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还好吗?”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来到病人房门前时,却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钟晚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连退两步:“没事。”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护士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和地上落下的花,有些疑惑:“看起来还挺帅的,怎么奇奇怪怪的。”下一秒扬起了职业笑容,轻敲房门,“你好,吃药时间到了。”
钟晚声穿过人群,跑出医院,医院门口依旧川流不息,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刚刚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他忍不住想象那个画面,一刀一刀地割着自己,钝痛才能让他保持几分清醒。
“你,你是钟晚声?”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钟晚声回头,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你不记得我了?”看到钟晚声脸上的疑惑,青年笑了一下,“我是当年把江归远□□号卖给你的那个人呀。”
钟晚声想起来了,当时他和江归远不在一个班级,看到贴吧上有人卖江归远的□□号,便联系了对方。
“请问是这个还出吗?”钟晚声发给对方一个链接,是对方的帖子,写着便宜甩卖校草的□□号,百分百保真。
“出的出的。”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什么价钱?”
“一百。”
“好,怎么给你?”
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今天遇到的金主这么爽快:“现金就行。”
“……”钟晚声顿了一下,“好,哪里给你?”
“下午五点半,篮球场旁边的桂花树下见。”
“好。”
傍晚,夕阳西下,球场上奔跑的少年肆意挥洒汗水,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青春的光芒,加油的呐喊声穿透人群,桂花树下的钟晚声都能听到。
“你,就是要买□□号的那个人?”汪潭有点迟疑地看着面前精致的少年。
钟晚声转过身点点头,将手里红灿灿的纸币递过去。
汪潭接过来,崭新的纸币让他忍不住多摸了会儿,这手感让他有种过年收红包的感觉。
钟晚声看着他的动作,歪了歪头,解释道:“不是□□,刚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我身上实在是没有现金,你放心吧。”
“呵呵,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同学,我肯定放心。”说完,汪潭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诺,江归远的□□号,但是我得和你说,号码保证是真的,但是他通不通过你的好友申请我就不能保证了哈。”
钟晚声接过纸条,皱巴巴的白纸上写下了一串号码,“没关系。”然后转身离开了。
汪潭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感慨:“啧啧啧,看来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伤心人,有顾言在,江归远还能看上谁呢……”
微风吹过,细小金黄的桂花纷纷飘落,汪潭摸了摸红灿灿的纸币,闻了闻,真香啊……
“是你。”钟晚声回过神来,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见对方认出了自己,汪潭有些兴奋:“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你后来加上江归远了吗?”
似是想到了什么,钟晚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摇摇头:“没有。”
汪潭意料之中,安慰他道:“哎,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江归远有了顾言之后,基本上就没通过好友申请了。我卖出去的那些他都没加,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钟晚声:“……”打断人说话不太礼貌,还是忍忍吧。
汪潭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道:“还好你没加上,不然后面你要是看到了江归远为顾言改的个性签名,估计你要难过了,没加上也是一件好事。”
钟晚声:“……”感觉有些忍不住了。
这时汪潭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抱歉地对钟晚声笑笑:“不好意思哈,我临时有事,先走了。”说着便拎起了手边的公文包,接着电话跑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钟晚声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当年的那条个性签名,他是看到了的,江归远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但是陌生人也能看到对方的个性签名。
思以莞尔,言以风华。
思言思言,谁能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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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花呀,哪里来的?”
“刚刚有个奇怪的帅哥,在201门口站了许久发愣,花也掉落在地上,我喊他他才反应过来,但是又很快走了,花也没拿。我见这么好看可惜了,就拿回来护士站,摆着也好看。”
“确实好看,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护士站里飘满淡淡花香,难得闲下来的护士们小声谈话,忙着找花瓶插花。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刚刚说到的201房前站着的人是他吗?”江归远刚刚送顾言离开,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便听到她们的谈话。
手机里穿着校服的少年笑容淡淡,坐在桂花树下望着不远处。
拿着花的护士一秒就认出来了:“呀,是他。”
江归远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谢谢。”说完便转身朝着医院外走去。
“哎,要不要带把伞……”护士还想叫住他,但是人已经走远了。
“干嘛呀,见到帅哥心动了是不是?”旁边的护士调笑道。
“胡说什么呢,我就是看外面乌云密布的,好心提醒一下,快插花吧,堵不上你的嘴……”
“哟哟哟有人着急了……”
轰隆隆——厚厚的云层终究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雨幕,转眼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路上来不及躲避的行人只好匆匆遮头奔跑起来。
钟晚声没带伞,躲避不及,片刻便被淋了个湿透,他连忙躲进旁边的屋檐下,一阵冷风吹来,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蹲坐在屋檐下,打开手机,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珠,打开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落在熟悉的名字上,却没有动作。
他现在一定很忙吧?忙着和顾言在一起……
指腹摸了摸屏幕,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为什么不打给我?”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钟晚声,面前出现了一双湿透的皮鞋,他抬头向上望,竟然是江归远。
同样浑身湿透的江归远。
雨水顺着脸庞滑落,滑过江归远黑沉的眼、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钟晚声的手心里。
“你……”钟晚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下头看着手心的水珠。
江归远看着全身湿透的钟晚声,薄薄的衬衫勾勒出单薄的身姿,眉眼却因湿透的黑发添了一分旖丽,路过的行人甚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上来。”江归远蹲下,示意钟晚声。
钟晚声蹲坐着没有动:“去哪里?”
“回家。”
江归远又往前凑近一分,钟晚声只好趴上他的背,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不是过两天,江归远就该和他说分手了……
雨幕绵绵,不一会儿掩住了两人的背影,只余玻璃窗上似有似无的人影。
江归远人高,步子大,不一会儿便背着钟晚声来到一处矮小的民房前。
铁门已经有些许生锈,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外面虽有些许破败,但是屋子内收拾得整齐干净。
钟晚声看清时瞳孔忍不住一缩。江归远怎么带他回了他和妈妈一直住的地方?
“你……”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块大毛巾便掩盖住了钟晚声的视线,最后落为一句,“你轻点。”
江归远将钟晚声身上的水珠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才满意地停下手。
“等会儿水热了先去洗个澡。”
钟晚声抱着湿毛巾看他,一双眼湿漉漉的:“那你呢?”
“我给你煮点姜汤。”说着,浴室内传来水热的提示,江归远便把人带了过去,“水洗热点。”
浴室内有些狭小,钟晚声没注意,不小心磕到了热水器,他小心地用热水将自己淋了个透,直到皮肤都有些泛红了,才慢慢走出浴室。
浓郁的姜味飘进他的鼻尖,他顺着走过去,发现江归远已经换了身家居服,站在厨房。
灶上温着小锅,薄薄的姜片随着温度的攀升翻滚,江归远用小勺舀了一点尝尝,最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了点红糖。
钟晚声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忍不住上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宽厚的背。
江归远愣了一下,随后一只手覆上他的手,另一只手继续握勺煮汤。
窗外雨夜瓢泼,窗内只余汩汩姜汤沸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