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玉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软尺望着崔九头也不回的身影,一脸茫然和怨恨。
这一幕,就如同狠辣绝情的帝王将失宠的妃子打入冷宫。
场面好不凄惨。
崔九回到院子,打了一桶凉水洗脸,过了好一会儿,四肢百骸燃烧似的燥热才渐渐平息。
事情变得愈发诡异,一切似乎都脱缰了,甚至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第一次警告崔白玉远离太子是为了试探两人的关系,如若她真是太子的人,那他完全可以杀了或者暗中利用。
然而几天下来,他观察后得到结论:她只是一个愚昧无知的蠢货,为了活命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这里。
既然如此,那第二次算什么?
明知两人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还要让她去接近太子?
如果是掩护身份,她只需要做好崔家二小姐的身份就可以。
崔九的心情变得躁动不安,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就是潮水一样袭来,让他感到兴奋和颤栗,内心的欲望也变得更加强烈。
他需要杀人来宣泄。
说炸毛就炸毛,崔白玉一边想着一边狼狈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去库房找来一批绸缎。
反正也是闲着,总得有件事打发一下时间。
待材料准备齐全,崔白玉将方才测量的数据写在纸上,忙活一下午。
到了傍晚,她去院里的厢房看了一眼,果然空空如也。
崔九没有搬过来。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抱着枕头去西厢房。
春华院距离西厢房之间有一段距离,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途中经过小花园,崔白玉顺手折了几枝桃花。
崔九的屋子死气沉沉,桃花可以摆放在屋子作为装饰,增加温馨感和美感。
至少,她看着是顺心的。
西厢房没有亮光,周围一片昏暗,崔白玉张望了一下,放轻脚步走到门前,微微推开一道细缝,“.......崔九?”
门没关,是出去了?
这个狠心的男人真的把她扔下了。
崔白玉迟迟没有等到回应,往里走了几步,想着先点上蜡烛。
然而就在此时,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崔九站在门口,手下意识收紧成拳,脖颈上覆着一层细细的汗。
崔白玉遏制不住一股反胃感,转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目光,呼吸一滞,“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崔九站在原地没有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来做什么?”
他站门口,这就意味着猎物已经无法离开屋子了。
崔白玉愣了一下,恳求道:“我想留在这里。”
他们之间的流言蜚语眼看着就传到外面了,崔九仍旧不动声色地盯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还要住在这?”
不顾名节......
崔白玉点了点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目光下移,注意到他起伏的胸膛,发现他远没有表面那般冷漠和游刃有余。
生病了?
正想着,下一刻,高大的身影覆过来,她的手腕被人猛然扣住,掌心粗糙的硬茧磨得她生疼。
崔九的脑子里还在不断叫嚣着,哪怕他已经杀了人,但癫狂可怕的念头仍在内心深处疯狂滋长。
自从经历了那场火灾,他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起伏过。
不知名的野种,天煞灾星,诅咒降世,这些话从出生起就伴随着他,异样和恐惧的眼神如影随形,死后更是称之为天谴。
他不该存活于世,所以那些想要他死的人,也不能活得安生。
但这些人只能激起他的恨意,崔白玉不一样。
两人沉默着,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崔白玉努力忽视那些令人作恶的气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想问我什么?”
崔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抬手捏住她的脸,迫使对方直视自己,冷静出声:“你根本不喜欢我。”
崔白玉:“....................”
你酝酿半天就想问这个?
崔白玉唔了一声,眼底甚至还有一丝无辜,“为什么这么说?”
崔九脸色沉下来,指腹抵在她柔软的唇瓣,“比起我,方叙言更能吸引你。”
天之骄子,才华横溢,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
崔白玉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个稍显扭曲的笑,顿时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后背生出一层冷汗,心里涌起了阵阵后悔,“......小侯爷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只是这样而已。”
不得不承认,崔九是一位极其聪明的天才,在交织的谎言中辨出有几分真,将她的性格脾气喜好都猜想的差不多。哪怕她再怎么隐藏,崔九都能识破伪装。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崔九周身萦绕着一种可怕的戾气,将手掌慢慢下滑到她的脖子上,“但你很喜欢说谎。”
崔白玉心里陡然一沉,感觉下一刻,崔九会徒手掰断自己的骨头。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但没退成,“我没有骗你,我是个慕强的人,你很厉害,也很聪明,我喜欢你这很正常......”
