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断剑秘境之前陌笺就与端木集达成了共识，摇钱木换炼器手法。

现下正好得闲，陌笺得知端木集近期都在千机峰，不外出也不闭关，便发了个拜访的传讯符过去。

传讯符发出没多久，她就收到了端木集的回讯。

随时恭候。

甚好。陌笺将传讯符收入袖中，顺着来时路慢慢往下走。

陌笺循着传讯符给的地址找到端木集的洞府，叩响了眼前的禁制。

端木集从中走出，张开禁制，引着陌笺往里走。

陌笺原以为她的洞府已经算是简单的，桌椅床榻和书架，再无他物。

没想到端木集这洞府更甚，只有一桌一椅和两口大箱子，没有书架，也没有床榻。

洞府正中的桌上放着一个匣子，还有几个样式略有不同的储物袋，椅子上摆着用于养护法宝的器具，那两口箱子因为里面材料太多太乱而微微张着口，有些阖不上。

陌笺不欲窥探，目光从箱子那端一扫而过，落在跟前这放着储物袋与匣子的桌面上，头一次感觉到何为寸步难行。

端木集见陌笺没坐，眼眸一扫发现他方才养护法宝时顺手将器具放在了唯一的椅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之挪至箱子顶盖上。

他努力将箱子盖往下压了压，让刚放到上面的器具不至于滑落。

他掐诀用净尘术将椅子打扫一遍，“陌师弟请坐。”

陌笺欲言又止，最后道：“……多谢。”

陌笺缓缓落座，抬眼去看神色仍有些迷惘的端木集。

对方站在原地，一身弟子服有些皱褶，衣袖还略有烧焦痕迹，结合桌上匣子还很新的封印和已经放到箱子那边去的养护器具，陌笺问道：“端木师兄，你之前是在养护法宝吗”

如此数量，恐怕不是端木集所用。

端木集拿起桌上的匣子打开，“嗯，我接了几个养护法宝的任务。”

金丹境修士已经辟谷，但需要消耗灵石的地方只多不少，丹药、法宝、符箓、道袍、修炼材料、进阶材料等。

陌笺道：“能借我看看吗？”

匣中的翠玉拂尘灵光内敛，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上好的灵器。

“可以。”端木集直接连拂尘带匣子递了过去。

这是一把流光溢彩灵气饱满的拂尘，手柄以碧绿猫魂石铸成，不止晶莹剔透入手微凉，还附带了一定程度的幻术功效。

水木属性的下品灵器，这猫魂石是异种，可以储存少许灵气，在使用者需要时可将这些灵气从中提取反哺回去。

粗略看去这灵气并不算多，但生死关头，任意一缕灵气都可能成为翻盘的关键。

“这灵器不错。”陌笺给了个极为中肯的评价。

端木集点头，从陌笺手中接过拂尘放好，“手柄是异种猫魂石自不必说，拂还是用七阶天蚕蛛的蛛丝烧锻而成，够结实。”

七阶天蚕蛛……

天蚕蛛并非寻常妖兽，能见其一实属困难，这一把拂尘还不知熔了多少蛛进去。

陌笺略一沉吟，若是同为未锻造的材料，她的灵丝玉骨折扇恐怕都不及这蛛丝结实。

当然，折扇经她锻造后的坚韧度并非这拂尘可比。

“这拂尘的主人，着实运好。”能凑齐一把拂尘的蛛丝。

端木集将匣子阖上放至一旁，主动提起陌笺此行前来的目的，“现在去炼器室看看？”

陌笺点头，“好。”

端木集的炼器室就开在洞府靠里的箱子边上，他一拂袖，通道的入口瞬间露出来。

炼器峰修士基本都会在洞府内开辟出一块空间作为炼器室，但其他峰的修士很少有如此做的，他们更倾向于在洞府内开个隔绝打扰的闭关室。

哪怕是兼修炼器的断剑峰剑修，也基本选择将炼器室开在外边，或者需要炼器时去往宗内租赁处租借一个。

几乎每座山峰都有公用的可租赁炼器室，炼器峰更有百余间供宗内修士前往租用。

租赁炼器室并非无偿，但宗门对内收费的灵石数量几近于无，也约等于无偿了。

修士并非随时都要使用炼器室，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会修炼。于是在闭关室与炼器室之间，他们更愿意选择闭关室。

