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极西待了四年?”
温温为陌笺递上一杯灵茶,眼眸微垂,“难怪传讯符无法送到,表哥他们也始终寻到你的踪迹。”
寻常传讯符无法飞太远,特殊传讯符也跨不过无逆海。
陌笺提取出温温话里的字眼,“‘表哥’‘他们’?”
不止宋翊受温温之托寻她,还有其他人也在寻她吗?
“是啊。”温温捧着身边贺兰斥为她递来的养生灵茶浅抿一口,然后捧在手中,“还有你们千雾宗的洛锦与路远。”
杯中雾气蒸腾,模糊了温温俏丽又清澈的眼眸。
原来阿锦已经来过,还与路远同行。
陌笺手指轻抚灵茶杯沿,“他们可有说寻我的原因?”
温温轻轻摇头,“没有。”
她隔着蒸腾之雾望过来,继续道:“但从洛道友的言行看来,与其说找你有事,倒更像是来确认你是否在此,或曾经在此。”
刺杀一别,四年无讯,确认她是否安好也有可能。
陌笺顺着这思路继续往下延伸,寻她无果后的最稳妥之法是守在宗内等消息。
而以丰漓的遁速算来,他现下应已回到宗门,正将她安好的消息带回去。
那她没有必要特地回去一趟,继续自己的事即可。
陌笺颔首,“多谢告知。”
“太客气了。”温温笑弯了眼,“你大老远从极西赶回,还送了贺礼,倒是我们该说谢谢。”
提起极西,温温多了几分兴致,“听闻极西之地很难进出,妖修遍地,可是如此?”
陌笺点头,“妖修确实有很多,进出也稍微有点麻烦,但也还好。”
说及此,陌笺想起那位天音阁音渺,道:“消息闭塞了四年,不知这几年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新鲜事啊……
温温想了想,“据说贵宗炼器峰峰主邬源道君修炼将满,这段时日将手中事处理完就准备闭关了。下次出关,很可能是应劫之时。”
炼器峰峰主邬源道君,陌笺对他有些印象。
上千雾宗拜师时赠予她炼器入门手札,先天小秘境时也偶有释放善意。
他已经到了闭关渡劫的时候了吗?真快。
“还有吗?”
温温眨了眨眼,“贵宗千机峰端木集结婴了。”
千雾宗被天魔宗叩响山门之事早已传开,温温记得当日在场的千雾宗金丹境就是陌笺端木集二人,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陌笺或许会想知道这消息。
端木师兄剑心通明,结婴也属实正常。
陌笺又问:“我宗只此二事,那外宗呢?”比如与思道峰有些渊源的天音阁音渺。
温温轻点下颚,“弥华剑派的夏南桑与欧阳执自玄天林后杳无音信,前些时日突然现身,已分别是金丹中期和初期巅峰。”
她“哦”了一声,“天音阁意迟迟与其友人阮清于四年前在门派小秘境失踪,至今没有下落,只有她们的本命灯能证明二人仍然活着,只是偶有衰弱至几近熄灭的情况,真真是急坏了天音阁。”
温温说的弥华剑派与天音阁的消息都算是同辈修士,陌笺点头表示知晓,问起温温背后所靠的玄机门,“那玄机门呢?”
温温闻言轻叹一声,“玄机门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新鲜消息。表哥的傀儡术似有精进,但月前出去时还是初期修为。”
如此龟速,也不知她能否在莲台会看见表哥大放光彩的身影。
陌笺同温温确认,“这便是四年间发生的所有事吗?”
温温点头肯定道:“是的。”
陌笺简短道了谢。
没有音渺的消息。
音渺身为曾经的阁主候选,一旦出现,不说是否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所以音渺没有回归天音阁?原因呢?
——遭遇不测?
——被某事绊住?
——对回归有所顾虑?
