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我如坐针毡,摸不准陆鹤闲的用意。
他是真的疯了,想让我们两个在陆家过不下去,还是单纯地想让我不好过,又或是一种试探,看我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心思太重,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向来揣测不透。过去我总是装作无知无觉,顺从心中的想法,做出他想要的决定,但现在我不想顺着他,镇定地说:“我怎么知道?哥,你做这样的事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陆鹤闲:“你嫂子应该不想要小孩吧,你了解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怎么知道?什么嫂子?哪里来的?他在说谁?为什么我知道?
大脑在这时飞速运转,陆鹤闲在这时又问我:“陆绪,想要吗?”
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感觉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不想。”我赶紧找补,“她不想要,你这样是对的。”
“现在的女孩子是都不想生孩子。”表姑说,“也好,要尊重人家的意愿。都谈到这一步了,怎么只有陆绪见过?什么时候带给大家看看?”
陆鹤闲:“本来是应该带来的。但是最近闹了一点小矛盾,还在哄,下一次有机会再说吧。”
话题就此掀过,我松了一口气,幸运的是在这之后陆鹤闲没有再发疯。
宴会结束之后,我没有离开,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留在这里渡过新年。我径直回了主宅,进了自己的房间,陆鹤闲并没有立刻回来,不过我没有探索他的去向,只觉得房间实在是很安静,打开了电视,把频道调到热闹的晚会,才觉得有了几分人气。
我靠坐在床头,在温暖和酒意中间有些昏昏欲睡,临近十点,我听见房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转过头,门在这时打开。
陆鹤闲倚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浅色的棉麻睡衣,刘海柔软地垂下,遮住细眉,看起来很温和,当他放松的时候,总是显得年纪很小。
我愣了一下,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我说。
陆鹤闲踏入我的房间,在我的床边坐下。
“什么事?”我问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柔软,眷恋似的蹭过我的脸颊,扶着我的下颌,用不重但是确实存在的力气让我的脸对着他。
时隔数月,陆鹤闲又一次对我露出了柔和的、不掩饰爱意的表情。
“小绪。”他叫我,“对不起。”
他拨了拨我的头发,坐得离我更近了一些:“不要生气了好吗?上次哥是做错了,向你道歉。”
陆鹤闲的眼睛睁的很大,显得很圆,他的瞳色很黑,注视我的时候看起来很诚恳。
我往旁边躲了躲,生硬地尝试激怒他:“你做错什么了?”
陆鹤闲竟然没有生气,他说:“我不应该不尊重你,替你做决定。”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我应该给你选择的机会,把你当成一个大人。你是想要这样,对吗?”
我的表情松动了一些。
陆鹤闲:“但我那天实在是太生气了。你知道的,我总是担心你的安全,看到……那样的东西,我又不如你了解他,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不害怕呢?”
“如果他有伤害你的心思,你现在会是什么样?我还能看见你吗?你还会对我生气,让我难受这么久,现在还要来向你认错吗?”
“宝贝,我真的不敢想。如果他想要伤害你,我一定会杀了他的。”他沉声说。
“但你那天赶我走。”我说,“你让我不要回来。”
陆鹤闲的手搭上我的肩膀,轻轻按揉,他低声叙述:“对不起,你那天一直要去找他,是我没克制住自己。我以为……如果我威胁你,你一定会留下来。我也是个普通人,会嫉妒,会想你选择我,不是一个很大度的哥哥。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但总会有克制不住,做的不好的时候。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也会改正,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陆鹤闲很黑的眼睛里是我的脸,在我思考他说的话的真实性的时候,他用了一些力,将我向他的身上带,我被他拉得身体前倾,与他额头贴着额头。
“不要生气了。”他又说,“宝宝,对不起。”
我被他身上我所熟悉的香气环抱,柔软的黑发挠着我的脸颊,额头相贴,在感知亲密与想念的同时,我觉得很委屈。
“你在我手机里装定位软件,说我忘恩负义,骂我臭小狗。”所以我小声指责他,“你还道德绑架我。”
陆鹤闲很低的笑了一声,用鼻尖蹭蹭我的鼻尖,很无奈似的再次道歉:“对不起,都是哥不对。定位软件我不会再装了,说你忘恩负义也是因为我气昏了头。”
“我都道歉这么多遍了,你消气好不好?”
“全世界最宽容的小狗大王原谅我好不好?”
“真的?”我问他。
“真的。”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
我沉默了片刻,忽然很用力地把陆鹤闲掀翻在床上,“陆鹤闲!那你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发什么疯!我要被你吓死了!你问我干什么!”我掐着他的脸,很用力地把他好看的脸捏得变形,“你问我干什么!你让我说什么?我不想被扫地出门!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陆鹤闲纵容我很重地压在他身上,也没把我的手扯开,只是抱住我,含混地说:“不问你还能问谁?你想要宝宝吗?”
“我不想要!”我很生气地继续捏他,“而且我又不能生孩子!”
陆鹤闲终于不再纵容我,他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扯开,把我从他身上掀下去,而后从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说:“万一呢?我不想让你有任何风险。”
我说:“我又不会和你这样了!”
陆鹤闲的脸颊贴着我的颈侧:“怎么,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我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喜欢我一点又没有关系。”陆鹤闲说。
他理直气壮地要求:“你现在又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分我一点喜欢怎么了?陆绪,你不能这么小气。”
房间里有电视的声音,晚会播放到了歌舞节目,热闹而喜庆,但我还是觉得过于安静,因为我一直能够听见陆鹤闲的心跳声。
咚,咚,咚。
并不像他的语气一样沉稳,频繁、快速、不规律地跳动,仿佛能够穿透我的脊背,让我也患上心率不齐的病症。牛顿摆安装在他的心脏与我的心脏之间,将跳动诚实地传递。
陆鹤闲偏头,很温柔地吻了吻我的脸侧。
尽管背对着他,我仍然能够想象出他的脸。垂下的睫毛,阴影里的瞳仁,柔软的嘴唇,专注的、眷恋的表情,仿佛在亲吻世上独一的珍宝。
“好不好。”他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