陌笺算是炼器比较勤的，但也没想过在洞府开炼器室，她顶多是懒得去公用炼器室时选择进入神兽殿炼器。

而端木集在洞府开的这个炼器室，不是特别喜爱炼器一道就是需要经常炼器。

以陌笺这几月对他的了解及端木集本人的回答，她可以肯定不是前者，多半是后者。

进得炼器室，里面有两个炼炉和一个融胚的锻器台，一条地火从下方铺展，绵延不绝地供给，靠近过道的地方摆着一张床榻，仅以简单阵盘削弱灼人的热气。

原来端木集的洞府并非没床，只是搬到了炼器室。

陌笺有些沉默，睡在高温的炼器室，更奇怪了。

端木集顺着陌笺的目光看向床榻。

他解释道：“最近一直待在炼器室，将床放在这里是为了节省时间和灵气。”开启关闭通道都要灵气，从炼器室回到洞府太花时间。

陌笺：“……”

开启关闭通道用得了多少灵气？从炼器室走回洞府又用得了多长时间？

陌笺看向端木集，对其有了新的认知。

到底是组队四月有余的同伴，他们每日朝夕相对就连打坐都在眼前。

陌笺只是稍微沉默，端木集便猜出了大概，他摸着鼻子显然有些不好意思，“……陌师弟，我平时不这样的。”

端木集平日里说不上洁癖，但也算比较注意自身整洁。他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炼器时顾不上其它，又不想花时间在一些他认为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

这也能够理解。

陌笺顺着端木集的话往下说：“人之常情，我忙起来也是这样，尤其材料不会等人。”

“对对，若材料因一些小事被浪费，就真的太可惜了。”

端木集看向锻器台，“陌师弟想让我打造什么类型的法宝？”

对端木集来说，炼器没有什么诀窍与法门，最好的方法就是他现场锻造给陌笺看。

“先锻造胚胎吧。”陌笺取出她在万物阁拍下的凤魂石，“用这个来炼。”

凤魂石自陌笺手中露出，红色偏金的火焰竟是冲天而起，避开了陌笺二人，在炼器室萦绕不绝，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上的凤羽比之拍卖会上更加清晰，仿佛随时会脱石而出，火系灵气也愈发暴虐。

整块石头都在叫嚣着毁灭。

明明是石头，却滚烫如火，犹如火焰凝结成的晶石。

端木集从来不以资深炼器师自居，他的炼器技术没有丝毫捷径，全是他自己一点一滴慢慢锻造法宝积累下来的。

经他手的材料种类繁多，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是几千几万甚至更多种。

认识的材料越多，端木集的眼力也越好。

他虽未见过陌笺手里这块石头，但能看出其中的不凡之处。

冲天而起的暴虐之火，清晰凤羽，很像他之前在古籍上见过的一种稀有到几乎只是个传闻的石头，凤凰涅槃后余下的产物——凤魂石。

“陌师弟，这材料太不一般，还是换一个吧。”不管这是不是凤魂石，他都能肯定这必不是凡品。

他顿了顿，还是求证一遍：“这是凤魂石？”

陌笺笑笑，轻描淡写地回避了端木集，她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师兄尽管一试便是。”

凤魂石算是独此一份不假，但对陌笺来说，再珍贵，也得发挥了作用才行。

而她认为，现在便是最适合发挥作用的时刻。

见端木集还有些犹豫，陌笺只得叹一口气，“也不怕实话告诉师兄，这东西看似坚硬，里面的火羽却再柔软不过。我的炼器术偏刚，不适合锻造它。但方才从翠玉拂尘上可以看出，师兄的炼器之法偏柔和一些，倒是极为适合它。”

这是实话，端木集认真的性子充分运用到炼器上。他习惯用精细的神识一点点引导灵气描摹器纹，太过精细，正巧是陌笺欠缺且需要学习的。

端木集考虑许久，加上这么新奇的材料就在眼前诱惑他，于是不再推辞，他双手接过凤魂石，小心翼翼地放到锻器台上，格外严肃地看着陌笺，“我会尽最大能力锻造它。”

