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端来八只亮油油的大闸蟹，陈会安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是他家招牌，尝尝。”宋学儒将螃蟹盘子推给他。
“那我不客气啦！”陈会安说完就上手给宋学儒递来一只，自己也拿了一只，心道跟着允哥哥混就是好，天天吃香喝辣的。
这陌城他以前也路过过，不过没有令牌进不来，更别提知道里面有什么珍馐佳肴，就算进来了他只有连油都舔不上的份儿。
陈会安一边学着宋学儒的样子剥螃蟹一边打探着大酒楼，心里想着这螃蟹怎么连腿上都长刺，眼睛瞧见一家子穿清一色款式的衣服在吃饭，角落里有几个赌徒在掷骰子玩，还有几个穿着富贵的小孩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被母亲叉着腰训斥快点下来。
他一回神到自己碗里，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碗剥好的蟹肉，亮澄澄的蟹黄整齐地摆在一旁。
宋学儒不自然地咳嗽了几下：“你吃吧，我之前吃过这家，他们家的蟹做的还不错。”
“你剥蟹速度好快！”陈会安惊讶，“那就谢谢允哥哥了！”说完他把自己刚剥的半只螃蟹递给了宋学儒，“你也吃！”
两人吃饱喝足来到江边，宋学儒又带着人放了几个河灯。
陈会安在一个河灯叶上写着“祝允哥哥一切顺利！”末了还在后面画上一个圆滚滚的柿子。他在另外一个河灯叶子上写 “祝胜兄早日解除禁闭，赫兄早点重见天日”。
陈会安站在江边看河灯越漂越远，转头问看着他笑的宋学儒：“宋兄，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热闹的街区，明灯，河流，掺着闹腾的人群，叫卖的小贩，宋学儒平常最不稀得看的话本子成了现实，他看见陈会安亮闪闪的眼睛，看见他上扬的嘴角，突然生出了抱住他的冲动。
他果真抱住了他。
宋学儒把脑袋埋在陈会安颈窝说；
“我祝你岁岁平安。”
时间静止。
俩人在拥抱完之后就都不说话了。奇怪，明明一个一天到晚小嘴叭叭个不停，一个下午还和一群小孩玩游戏来着，怎么反倒了晚上，都不说话了呢？
“会安兄！”
别着急，这个话的主人可不是他俩——赫暄凝神交互：“我多久才可以出去啊——学神！我不会一辈子都关在大牢里面了吧！这里暗无天日鸟不拉屎我一个人——寂寞独孤冷啊！”
“赵兄你别着急，”陈会安安抚道，“快了快了！你再忍忍。”
“啊——”赫暄长叹一声，“胜收呢？他没跟你们一起？”
“他在孙家反思呢，现在出不来，”陈会安道，“你再忍忍，我们努力努力。”
“好吧——”赫暄说着就断了交互。
“你先休息吧，今天时候，不，不早了，”宋学儒把陈会安送回房，“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他走了几步又探出头来，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凝神交互也行。”
陈会安的确是困了，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隔壁的宋学儒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脸好像喝了好几杯就一样红。
末了，他摊开手心，那好睡羊端端正正地站在哪儿，脖子上还挂着牡丹花装饰的铃铛，他不忍心拔那小羊的毛，可小羊好像知道他的心声一样，飞下来趴在他枕头边，蹭蹭宋学儒的脸，睡了。
第二天早上宋学儒和陈会安一道去了赵家街坊邻居处走访，无果。他们又慢悠悠地转了些其他地方，收集到的消息少之又少。
“您说，这陌城每搬来一户新人家，过不了几年就会死去？”陈会安搬来两根小板凳，看宋学儒和大爷下棋。
“是的是的，”大爷应声道，“奇怪……嘿！你这个围攻！有点道理！”
陈会安看大爷和宋学儒下得起劲儿，就没再打扰。
“你这公子哥棋技！”大爷俯首称臣，“厉害！”
“过奖过奖，”宋学儒谢道，“这是为何？”
大爷半天才反应过来宋学儒问的是刚刚自己说的八卦，他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你们若是想在此处安家，我还是劝你们谨慎吧。”他说完又扯着宋学儒想要再来一局。
“不了，”宋学儒拒绝道，“我们还有些事，改日吧。”
“行吧。”大爷咂咂嘴，似乎还有一些恋恋不舍，他没再管宋学儒他们去了哪里，自己只是盯着这棋盘半天，想要破解宋学儒的局，他摇摇头：“难解。”
夜晚，宋学儒又把陈会安带到了酒楼。
陈会安：一锭两锭三锭……
他们这次照样坐的大堂，宋学儒点了些和昨天不一样的菜式，看着陈会安：“你有没有觉得，有何不同？”
不同？这句话倒是问对的，陈会安打量着周围：大腹便便的富商，在吃饭的穿着清一色款式衣服的一家子人，再角落里掷骰子的赌徒，跑上跑下的小孩……
