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默这段时间很乖巧,除了回陈家外,就是在别墅里待着画画,就算是回陈家,似乎是真的听从傅暮云所说怕打扰到爸妈般的,也不久待。
几乎是去一两个小时,就回到别墅。
然后开始没天没夜的画画,确保傅暮云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他都可以笑脸相迎。
是的,就连对傅暮云,陈景默也不那么冷冰冰的了,虽然话还不是很多,但偶尔也会有几句知冷知热的问候,让傅暮云听到耳里,只觉得一阵阵的暖意。
甚至就是连在床上,陈景默也不一味的躲闪了,只是还是没有回应。
不过从跟了傅暮云那一天起,傅暮云总是急切。少时陈景默也想着回应两三次,可是在这方面或许是太过青涩,傅暮云等不了,等到陈景默把自己送上去后,就基本全是傅暮云主动了。
不过怎么说,这两天的陈景默就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乖巧听话。
所以渐渐的别墅的保镖也就撤去了一些。
这一切都在陈景默的计划之中。
人或许真的会变成他最讨厌的样子,曾经陈景默学不来的这些花言巧语,现在也倒是能说一些了。
曾经他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而现在也能佯装起自己的情绪,只为达到目的。
甚至也能学着和傅暮云一样的演戏,且还能不让傅暮云太察觉的到。
所以就在一天从陈家回别墅的路上,他终于有机会获得了两个小时的自由使用权。
便联系到了顾承,一起去往了阳光孤儿院。
顾承接上陈景默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或多或少都有些憔悴,却也难掩再次见面的欣喜。
为了节约时间顾承开的飞快,还大体的说了说他还在托人找寻许星澜一家的踪迹,就快找到了,让陈景默别担心。
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傅暮云如果真的有心要下死手,也不差这两天。
剩下的时间便开始做计划,一会儿到了孤儿院怎么说能不暴露,两人该怎么演戏。然后便开始大骂傅暮云这个渣男,一直骂到了他祖宗十五代。
正准备继续往上骂呢,结果两人一到阳光孤儿院门口傻眼了。
这里不知何时早就荒废了,看周围杂草丛生的模样像是荒废了好几个年头了。
更是连个看守大门的都没有,别说和护工们周旋了,现在连演戏的必要都没了。
陈景默和顾承相视了一眼,后者尤其懊恼,早知道来前先调查一下了。
不过陈景默还是打算进去看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他不想放弃。
于是还是和顾承翻墙翻了进去。
室内杂乱无章,没有搬走的桌椅板凳堆满了楼道,小孩丢弃的书本玩具比比皆是,其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尘,下午的阳光从斑驳的窗户里映衬进来,投下一个个满是粉尘的光影。
“我去,这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啊?这要是晚上过来,直接就是鬼屋了。”
顾承扇了扇扬起的尘土。
孤儿院会荒废是很正常的,毕竟这种有私人的也有公家的,后者还好说,有政.府资助,而私人的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这几年经济愈发的不景气,都开始降本增效,有的公司甚至都扛不住倒闭了,连他们几代人打拼的豪门家族还有说败就败的呢。
倒了一个孤儿院实在是不足为奇。
“这……一个人都没有,咱们还能调查到事情么。”顾承边走边咂嘴。
“人是没有了,但是资料不一定全能带走。”陈景默,“顾承时间紧迫咱两分头行动,好在这个孤儿院不大,你去西面,我去东面,找到那种像办公室或者图书馆的地方就进去,翻翻柜子,看看书桌,万一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呢?”
顾承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很快便开始分头行动,陈景默找了很多间类似办公室的地方,书本资料基本是都被搬空了。
或者不能说是搬空,而像是打家劫舍抢劫般的给扫荡了一遍,满地都是一些无用的纸张、课本。
不太像是规整的搬迁。
所以找到的也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直到走到了图书馆,里面有很多的藏书倒是还算规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或许是知道不会是资料文件,所以才幸免于难。
而也就是在这一堆,一个堆积如山被盖住的角落,还真的被陈景默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本是好奇都有些什么样的书籍摆放在这里,所以就不经意的翻了翻,结果就在杂乱的书籍下,好像藏了一个尘封的纸箱子。
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土,快有一厘米厚了,抽回来时扬起来的灰尘,呛的他咳嗽了好几声。
诧异的打开了纸箱子,里面好像是一些笔记本。
好像是某位护工留下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当初在这间孤儿院里,一些不听话的孩子们的事情。
其中属一个叫做薄言礼的孩子,内容最多。
1998年10月12日
孤儿院来了一个名叫薄言礼的小孩,三四岁左右,浑身上下都是他父母已然干涸的血,听闻是因为父母出了车祸,再无亲人不得已被送到了这里。可他哭着喊着不愿意来孤儿院,说是要去找妹妹。
1999年3月5日
薄言礼再也不哭了,他甚至都不再说话,谁也不搭理,每天就一个人坐在孤儿院的门口从早一直坐到晚,人也越来越瘦了,我们护工轮流劝他,他都不听。
他接受了父母死去,却自始自终都无法相信他的妹妹被拐卖,他说如果出车祸的那天他紧紧抓住妹妹的手,是不是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妹妹被人贩子带走。
如果带走的是他就好了,他愿意用他的一切换妹妹平安……
拐卖?看到这里,陈景默的心一痛。
或许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陈景默好似都能感同身受。
没有饭吃、被关小黑屋、动辄打骂……尚且他是小男孩都被如此对待,那如果是小女孩呢,恐怕只会更惨。
2000年1月10号
薄言礼打架了,他把一个小男孩的头砸出了血,只因为那个小男孩,说是因为他克死了父母,早晚有一天也会克死自己的妹妹,还说他的妹妹早就已经死了。
薄言礼发了疯的抓着那个小男孩的头往地上砸,吓到了一众年纪小的护工们,等我赶到的时候,地上的小男孩早已头破血流。
我知道是小男孩不对,可是薄言礼越来越残忍了,在这样下去,护工们都会不喜欢他了。
2000年5月3日
薄言礼越来越孤傲了。
或许是觉得他不服管教,太出头,又太过残忍,于是大家便开始处处针对他。
故意克扣他吃食、不给他饭吃、小零食也没有他的,也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
而薄言礼也不在乎,他好像变成了一只桀骜的小兽,目空一切,无所谓爱与不爱,甚至都没有感情。
2000年8月2日
薄言礼终于懂事起来了,他不闹了也不打架了,开始乖乖学习,和小伙伴们相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相处的那些小伙伴,平时好像对他并不好啊?