这很正常?
崔九逐渐收紧手上的力道,闭了闭眼睛,不知过了多久,骤然收回手。
他没办法下手杀死她。
尽管那些只是搪塞他的谎话。
“我承认之前骗了你,我没有嫁给你的打算,但相处的这段是日子,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你......但这喜欢也可以是仰慕和欣赏。”崔白玉悄悄抬眼注意崔九的神情变化,动作格外小心。
她似乎抓到了崔九的弱点,他对感情没有正确认知,也不分不清其中的概念。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该杀和不该杀的人,而崔瑜没有伤害过他,是不该杀的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分不清自己情感?
屋子陷入死寂,崔九无声冷笑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仰慕我什么?”
原著中,崔九刻意隐藏了自己实力,他会抚琴,会吹笛,会博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暗中帮助苏有枝解决的许多事情,现在细想,他又何尝不是在暗中操控。
当然,这些崔白玉都不能说,眨了一下眼睫毛,“你长得好看......武艺高强。”
这就足够吸引她这个肤浅的人。
崔瑜活了二十一年,跟着老板爱德华在生意场上什么人都见过了,爱德华的父亲拥有地位最高的勋位,所以他继承的产业无比庞大,每天酒会上需要她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鱼龙混杂,三道九流,应有尽有。
在旁人眼里,她能够站在爱德华身边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
但这份工作不是她努力得来的,她的老板是一个将近五十岁中年男人,情人无数,私生子无数,生活并不检点,破格录用她无疑是看上她年轻的□□。
所以她本来打算狠狠捞完一笔钱跑路的,但没成想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崔九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崔白玉拿出一条帕子放在他的手上,“青面獠牙的也不定是恶鬼,对吧?”
目光如镜,像蛊惑人心的漩涡。
崔九身体微微一顿,心脏跳动得有些许快,摩挲片刻指尖,良久,拿帕子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迹,“你会知道我是个什么人的。”
崔白玉一愣,惨白的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紧接着,听他说道:“去你的院子。”
言简意赅,未来的半月她都不用再睡冷板凳了!
他居然良心发现了。
崔九搬进春华堂的第五日,桃酥实在放心不下崔白玉,在家里待几日就回来了。
她刚到崔府门口,看见了一位风神俊朗的少年公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方小侯爷是来找二姑娘的?”
方叙言轻咳一声,淡声道:“有个案子需要问一下。”
这两日他一直再追查杀死刘岭的人,但很不幸让他跑了。
这案子很蹊跷,仵作查验伤口,断定杀死恩师和刘岭的是出自同一把刀。
时隔这么多年作案,他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桃酥睁大眼睛,“案子?”
方叙言问道:“二姑娘方便吗?”
“这,姑娘可能......”桃酥把还没起这几个字咽下去,换成了,“姑娘最近通宵达旦苦学刺绣,出来见人,需要收拾一下,小侯爷在正厅等一下吧。”
此时已然临近中午,方叙言笑了笑,没说话。
岂料,两人刚进门就听到了一个晴天大霹雳。
“你们瞧见没,崔九刚才是从二姑娘的院子里出来的!”
“这有什么,前几天晚上,二姑娘在崔九屋里待一夜,出来的时候,走路都走不稳当了!”
“早就知道二姑娘水性杨花,搔首弄姿,但没想到居然和自己的侍卫厮混在一起,这要是崔公子回来知道这件事怕是得疯了!”
“日后定然是有热闹看了,和一个侍卫勾搭在一起破了身子,日后还有哪个正经男人敢要她?”
桃酥听言脸都气青了,砰的一声,一脚踹开了耳房的门,厉声道:“说什么鬼话呢!再乱讲小心让二姑娘割了你们舌头。”
丫鬟们吓了一跳,手里茶杯脱手,摔了个稀碎。
然后,事情果不其然闹到春华院。
崔白玉睡得稀里糊涂,听见有人敲门,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间的门,“怎么了?”
“......”方叙言以为桃酥方才的话是委婉拒绝,没想到是给人睡懒觉找补。
他下意识转身回避,心里默默叹气,耳垂微微染上红晕。
桃酥气得跺脚,激动道:“姑娘,院里的下人造谣生事,你快管一管啊!”
崔白玉眨巴了一下眼睛,注意到桃酥身边的方叙言,面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时,崔九也走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