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
钟晚声擦着湿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才发现手机多了一个小红点——
江归远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他捧着手机,发现随便收拾一下东西,再洗个澡,竟然就到了半夜十二点,连忙回消息:“到了到了。”
下一秒,江归远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钟晚声接通,声音软软:“怎么啦?”
房间的光有些昏暗,钟晚声手机又拿得近,江归远只瞧得见他湿漉漉的脑袋,白皙纤细的锁骨,棉质的小熊睡衣。
“怎么这么晚才回消息?”
钟晚声将床上的两个枕头叠放,手机靠在前方,腾空双手,边拿着干毛巾擦头发边回答:“这里实在是太远了,换乘了四五样交通工具才到,都不知道导演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
他细细地数着今天的每一样事情,回想过于专注而忽略了江归远眼底闪过的淡淡温柔。
“你给我看看你的房间。”
随着手机镜头的转动,江归远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看到熟悉的雏菊四件套才微微舒展开来。
“这是你自己套的?”
听出江归远话语里的笑意,钟晚声偷偷看了一眼,枕头两个小团团,被子一个大团团,表面的雏菊花纹被撑开像盛开似的,躺上去的时候舒服柔软,有什么问题吗?
在心里又确认了一遍,他点点头:“对啊。”
江归远见好就收,转了话头:“你经纪人跟着你去了吗?”
“来了,她的房间就在我旁边。”
江归远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男一号傅谨呢?”
钟晚声有些惊讶,他现在都还没记住男一号的名字:“你怎么关心起这个?”
“问问,回答。”
“哦……”钟晚声想了想,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男二号施远呢?”
“不知道。”
“那男三号沈琛呢?”
“住我隔壁。”
江归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这个沈琛真是阴魂不散。
“所以你们这个山旮旯究竟在哪里,赶紧发个定位给我。”
钟晚声觉得江归远最近好像有点容易生气,比如现在,虽然江归远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窝着火。
“……发你了。”
转手将定位发给唐心,顺便让他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压缩到一周内,江归远又道:“不准离沈琛太近。”
钟晚声有些为难:“可是我们还要一起演戏。”
眼见着江归远的脸色更黑了,几乎要与背后黑暗的办公室融为一体,钟晚声连忙想了个折衷的办法:“那除了演戏,其他休息的时间我都在房间里休息,这样行吗?”
江归远勉强接受了:“行吧。”
钟晚声舒了口气,心中又疑惑起来,沈琛究竟是什么时候和江归远结下梁子的?怎么江归远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去吹干头发睡觉吧,发根一定要吹干,发尾有一点点湿没关系。”见钟晚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透出一丝疲惫,江归远道。
钟晚声神情雀跃,他最讨厌吹头发了,以往他不吹干头发就上床睡觉,都会被江归远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想到今天竟然只要吹干发根就能睡觉!
暖风不断拂过柔软的黑发,带走多余的水分,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其中翻飞,黑白分明,交相辉映。
呼呼呼的声音灌满江归远的耳朵,他的神色渐缓,眼里浮现一层温柔。
天色刚蒙蒙亮,酒店不少房间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唤醒了沉睡的村镇。
钟晚声有些认床,闹钟还没响,就已经清醒过来了。等到陈红来敲房门的时候,他已经洗漱穿戴好了。
“晚声?你已经起了?那先吃个早餐吧,我给你去外面买了点,不过只有白粥馒头,这会儿太早了,开门的店铺不多。”
“谢谢红姐,我们一起吃点吧。”钟晚声接过早点,放在唯一的一张小圆桌上。
“昨晚和导演那边已经对过你的角色的拍摄计划及内容,汪如海的想法是在镇上租一个大仓库,每天分为两拨人,当天有拍戏部分的那拨人就用大巴车拉去野外拍摄,而没有拍戏部分的那拨人就到大仓库里,跟着武术指导进行动作练习,提高动作的熟练度。”陈红简单地喝了点白粥,便吃不下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将安排表发给我了,我发到了你的邮箱,晚点我去看看镇上有没有打印的地方,把剧本和安排表打几份出来,这样你方便看。”陈红摇了摇手机,又继续道:“我看了一下,第一周你比较轻松,只有三天是需要到野外进行拍摄,其余的四天都要到仓库进行练习。我昨天去租了个车,这样载你到仓库也比较方便。”
钟晚声起的太早,胃口也不是很好,喝了半碗粥,吃了半个馒头也吃饱了。
他打开电子版的安排表,发现沈琛这周竟然每天都要去实景拍摄。
陈红在一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想到昨晚半夜收到的那条奇怪指示——
盯紧沈琛,别让他靠近钟晚声。
沈琛不是挺好的吗?昨晚送的四件套让她美美得睡了一觉。
但是陈红不敢说,只敢默默地回了个收到。
“走吧,我们先去仓库,练习的时间也快到了。”陈红将剩余的早餐收拾好了扔到垃圾桶里。
钟晚声点点头,想了想,低下头将安排表也发了一份给江归远,主动报告行踪:“今天要去练习武打动作。”
走出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钟晚声坐在副驾驶,头趴在车窗上,打量陌生的偏远小镇。
村镇上的房子大多低矮,循着地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钟晚声甚至看到远处还有袅袅炊烟升起。
“酒店在村镇的外围,再往里走一些是商店之类的小店铺,再往里走是村民们居住的地方,平时没事不用往里面走。剧组租的仓库也是在外围,离酒店有一段距离,但是开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天色尚早,路上的车辆很少,陈红便一边开车,一边将了解的情况告诉钟晚声。
不一会儿,就到了仓库前,外表通体黝黑,秋风吹过铁皮互相碰撞哐哐作响。
钟晚声:“……”
陈红:“……”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走了进去。
打开大门,才发现里面热火朝天。三人一组,一人领头教学,示范动作。不远处,有几组已经进入了学习状态。
两人刚进来,有一人迎来上来。身量中等,身材魁梧,面上蓄有胡子,抱胸时不怒自威。
“你好,我是动作总指导雷睿,负责仓库这边的动作教学安排,你们是?”