当日陌笺助其醒来时有注意到凭依玉镯并无损坏,说明那保命法宝可以使用的次数不止一次。
经过极西的死里逃生,音渺应会更加警惕谨慎。除非遇上不敌之敌,避无可避。
陌笺以指尖抚着杯身,她更倾向于音渺已经回来,但没有声张,更没有出现在人前。
所以才没传出任何消息来。
当日虽未细问,但陌笺可以看出音渺明显揣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音渺若真未回宗,或许那些事与某些人乃至其阁有关。
想远一点,说不定音渺身陷险境也与之有关。
音渺没有回宗,又去了何处?想起对方提及的峰顶桃树,陌笺暂时没有回去一探究竟的打算。
如此说来,意迟迟与阮清的失踪是否也……
这二人虽未改姓为音,却是一直被称为天音阁天才。
久负盛名,阮清手中的凤首箜篌是天音阁极为出名的极大传承乐器之一,意迟迟手中定也有个同级别的传承乐器。
天音阁似乎有很深的水。
陌笺收摄心神,不再去思考别宗事务。
她放下杯盏,起身拱手与温温作别,“感谢你们的款待,我也该去游历了。”
温温这才注意到这次见面心生的那一点点违和在何处,她恍然道:“原来你已经结婴了,好快呀。”
她与表哥都还在金丹初期原地打转呢。
但温温又觉得很合理,陌笺以金丹修士之身勇闯极西,风险总会伴随着收益,否则哪能全须全尾从极西回来?
看来她也不能继续懒惰了,可不能落后同期太多。
陌笺谦虚道:“侥幸而已。正是结得匆忙,才会急着历练。”
温温顺口问了一嘴:“想好去哪里历练了吗?”
“只有大致方向。”
陌笺道:“我打算入世一段时日,平复匆忙结婴带来的影响。”
温温连忙道:“那我也不挽留了,修行要紧。等你得闲了过来找我们玩。”
“好,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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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笺买到噬心铁并与温温二人道了别,走出魍魉城后临时起意,决定去时孑的那个雨纷山庄看看。
出了魍魉城一路前行。
上次是徒步走过去的,耗时三月。
如今陌笺照旧,只是队伍里少了碧晴,只有将头发变为黑色的白瑞与她同行。
上次压制修为伪装成筑基境的修士,如今陌笺带着白瑞一起伪装为凡世之人,不知修仙为何意在仗剑行走世间的江湖客。
一人一兽背负一柄凡铁铸就的普通长剑,简装素衣,于山间行走。
从魍魉城出发不过一月又两日,陌笺与白瑞途径一城。
三里之外便可见周遭的越发凋敝,走至近处才得以看清此城笼罩在浓烈的死气中。
明明现在日头正盛,城门却是禁闭状态,附近也没有任何人影,只有城墙最上方的匾额旁挂着一面白幡。
白幡于寒风中轻动,其上沾染了些特别的颜色,似黑似灰,鬼画符一般,一直延续到白幡下方的边缘处。
白幡常见效用有二,投降以及报丧。
一路走来未见战事,那这应算第二种。
只是不知究竟何种报丧才会是如此萧条的景象,又为何要于城墙挂白幡。
陌笺视线微移看向正中位置的匾额,青郾城。
这死气浓郁到太过诡异,又隐约有阵法波动,陌笺认为此刻有必要进去一探。
陌笺与白瑞服下圣毒丹,以难察灵气的轻身术攀上了城墙。
城内死气更甚,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压抑的沉寂在无声扩张。
城外便能看出此城不对劲,登上城墙更是如此。
……这座城池太冷了,艳阳完全照不进来,只余下一片阴冷。
陌笺凝视片刻,确认没有灵气妖气魔气,也没有鬼气,实在蹊跷。
神识范围内,城内活人并不多,且多为寿数不多的年老之辈,他们没有好好颐养天年,却缩在角落机械性地喝酒。
陌笺跳下城墙,落至城内,走向不远处坐在布告栏旁喝酒的老翁,“敢问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旦踏入问道之路,便与凡世划了界限。
修真者不可随意参与凡世纷乱,不可干扰凡世发展。
若城内诡异之事与扰乱凡世有关,陌笺会立即退去,但若不是,她会想办法解决,或传讯于距此并不算远的魍魉城玄机门。
老翁并不抬头,低眸注视着手中酒坛,声音沙哑,“你不该进来。”不问对方如何进来的,也不问对方姓甚名谁。
陌笺见此人神色麻木似是看淡了一切,她继续道:“为何?”
