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维多利亚率先跃入海中，水温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等潜水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时，她低头查看深度显示——18.3米。

这是她的氮醉临界值。

克里斯蒂安·贝尔在前方五米处做悬浮示范，战术手套划过水流的轨迹如同《蝙蝠侠》里抛掷蝙蝠镖的慢镜头。

希里安·墨菲游在她右侧三米处，手电筒光束正扫过沉船锈蚀的舷窗，惊起一群闪着磷光的短吻银鲛。

变故发生在第三次减压停留。

她的BC背心右侧快卸扣弹簧在海水中浸泡多日后失去弹性，毫无预兆地弹开，铅块带着银色轨迹坠向深渊。

浮力失衡的瞬间，她的调节器软管被珊瑚枝勾住，咸涩海水猛地灌进喉咙。

慌乱中，维多利亚本能地伸手抓向腰间□□，却发现刀鞘空空如也——短刀早已被海藻缠住掉落。

克里斯蒂安·贝尔的反应快得近乎恐怖，转身快的掀起小型涡流。

他双腿并拢如鱼雷般冲刺而来，右手已摘下备用呼吸器，这动作比拆弹专家剪断引线更利落。

维多利亚在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他瞳孔收缩成针尖状——那是《机械师》里饥饿濒死者才有的眼神，角色只有进入极端状态时才会产生的生理反应，而非什么方法派演技。

维多利亚有些好笑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在胡思乱想。

军用级咬嘴被强行塞入口中的刹那，她尝到金属腥味和薄荷口香糖的混合气息。

“别吞！”克里斯蒂安·贝尔的声音通过水听器传来失真而紧迫，像老式收音机。

他的左手正以精密仪器般的节奏解开她缠绕的软管，战术手套的防滑颗粒刮擦过她锁骨下方尚未消退的淤青——那是上次潜水在珊瑚礁上撞出的淤青。

希里安·墨菲的刀锋在此时切入视野。

ESEE□□贴着维多利亚大腿外侧划过，斩断三股缠绕在她脚踝的鬼手藻触须。

暗绿色海藻瞬间喷出粘稠汁液，在光束中形成诡异的烟雾屏障。

维多利亚瞥见希里安·墨菲腕间的旧伤疤——据说是在都柏林酒吧为护住吉他留下的。

“三分钟，保持呼吸。”

贝尔敲击潜水表表面，数字荧光在昏暗中跳动。

维多利亚的耳压开始失衡，剧痛从颧骨直刺脑髓。

墨菲突然将手电筒抵住自己面镜，用唇语重复“鼓气”，他银灰色睫毛在强光下宛如水母触须，瞳孔边缘泛着氮醉特有的虹膜血丝。

这让维多利亚都怀疑自己在做一个很荒谬的深海噩梦。

当维多利亚第三次捏住鼻子鼓气，尝试耳压平衡时，发现克里斯蒂安·贝尔正用双腿钳住她的腰部。

他的大腿肌肉因过度减重而嶙峋如刀，却异常稳定地将她卡在自己的身躯之间。

维多利亚的眼前愈发模糊了。

“呼吸节奏！”贝尔的手掌突然拍向她腹部，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

维多利亚在疼痛中下意识弓起身，却意外找回韵律，打通了闭塞的耳咽管，她仿若听到耳膜"啵"地一声，彻底贯通。

这一瞬间，她听见自己失控的喘息在水听器里放大成雷鸣。

克里斯蒂安·贝尔用□□割断她残余的配重带，手势打出“控制呼吸”指令。

维多利亚发现他无名指婚戒在幽暗中泛着冷光——被翻转的戒面刻的是希伯来文，“永恒”的字样被磨损至模糊。

希里安·墨菲此时游到他们上方，拽起从缝隙找回的铅块。

他打出“跟随”手势，手电筒光束在减压停留时规律闪烁，如同引导家人的安全信号，令人心神放松。

上浮过程如同炼狱。

克里斯蒂安·贝尔始终将手按在维多利亚后颈，强迫她保持仰头姿势。

希里安·墨菲游在斜前方不断打出手势，担忧地看向她潜水表上跳动的数字：

安全停留倒计时02:37。

上浮至12米时，维多利亚的BC背心因快速上浮自动充气，整个人像气球般冲向水面。

克里斯蒂安·贝尔反应堪称教科书，他迅速打开她的排气阀，同时用自身重量将她压回安全深度。

希里安·墨菲从后方抱住她的双腿，三人如纠缠的水母般在蓝色中摇晃。

上浮至9.1米，安全停留结束还有1:15.