陈红主动上前,伸出手:“您好,我是陈红。我带艺人钟晚声过来训练,饰演的角色是唐雨。”
钟晚声在一旁微笑点头。
雷睿心中有了计较,先是翻看手里厚本,然后找来了一个年轻的动指导,“我刚刚看了一下,唐雨主要以使用暗器为主,动作设计上偏利落潇洒。这段时间就由于安师傅负责你的动作。还有另一个角色和你的动作是一类风格,但是他好像生病了,要晚一周进组,你们两个就暂时先一组吧。”
钟晚声颔首,跟着于安来到角落里。
“之前有拍过古装戏吗?”
钟晚声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接触。”
于安笑着安慰道:“没事,我也经常带新人。别看我才二十五,已经待过十多个剧组了。”顿了顿,又道,“古装戏多以套招为主,讲究动作的连贯性、协调性、观赏性。唐雨的动作招式已经提前设计好了,我会拆分教你,在学习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不适或者新的想法可以随时提出来,再进行相应的修改,你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
钟晚声充满好奇,也有些跃跃欲试:“我没什么问题了,于安师傅。”
于安笑了笑:“我看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你叫我于安就好,不然怪别扭的。”
钟晚声利落应下:“好。”
考虑到钟晚声没有经验,于安选择了一个简单的动作进行教学,他先示范了一遍,拧腰转体、回旋扫荡、再用腰部力量转着砍,借势下劈,一个漂亮的旋转展现在钟晚声面前。
钟晚声激动地拍手鼓掌:“好精彩!”
一旁的陈红也面带微笑,她刚刚看这个师傅年轻,心里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实力的。
于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这都是基本的。你今天就先从拧腰转体开始练习吧。”
钟晚声眼睛亮亮地点头:“好!”
傍晚,太阳躲藏在远处的山头背后,秋风越发萧瑟,猎猎作响。
“嘶——总算是坐下了。”钟晚声半躺在后座,手里揉着腰,眼里的光早已散去。
陈红有些担忧:“要不等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药酒之类的,给你借点擦擦吧?”
钟晚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那辛苦红姐了。”
陈红抿嘴笑了:“我不辛苦,你比较辛苦,今天练了一天,动作还是不够流畅,于安师傅说明天还要继续呢。”
钟晚声将脸埋进皮质座椅,心里默默腹诽,以前看电影的时候他特别喜欢看打戏,一招一式来往之间,你攻我守、进退迎合、危机重重,没想到精彩打戏的背后竟然需要付出这么大的努力。
他的角色动作都算动作少的,他都觉得辛苦,心里不由得对那些能够呈现出精彩打戏的演员们升起一股敬佩。
“嘶——”正在行驶的车突然抖动了一下,钟晚声的腰也被撞了一下。
“没事吧?”陈红连忙问道。
“没事。”钟晚声继续揉着腰,这个程度确实还好,和江归远比差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钟晚声在痛苦与幸福中上下沉浮。
许多武打动作都需要一定基本功才能完成,钟晚声没有基础,只能在每天提前一小时到仓库,自己练习基本功。好在他身体柔韧性强,肢体协调高,勤勉练习下有几个武打动作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于安有时候看了也忍不住感叹,好看的人做的动作就是更好看。
“明天就要去实景拍摄了,因为离这里有段距离,大巴车都是统一六点半将人和拍摄器材送到拍摄地。但是你们演员要提前一个小时起来上妆,然后再坐车过去。今晚你记得调个五点的闹钟,不要睡过头了。”将钟晚声送到房间门口,陈红特意叮嘱了一声。
钟晚声点点头,接过陈红手里的药酒:“这个药酒效果好好,我每天擦完以后身上的那些磕磕碰碰就不疼了。”
“那我明天再去看看那家店还有没有,给你多买点。”
“谢谢红姐。”钟晚声乖巧道。
“时间也不早了,快进去洗漱吧。”陈红摆摆手,让他赶紧进去休息。
简单冲浴过后,钟晚声熟悉地撩起裤腿,露出一截藕节般似的小腿,用白色棉签沾了沾药酒,轻轻擦拭上面青青红红的斑块。
“嘶——”有些淤青是昨天留下的,还没完全消散,一接触到刺激的药酒立马将痛感传递给钟晚声。
钟晚声擦完药酒后,拿起手机,发现今天江归远还没有回消息,只有他时不时分享的三餐日常。
绿绿的一排下来。
关了灯,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淡淡月光洒在成片的爬山虎上。
闻着熟悉的雏菊香,眼皮渐渐下垂,陷入了睡梦之中。
半夜三更,枕头旁边的手机呼吸灯亮了亮,提醒着主人有新的消息进来。
凌晨五点,不停震动的闹钟唤醒了钟晚声,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困意深重地从床上爬起来。
十分钟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刚打开门,发现陈红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还挺早,走吧,带你去上妆弄头发。”陈红看了眼手表,笑道。
钟晚声眼睛都睁不开,凭着本能迷迷糊糊地跟着陈红走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有两排化妆镜,旁边一排排衣架挂满了古装。
“我把人领来了,趁现在还早,想先给他弄了吧,辛苦了。”陈红将钟晚声按在最近的黑色座椅上,对着一旁的化妆师道。
化妆师看着挺年轻,戴了个黑色口罩遮掩疲惫的神色:“放心红姐,给你弄得妥妥的。”
陈红点点头,抱胸坐在了座椅背后的小沙发上,拿着手机处理事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