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往日的习惯,将床头的雏菊进行替换,钟晚声突然发现脚上的红绳不知何时断了,原本系在上面的月白扣无影无踪。
他心急如焚,翻找起月白扣的踪迹。
床底,没有。
衣柜,没有。
客厅,没有。
厨房,没有。
阳台,没有。
钟晚声几乎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却毫无收获。
正当他准备出门想去花店看看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晚声你好,我是今天给你拍杂志的摄影师Jack,刚刚发现你好像有东西掉落在拍摄现场了,你要回来拿吗?”
过了一会儿,Jack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昏暗光线下,红绳蜿蜒展开,中间一粒月白扣引人注目。
钟晚声松了口气,还好没丢……
“你好,谢谢你捡到我的东西,你现在还在拍摄现场吗?我想马上回去拿。”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在的。”
钟晚声在玄关处随手拿了件外套裹在身上,他一手拢着外套,一手抓着手机钥匙,脚下鞋还没有穿好,便匆匆出门了。
“唔……”刚踏出两步,迎面便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硬邦邦的人墙。
钟晚声揉着有些撞疼的脑袋,正想看看来人,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么着急去哪里?”
江归远身着黑色风衣,身材高大,眉眼冷峻,从外面归来带着的凉意还未散去。
钟晚声见是他,原本想要说的话默默吞进了肚子。
“我的东西今天不小心落在拍杂志的地方了,有人捡到了,我想现在去拿回来。”
电梯刚刚下行,重新上来还需要一会儿。江归远看着扁着嘴揉着脑袋的钟晚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作为补偿,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钟晚声不明所以:“啊?补偿?”
江归远伸手,覆在他的手上,轻柔地打着旋。
男人炽热的体温从手背处源源不断地传来,钟晚声在心里默默地收回了刚刚吐槽他肌肉太硬的话。
坐上副驾驶的时候,钟晚声才意识到,他身上穿的是江归远的外套。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江归远,怕对方发现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江归远应该没有发现吧……钟晚声像鸵鸟似的,将脸默默地埋进衣领,似乎怕人发现他的秘密。
而这一切,都被江归远尽收眼底。
他看着前视镜里钟晚声可爱的小动作,决定顺从小鸵鸟的幻想,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外套是自己的真相。
很快到了拍摄现场楼下,钟晚声边解开安全带边对江归远说:“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拿了东西就下来。”
“是在几楼?”江归远手握着方向盘,指节修长有力。
钟晚声歪头想了想:“二十五楼。”
江归远点点头:“十五分钟,还没下来我就上去找你。”
钟晚声虽然有些诧异,但也点了点头:“好。”
夜色下,钟晚声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进了灯火通明的大楼。
江归远开了双闪,拿起手刹。手搭在方向盘上,屈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不远处的小雏菊时不时折射出闪亮光芒,隐约可探英俊眉眼下的沉思。
怕江归远久等,钟晚声一路小跑,到二十五楼的时候,白皙的额头上隐约有两滴汗珠。
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五楼的人也不似白天这么多,工位黑漆漆的,只有靠里间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钟晚声平复了一下呼吸,敲了敲门:“Jack,我是钟晚声,我能进来吗?”
“进。”里面传来应答。
进到房间后,钟晚声一眼就看到静静躺在桌面的红绳。
但有些奇怪的是,椅子是背对着他的。
“Jack,谢谢你,等你有空了请你吃个饭吧,不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钟晚声伸手拿起红绳,有些激动地摩挲着上面的月白扣。
“不用这么麻烦,你陪我一晚上就行了。”
这时,钟晚声惊愕地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赵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上次的事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地迅速过了一遍,钟晚声有些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
赵兴眼神阴桀:“这都是拜你所赐。”
钟晚声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两步:“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知听了钟晚声的话,赵兴突然激动起来,扒开衣服前襟:“如果不是你,我身上的伤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好?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到处被人封杀,再也做不了导演?”
他的声音饱含恨意:“钟晚声,你还敢说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
钟晚声根本不明白赵兴的伤、赵兴的工作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赵兴在胡言乱语。而且,上次想对他动手动脚的明明是赵兴!