“控制呼吸！”

克里斯蒂安·贝尔敲击他的潜水表，维多利亚发现自己的心率显示飙到140。

她强迫自己盯着希里安·墨菲手电筒光圈，模仿克里斯蒂安·贝尔调节器气泡的节奏——

两秒吸气，四秒呼气。

上浮至3.2米，三人上浮的气泡群在阳光中形成扭曲的镜面，映出维多利亚被海水冲花的睫毛膏。

维多利亚的视野开始出现雪花噪点。

这是氮气泡仔视网膜血管形成的死亡烟花。

【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启动系统能量自救】

【自救完成，系统进入休眠期。】

【系统休眠期间，好感度显示等功能暂时停用。】

冲破水面的瞬间，维多利亚扯掉面镜，趴在橡皮船上大口喘息，咸涩的空气从鼻腔倒灌进喉咙，引起剧烈的咳嗽声，带着铁锈味的灼痛。

幸好，还活着。

活着就好。

“这就是你的战斗状态？”

克里斯蒂安·贝尔扯掉面镜时，湿发如黑曜石碎片贴在额前，声音比海水更冷。

他正用工具钳检查她的气瓶阀门，金属碰撞声比他的嘲讽更刺耳。

“……能不能显示一下同情心。”

维多利亚边咳嗽边摆手，心下还有些后怕。

她悄然打开系统面板，发现所有显示面板都处于灰色状态，无法再进行查看。

包括【生命值余额】这一栏。

“倒是也挺哥特风的。”

希里安·墨菲拍打她的后背帮她调整呼吸，拿起Gopro拍下她的“烟熏妆”，将素描本递了过来。

“你要不要给现在的自己画个自画像？”

“……”

维多利亚有苦难言，接过素描本，“饶了我吧。”

她艰难地爬上了橡皮船，正好对上希里安·墨菲的眼睛。

行，画就画。

也是奇了，伴随着手中铅笔画的勾勒，她焦躁而后怕的心情竞意外安稳了许多。

“M*therfucker，CAA该给我开三倍工资，”

克里斯蒂安·贝尔甩落面镜，“毕竟要兼职救生员。”

希里安·墨菲将功能饮料塞进维多利亚手中。

“至少证明了我们的救援培训费没白交。”

他指腹抹过维多利亚脚踝的淤青，那里还沾着荧光黄的防寒剂，在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晕染成波洛克式抽象画。

维多利亚将素描本合上一扔，摊在船上一口将功能饮料喝完，空罐举起，敬向两人。

“这回谢了。”

“谢就算了，你倒是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克里斯蒂安·贝尔摇头，将她身上的装备扔给教练帕特里克检查。

“看看，什么问题。”

教练帕特里克也有些后怕，他认真检查着维多利亚的装备，发现了快卸扣的异常。

“弹簧锈蚀了，这批装备上周就该淘汰。”

他举起维多利亚的配重带，金属扣缝隙卡着细小白珊瑚，正是这些海洋生物分泌物加速了弹簧老化。

维多利亚皱着眉将快卸扣拿了过来，就这么个小玩意，差点让她的命都丢了。

如今系统都休眠，她如何查看自己还有多少天生命。

也不知道休眠几日，希望不要影响到《世界大战》首映礼才好。

维多利亚将手中的快卸扣抛向海中：“敬意外。”

“敬意外。”

希里安·墨菲削着苹果突然开口：“我记得《玩命911》出过更糟糕的事故，有场火灾戏，消防器全部过期。”

“……敬意外。”

克里斯蒂安·贝尔用柠檬片在杯沿抹盐，“《致命魔术》的道具组把防弹玻璃做成单向镜，结果演员里面撞得鼻青脸肿。”

“我们都在和意外跳探戈。”

他们的笑声被海风吹散。

夕阳将三人影子拉长在船上，维多利亚的素描本被海风翻到了最新一页。

克里斯蒂安·贝尔救援时的身影被画成持三叉戟的海神，希里安·墨菲则成了守护天使。

远处信天翁略过晚霞，训练船随着浪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