“有，”陈会安回答道，“但只有一些。”那些不怎么被人注意的地方，所有的事物都没有变过，他们按着昨天的形式，进行着昨天的活动。
“这可奇怪，”陈会安道，“要不我上去问问他们？”说着他就要起身。
宋学儒拉住他：“先别，而且你若是上去问，得到的……”
得到的什么？结果？！陈会安突然想起那个刘家小孩来：“是一样的答案！”
他们吃了饭照常去河边放灯，陈会安写了一些与昨天不一样的文字将河灯放下，他转过身照常去问宋学儒写的什么，只是没来得及出口，宋学儒抢答：“我祝你岁岁平安。”
陈会安有那么一瞬间是愣住的，失落的，因为宋学儒身后的背景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
但宋学儒还是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肩膀里，说：“今日的我还是祝你岁岁平安。”
“真心的。”
他们连着好几天重复第一天的活动，发现有些人的行为举止没有出现变化，可有的人确实每天都不一样。
他们尝试去找卖叮叮糖的老人家，尝试去找集市里的小孩，也尝试去找下棋的大爷——现在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这些人每天的活动轨迹是不一样的。
“好奇怪，”陈会安走在路上，“为什么感觉有的人……他们一直活在一个时间段？”
不能回答出问题的人对他们是没有印象的，能回答出问题的人——
“其实大家好多人都发觉了，但是没有人提问而已，”下棋的大爷在第不知多少次败给宋学儒之后说，“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把吗？”
宋学儒道：“下把。”
他说着起身又要告辞，那大爷却拉住了他的手：“公子哥，有的事情我劝你别多管，你要是想不通就不要想。”
“为何？”
“因为找不出原因的问题，只会徒增恐惧，”大爷摇摇头，“你若是不问，大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探索欲。
陈会安想，这或许就是那些尽管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人提出的原因吧，他们扼杀了自己的探索欲，为的就是不恐惧。
“宋兄陈兄——”时隔几天胜收终于想起了凝神交互，“我快疯掉了！”
“为何？”陈会安问，但他隐隐约约有些猜到了。
“这个孙家！每个人！都和昨天一样！”胜收颤抖着，“我快要吓死了！不仅人一样！而且就连吃的喝的也一样！更恐怖的是！老子居然回答不出儿子的问题！”
“哦？”宋学儒起了兴趣，“你问了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这只烧鹅这么难吃！”胜收要崩溃了，“他居然说不知道！”
陈会安：“那你还问了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每天都不换衣服！”胜收在交互阵里面嘶叫，“他也说不知道！”
宋学儒；“还有什么？”
“我问他我多久能出去！”胜收抓住自己的头发，“他说等赵有钱死了！靠！那么能不能不要用这个方式问问题啊！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见一样的答案了！”
“你有赵有钱的消息吗？”陈会安问。
“没有。”
“奇怪？东风将军为什么不回复我的交互啊？”陈会安看向宋学儒，宋学儒摇了摇头，“他不会……”
“没，”宋学儒回答，他从百宝袋里掏出东风扇，“接着。”
陈会安接过那把东风扇，听见了极其洪亮的声音：“主人只是睡着了。”
“你居然会说话？”陈会安惊讶道，他似乎看见东风扇翻了自己一个白眼：“你这问的什么？当然会说！”
宋学儒也拿着这把东风扇：“这扇子能感知到赫暄的灵识，但是如果我们要听他说话，就一定要接触到他。”
陈会安点点头：”那你家主人现在在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都不要我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干什么！吃香喝辣？靠！他敢背着我吃香喝辣？！“
陈会安：真是随了他主人……
“胜收兄你还在吗？”
“在的，”胜收回答，“我都不想出房门了，感觉每天对着一样的人听他们说一样的话，太恐怖了。”
“如果你用百里维地出来呢？”陈会安问。
“不行！我试过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又把我找回来了！”胜收无语，可他的恐惧远远大过无语，“不说了，孙爹又来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