他紧紧抓住手里的红绳,默默地又退了两步,距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今天你捡到了我的东西,那么上次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从此我们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说罢,钟晚声转身就跑,想要跑到电梯前面。
谁料,他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口,外面的大门就被关上了,远远地他看见那人——竟然是摄影师Jack!
心神分神之际,钟晚声不慎被脚下的杂物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赵兴背着光踱步走了出来,阴测测地笑道:“我看你这次还能跑到哪去!”
钟晚声紧紧地抿着唇,手里紧紧地抓住红绳不松开,眼神警惕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赵兴。
楼下,江归远不停地看着腕表,已经过去了八分钟,钟晚声还没下来。
他低头沉思了一下,修长的双腿从车门伸出,一会儿的功夫,人已经走进了大楼里。
“叮咚——25楼到了。”
江归远走出电梯,入眼即是漆黑一团。他面色一沉,心里有些慌乱,连忙快步向里走去。
“钟晚声!”他忍不住喊了一声,仔细一听,还有着一丝焦急。
无人应答。
江归远继续往里走去,里面亮着灯——
“又是你?”他眯眼看着面前在地板上疼得到处打滚的人,脸色完全阴沉下来,黑得像是要杀人一般。
他走上前去,嫌恶地用脚踢了踢:“我的人呢?”
赵兴脸上的肥肉因为疼痛挤成一团,看见江归远走近,他更是害怕地抖了抖身体,上次的疼痛还让他记忆犹新。
“说!我的人呢!”江归远嫌恶地抓起赵兴的前襟,压抑着怒火。
赵兴害怕地又抖了抖,但是下身传来的疼痛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颤巍巍地勉强抬起指着门口:“他,他走了。”
话音刚落,江归远便一把甩开了他,重重地踢了一脚后,声音阴沉:“我说过,再有下次,就不止两脚这么简单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没有关紧的门缝隙里传出阵阵求饶声和痛呼声。
简单地解决赵兴后,江归远等不及电梯缓慢地上行,侧身转进一旁的安全通道。曲折蜿蜒的楼梯,层层叠叠,黑暗中只隐约可见有一个身影奔跑其中。
“呼——”连跑二十五层楼梯,饶是江归远都免不得有些喘息,直到看到车前蹲着的小小身影,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夜色下,钟晚声蹲在黑色轿车前,低着头,往日翘起的呆毛此刻也耷拉下来,身上的外套也不见了,身上的家居服也变得皱皱巴巴的。他一只手紧紧握拳,有一截红绳漏了出来。另一只手伸出一个小指尖,在地板上绕着画圈圈,嘴里念念有词,走近了才隐约听到:“七百七十七个……七百七十八个……七百七十九个……”
江归远听不懂他的念叨,从背后双手掐着腰窝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紧紧地把人抱进怀里,低头埋进他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
“唔——”钟晚声被吓了一跳,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才放松下来。
“是你呀,吓我一跳。你刚刚去哪里了?不是说好十五分钟吗?怎么我下来的时候车子是空空的啊?我等了你好久,没办法上车就只能蹲在地上等你了……”
“是我的错。”江归远声音闷闷地突然说了一句。
钟晚声:“……”他觉得今晚的江归远有些奇怪,这句话是江归远会说出来的吗?
直到钟晚声觉得腿有些麻了,江归远才放开他,指腹擦了擦他有些乌青的嘴角,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钟晚声这才感受到嘴角的疼痛,他想笑笑示意自己没事,但是却扯到了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没事,赵兴那个家伙伤得比我严重!还好我之前回家的时候和我哥学了两招,不然今晚吃亏的就是我了。”
“是为了什么?”江归远眸色深沉地盯着他看。
“就是为了……”说到一半,钟晚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生硬地转了转:“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似乎怕江归远继续追问,他假意摸了摸肚子:“快回家吧,我都饿了,还没吃东西呢。”
江归远点头,轻轻地亲了一下他乌青乌青的嘴角:“好,我们回家。”
那一吻很轻,轻得让钟晚声都没有反应过来,却让他变得晕乎乎的,嘴角的疼痛也在那一刻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