老翁不想解答,只颤巍巍伸出空闲的左手往旁边一指,“这儿写着呢,自己看。”
陌笺顺着这干枯又布满斑点的手看过去,满目的寻人启事与求助求援中夹着几份不太一样的——征集能人异士。
寻找失踪人士的告示过多,贴了一张又一张,反复堆叠,多是家中有人莫名失踪急需来人寻找。
求助求援的是在寻找擅医者,救治家中病患。
还有征集能人异士,高价聘请有真本事的人来除掉妖魔鬼怪,并附上了已有八位能力不足者丧命于此的忠告。
城中失踪人口众多,均为年轻女子及孩童。
重病卧床者,俱是青壮男子。
再加上八位横死的能人异士。
这青郾城是彻底的凡人城池,不在玄机门管辖范围之内,但与玄机门之间也算不上远,御剑赶来甚至要不了一日。
各宗向来鼓励宗内弟子入世出世历练修行,遇见困难之事可解决之事也不必吝惜伸出援手。
此处却始终不见玄机门弟子踪迹,更无其他过往修士,是无人求援还是玄机门未至?
又或者,此处事会影响凡世走向,玄机门早早避开了?
看城中颓然与这破旧告示,不像是仅一两月发生之事,她在魍魉城时倒也没听温温提起,或许……并非玄机门因避免影响凡世走向而避开,而是根本不知情。
城内都没什么活人气息了,为什么还不求援呢?
城中居民不知,城主也会完全不知道修士与修士宗门的存在吗?
陌笺看向城主府方向,那里聚集了城中大部分的活人气息,虽然数量也算不上多。
有谁将此城瞒下,阻止向外求援,或许也阻止了玄机门人发现端倪然后出手。
不想让玄机门出手,还有浅淡到很难注意到的阵法痕迹,始作俑者是修真者的可能性极大。
不是光怪陆离之事,也不是修士不得插手之事,只是最简单的人为。
陌笺思索,若按布告栏的讯息划分,她可能失踪也可能染病,这取决于她掩藏性别的朱砂法宝是否会被察觉。
但这也需要建立在对方实力远远强于她和白瑞的情况下。
目前最适合的切入点其实是这“能人异士”,或许她与白瑞应当去城主府那边争取一二。
许是陌笺研究布告栏的时间有些长了,老翁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她:“你没看到城墙白幡?”
陌笺回答:“看见了。”
“那你为何还要进来?”老翁发现自己语气好像不太好,停顿了一下,“看过白幡上的求救与别进来,还偏要进来?”
陌笺回忆着白幡上完全算不上字的鬼画符,原来那上面原本是写的这些内容。
她道:“布被彻底浸湿,字迹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其上写了什么。”甚至,连字的残迹都算不上。
“……这里已经半年没下过雨了。”
老翁似笑似哭,猛烈地咳嗽数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看来那东西没有‘吃饱’,还想将城外人也骗进来。”
陌笺抓住其中关键字词,“那东西”,“吃饱”。
她问:“能否将此处发生之事详说一遍?”
老翁注视陌笺半晌,叹息一声,“半年前,城西几户人家同时报案,说家中孩童走失。城主派一些青壮找寻未果,以为是被哪里的贼人路过时心生歹意拐走了。”
“可就在几日后,外出寻人的青壮出了事。男子皆病倒,女子则与先前的孩童一样,全部失踪。”
“与此同时,我们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这座城了。”
“为杜绝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