不会让这石头毁于他手，会让它发挥出该有的能力，乃至更甚。

他没有立即握起锻锤，而是右手食指一勾，脚边地火被牵引着缓缓爬上锻器台，慢慢浓缩，跳跃的火焰逐渐粘稠如熔浆。

每融出一滴熔浆，那一滴就顺着端木集的手指方向往上流动，红至泛金的熔浆在半空流淌，亮光耀眼而灼热，肉眼变得难以辨清，陌笺干脆用金色竖瞳来观摩眼前这好看到难以言说的瑰丽景象。

她第一次看到他人在锻造前选择先提炼地火。

一般来说，锻造前会根据所需锻造之物来选定相性相合的火来用于锻造，很少有人会在火上下太多功夫。

毕竟可用于锻造的火那么多，地火也不是什么品阶很好得来不易的火源，大多炼器师会将灵气与神识留存到锻造法宝上。

陌笺觉得有些新奇，这是她没见过的炼器手法。

各峰的基础讲道她没去过，就连思道峰问道宫开放时的讲道她也很少前往，更别说炼器峰了。

也不知炼器峰的炼器之法与端木集这手法的区别大不大。

随着空中漂浮的熔浆越来越多，端木集的面上逐渐浸出汗来。

明明他已提炼出等同于凤魂石四倍有余的熔浆，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直至熔浆凝练至人的头颅大小，端木集才停了手。

熔浆被灵气包裹着，在半空翻滚。

端木集眼疾手快地将凤魂石扔入其中，任凭熔浆将之包裹得一点缝隙也不留。

每种珍贵材料都有其特性，不一定能与所用地火相融，所以许多炼器师会下意识收集不同的火源，炼器室也按照火源的不同被区别开来。

一旦材料与火源不相融，就是炼器师最小心翼翼也最辛苦的时刻。

但，凤魂石的气息明明暴虐非常，形如九渊天火一般什么都要燃烧殆尽，却意外地与提炼的熔浆格外相融。

端木集暗暗松一口气，吞下提前准备好的补气丹药，趁着空档抬头看向两眼放光的陌笺，“……陌师弟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陌笺问：“提炼这地火必须要火灵根吗？”她是雷灵根，并不含火属性，若火灵根是提炼必备，那她可以用外物代替吗？

端木集斟酌一二，摇头，“也不是，不过火灵根更方便。五行相生，若是其他灵根，只是比火灵根更耗灵气费心神罢了。”

末了，他迟疑地补上一句，“水与之相克，恐怕算是最不适合此法的灵根了。虽然也能想办法达到这效果，但所耗灵气与心神会成倍增加。”

陌笺放下心来，多耗灵气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够使用此法就好。

等到灵气恢复得差不多了，端木集才着手继续。

原本流淌的熔浆不再随意流动，而是径直朝中心的凤魂石涌去，哪怕挤不进去，也努力缩小整个体积。

端木集这次流汗的时间间隔就更短了，不过是缩小了半圈，他已经满头大汗，连弟子服也被完全浸湿。

将火变作可以流动的“水”形态，用温和的方法去包容充斥着毁灭的暴虐石头，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端木集手下不停，他将熔浆一圈圈压缩变小，直到将之压缩得有如凤魂石两倍大时，外面已经犹如石块般坚硬，只是泛着火红色的光，其中隐约有火光在流淌。

凤魂石中几乎没有杂质，端木集轻而易举地将仅有的那么丁点儿杂质彻底清除，只剩下最纯粹的材料留待锻造。

要锻造出品阶较好的灵器，一般会选择先在胚胎上镌刻器纹。

凤魂石属火，主攻，但不排除使用者以攻为守的可能，端木集选择在其上镌刻攻防两种器纹。

主攻的器纹很容易就被引导着刻上了，但这主守的倒是有些麻烦，因为它本身就不大适合作为防御法宝。

陌笺看着端木集一次次在主守器纹的最后一步失败，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师兄刻攻击器纹即可，我极少使用防御类法宝。”

胚胎只镌刻攻击器纹已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