那辆黑色的奥迪。
“查一下那辆车是谁的。”
-
“想吃什么？”
“烤肉！”
“好。”
烤肉店的包厢里。高允珠身上披着边伯贤的外套，惯例是这前辈肩负起烤肉的职责。这前辈拿夹子的手指修长，烤好的肉堆到她盘子里，边伯贤说再看要收费了。
“……应该是我收费才对。”
高允珠夹起片肉，只蘸了点料汁。边伯贤看得直皱眉，说要用生菜包着吃的。
“麻烦。”而且会把手指弄湿。高允珠颇为嫌弃地看着那一盘菜叶，她实在很讨厌生菜。边伯贤摇着头给她包了一个，生菜叶里放了拌饭酱、烤肉、泡菜和一小口米饭，叠成一个鼓鼓的圆形递到她嘴边。高允珠扭头拒绝，菜包肉执拗地追过来，这前辈还学着哄小孩吃饭时划飞机那套，嘴里呜呜着说请开门。
“欧巴！”高允珠躲不开，不情不愿地吞了下去。
“好吃吗？”
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嚼了好一会才全咽下去，说还可以吧。
“允珠不爱吃东西。姨母肯定为了你操了很多心。”
“才没有，妈妈说过我可乖了，是来报恩的孩子。”
“内内。”边伯贤应着，状似无意地提起：“那个人是谁？刚才我接你的时候，跟你说话的车里的人？”
“就是，认识的人。”她不想多谈，随口敷衍着。边伯贤也没追问，换了个话题：“允珠喜欢露营吗？”
她眼睛亮了，说：“你在邀请我？”
“嗯。下周，等我从日本回来带你去。”
-
露营的前一天晚上，高允珠还在紧急挑选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原本在衣柜中整齐收好的衣服几乎全被掏出来扔了满床，每一个都还可以，但又好像都不太适合。她最后选了条轻薄的碎花裙，会把她的脸色衬得很莹润。高允珠穿上那条裙子照了会镜子，还是犹豫，于是拍了张照片决定场外求助。
崔智秀说允珠超级漂亮！朴施妍回复很适合的，一点也不会夸张。她多了点信心，把裙子挂好，草草整理了下房间就洗漱睡觉了。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高允珠就起床了，先洗澡、吹头发，发型认真用卷发棒弄了好久。化好妆、准备涂口红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没往嘴唇上叠加什么颜色。轻快地跳上边伯贤的车，从熟悉的位置掏出了那根唇釉，满意地对着镜子涂了起来。
“今天很漂亮。”边伯贤倒着车，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艳。高允珠穿了黑色的飞行员夹克，利落的廓形中和了碎花裙的甜美，不至于糖分超标。她没化很浓的妆，脸上最鲜艳的色彩就是水红色的嘴唇，明媚又鲜活的少女。直白的夸奖让高允珠嘴角上勾，她说只有今天很漂亮？
“每一天都很漂亮。允珠自己应该知道呀，照镜子的时候心情会很好吧？”
是很好，因为要去露营所以心情更好。而这份好心情在到了露营场后被打破了——并不是高允珠预想的只有她和边伯贤的露营。居然是金希澈，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原本的通公司前辈，笑容暧昧地打量着高允珠，用他招牌的爽朗声音打招呼：“这不是传说中的高允珠吗？终于见到面了！”金希澈的女友也在，是艺能届的前辈、高允珠完全预料外的女爱豆，嗔怪地拍金希澈的胳膊，说不要拿小朋友开玩笑啦。
当然还有其他人，两个身材很好、整容痕迹也很明显的欧尼，香水味道浓郁，紧身连衣裙勾勒出夸张的曲线。还有一个电竞选手，齐刘海锅盖头和黑框眼镜。高允珠不认识那个电竞选手，但电竞选手认识她，腼腆地自我介绍，还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要跟她握手。
“怎么样？”金希澈搂着那个电竞选手的肩膀调侃：“万岁girl的实物是不是更万岁？”
金希澈的嗓门实在是很大。当然是适合在电视上调动观众的情绪，但距离这么近，高允珠只觉得耳鸣和头痛。金希澈还指挥着她去和电竞选手合照，一直说着靠近点、允珠，笑啊！高允珠看了眼边伯贤，他正跟身材很好的欧尼在讲些什么，笑得很是开心。
闪光灯闪了又灭，她勉强勾起的嘴角沉了下去。
说是露营，但帐篷和其他用具都由场地方提供好了，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东西备得很齐全，甚至还有一台游戏机和外接屏幕。她挑了个卡带，开始缩在角落打游戏。
有人走了过来，递了片水果在她唇边。用余光看到是金希澈的女朋友，高允珠咬着水果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欧尼。女爱豆有着和电视上的形象一致的亲切和温和，夸着高允珠的口红颜色很好看。一阵香气飘来，另一个欧尼插话，说是xxx吧？
这欧尼准确说出了牌子和色号，捂着嘴笑，说是伯贤欧巴拜托我帮忙挑的呢，当时就觉得这个会很适合允珠。
高允珠像是没听到一样，依然面无表情打游戏，只是握着手柄的力度越来越大。她操控的角色没躲开boss的技能攻击、血条飞速下降，屏幕变成一片血红时，她把手柄恶狠狠砸到地上。这欧尼猝不及防、尖叫起来，吓了一跳的金希澈来打圆场，说允珠还是小孩子啊，输就输了，再开一把嘛。女爱豆去捡碎掉的手柄，安抚地拍拍高允珠的膝盖，说没关系，允珠陪我去玩水吧。边伯贤也笑着打圆场，说允珠！要赔偿的哦，到时候把账单发给你。
她压根不搭茬，套上外套、拿起包往外走。边伯贤追过去，说你怎么了？
“我要回家。”
边伯贤皱起眉，又耐心哄，说我刚喝了酒，不能开车，住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你送。”
高允珠继续向前走着。边伯贤拉住她的包带，说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她扯了几下没扯出来，直接松了手，打电话给首尔的出租车公司：“位置是杨平这边的露营场……对，麻烦尽快，谢谢。”
“不要走。”边伯贤从背后抱住了她。淡淡的酒精味混着香水味道包裹住她，像是烂俗的三流狗血剧。
“我讨厌那些人。”
“我也讨厌那些人。”他在高允珠颈窝蹭了蹭：“但是，我想和允珠在一起。”
“为什么？”
边伯贤用一个吻来当作回答。他的唇瓣湿润，连接吻也像在撒着娇啃咬主人手指的幼犬。在更沉迷之前，高允珠推开他，重复着：“为什么？”
“因为……喜欢，喜欢允珠。”明明应该是缱绻的告白，边伯贤却越说眼神越清明：“因为，允珠是我很爱惜的妹妹。”
简直是匪夷所思到好笑的地步。高允珠讽刺着问：“所以欧巴对每个妹妹都会这样？”
他抚摸着高允珠的侧脸和脖颈，想再亲上来。高允珠侧头躲开，语气沉沉：“欧巴从来没把我当成女人看待吗？”
又是边伯贤擅长的避重就轻，他开玩笑着作势要去弹她的额头，说呀，你算什么女人。而这次高允珠拍开了他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烦。她摇了摇头，说欧巴，欧巴。你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