我想不明白,不过薄言礼开心了愿意敞开心扉了就好!
2001年6月1日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有好多护工和小朋友无缘无故的受伤,放在抽屉里的剪刀、午饭里的蟑螂、那些欺负过薄言礼的护工看见他就躲开……
还有前段时间那几个最不服管教,经常欺负其他小孩的小朋友,莫名其妙的上楼踏空?
一切都太奇怪了,隐隐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切好像都和薄言礼有关…
2002年3月15日
真的是他做的!真的是他做的!是薄言礼,是薄言礼!
我在他将十五个小孩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堵住了他,我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停的哭,说他错了,他们总是欺负他,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也抱住他一起哭,我知道是他们不好,薄言礼太可怜了,他太可怜了……
2002年4月17日
我生病了,薄言礼总是会偷偷来看我,时而还会带着小礼物,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有时候是一颗鸭梨,也有时候是好多好多糖…
我知道这都是他不舍得吃,攒起来的,他答应我会改,我相信他,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善良的孩子!
2003年
孤儿院里还是经常发生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不过我相信和薄言礼无关,因为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都在我这里照顾我。
不过还是有很多的闲言碎语传到我这里,
说薄言礼经常离开孤儿院,有护工反应看见他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2004年
薄言礼来我这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阴晴不定,少言寡语了。
2005年
出事了,终于还是出事了,薄言礼捅瞎了赵护工的双眼,她和我一样都是老员工了,我该如何做才能不让院长把薄言礼送去少管所呢?
他成绩那么好,一去少管所就废了啊,以后再也没人愿意收养他了!
……
陈景默一直看着,可是时间就止步到了2005年,再往后突然就没有了,但也没有被损坏的痕迹。
就好像写这个的护工忽然不在了,甚至都没有把这本笔记带走。
“默默?”苦寻无果的顾承找了陈景默半天,才在图书馆找见他,一上来就见他捧着个发黄的笔记本。
便也诧异的走了过来,匆匆扫了几眼。
直到薄言礼这个名字吸引了他。
“薄?”
顾承诧念出了这个姓氏。
陈景默看的太过专注,根本没注意到顾承是什么时候来的,骤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怎么了?你知道他?”
顾承:“那自然是不知道,他三四岁的时候我也三四岁啊,当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只是……这个姓氏我好像有些熟悉?”
三四岁本来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可小小的薄言礼却失去了父母,丢失了妹妹,该有多伤心啊?
言礼、言礼,他爸妈取这个名字可能是为了让他知书又达礼,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或许他会长成一个温润善良的公子,而不会在孤儿院变成后期那副残忍暴戾、惯会演戏的模样。
陈景默深深的叹了口气,顾承便知道默默一定是又共情了,不过就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陈景默却每每都能与他们共情。
或许是因为少时悲痛的经历,又或者他天生就柔软善良……
想到这里,顾承好似也被陈景默所感染,赶忙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里的这些多愁善感甩了出去。
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薄这个姓。”
“大概二十多年前吧,薄姓也是海市众多豪门中的一家!”
“是吗?”陈景默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也不怪他,他十二岁走丢后记忆都快忘没了,哪怕现在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但是十二岁以前的事还是知之甚少。
便只是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直到顾承的下一段话说出来,直接让陈景默震惊在了当场。
“哦,我记得当时薄家和你们家关系好像还挺好的呢?后来薄氏危机,你们陈家还出力帮他们家来着?”
“只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薄家明明都已经拿到你们家的投资了,融资明明都已经解决了,结果却忽然遭遇了车祸,直接被撞下了山崖。”
“对,就在1998年,这件事情当时还上报了呢,一家四口啊,薄氏夫妇直接就没了,徒留两个小孩子,好像一男一女?但是等到救护车赶到不知为何只剩小男孩了……”
顾承不停的咂嘴,似乎是那惨烈的画面,曾经在小时候看报纸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越想越清晰,又为了验证还立即掏出了手机,再找到1998年这则震惊豪门的报纸新闻以后,移到了陈景默的眼前。
泛黄的老报纸截图,满篇报道的文字中,一张被P过的血腥照片跃然纸上。
枯枝败叶的山崖,破碎稀烂的轿车中,两位年轻的夫妇趴在车前,血流不止,鲜血将白色的坐垫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