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的时候,应晚真已经有些累了,而且这次的累和以往的不一样,她只觉得自己非常难受,正巧起来喝水的关临西看见了,他小心地问,“应知青,你怎么了?要不然上去休息一会儿。”
应晚真确实感觉有点不好,也没拒绝,一点头就转身往岸上走。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制了,而且浑身冰凉。
关临西看见她脸上不停冒出一颗一颗的汗水,而且整个人的唇都发白了,也不敢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只是默默地看着应晚真,想确认她可以安全到岸边休息。
应晚真也觉得自己不好,整个人都不好的那种,她都快要失去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了。
不过好在岸边就在自己眼前,只需要再走几步再走几步就到岸边了,应晚真一只脚刚上岸,刚想松口气,突然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关临西看到应晚真往岸边走的时候有些摇晃踉跄,他心里就一直提着,只不过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他也只是站在原地。
等看到应晚真一只脚踏上了岸,他以为安全了,正打算继续干活,没想到自己刚一错眼,就听到旁边的一声惊呼,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应晚真直直倒下去。
他身材修长,刚一看见身体就下意识地过去了。
他把应晚真扶起来,看见人不省人事,边上不少人喊着掐人中掐人中。
关临西也不敢耽误事,他检查了一下确认还有呼吸之后,马上把人抱到最近的树荫下,有人慌忙拧了条帕子给应晚真擦脸,还有人喊着叫着快去通知大队长去通知周久迟家人。
过了大约三分钟,应晚真感觉自己人中生疼,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大家才稍微松了口气。
“应知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送你去赤脚大夫那里看一下?”
关临西的话虽然是疑问句,却也没等应晚真的回答,就把应晚真背起来。
应晚真也确实没有一点力气,也觉得自己需要看看大夫了。
就在应晚真在关临西背上的时候,远远的她就听见了喊她的声音。
她一愣,瞬间有了点力气,是周久迟的声音。
就几个呼吸间,周久迟就跑到应晚真面前了,他对关临西道过谢,马上背起应晚真就往大夫家里跑。
应晚真感觉到了他情绪很不稳定。
“没事的,别着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晚真,咱们先去看看大夫。”谢红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
但令应晚真意外的是,周久迟竟然没有回答自己,她用力睁开眼看向周久迟,却只看到了他眼眶有些红还带着不小的怒气。
似乎注意到应晚真的眼神了,周久迟这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只是声音一出口却是带着点哭腔,“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带你去大夫那里。”
一瞬间,应晚真的心口好像烫到了,因为这样的哭腔带着太多感情,这份感情让她的呼吸都深沉了起来。
况且她也是真的累了,而且刚刚一瞬间处了那么多汗,她现在整个人只觉得凉凉的。
到了赤脚大夫那里,周久迟小心翼翼地放下应晚真,又握住应晚真的手,他只感受到一片冰凉。
“陈伯,赶紧帮我媳妇看看吧。”
陈伯给应晚真把了脉,过了良久才说,“你这是第一胎吧?”
这话让应晚真和周久迟都有点懵。
“陈伯,我是怀……了?”应晚真很努力地剖析着大夫的意思,而周久迟则是脑袋已经浆糊了。
直到陈伯点头,周久迟才反应过来,马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可这表情还没在他脸上一秒,他的脸上马上又被担忧给挤满。
“那我媳妇刚刚晕倒是怎么回事?”
“太虚了,身体太虚了,气血都虚,得好好补补,营养也不良,这次只是有点低血糖,还累着了,不过她身体有点亏倒是得多补补。”
周久迟稍微放了点心。
“以后多弄点好吃的,别亏待了自己,还有我这里给你配点药,可以拿来煲汤,直接煲成汤或者配点肉,猪肉鸡肉都行。”
周久迟点头把药弄好,过了好几秒才苦涩地问,“那补血呢?我媳妇……是不是很缺血?”
应晚真听到这话有些纳闷,自己缺不缺血的,怎么单独问这个?
她刚有点好奇就听见了外面凌乱的奔跑声,是谢红英。
陈伯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周久迟一眼又看了看应晚真,顿了几秒才说,“她是有点贫血,所以气血两虚嘛,好好养身体就没什么大碍。”
“那吃什么可以补血呢?”
陈伯无奈了会儿,指了指周久迟手上拿着的药材,“就你手上这个,拿去配汤,几天一次,慢慢地就好了,气血这种东西得慢慢补回来,而且还怀着孕,孩子也需要营养,她气血确实亏了不少,也太瘦了。”
周久迟点头应好。
问过了陈伯煲汤的注意事项之后,周久迟就背着应晚真回家了,本来应晚真不想他背的,但是周久迟直接把人弄到自己背上了。
应晚真只能一路上埋在周久迟的背上。
不过在路上,他们碰到了正在着急赶过来的周家庸还有大堂哥他们,应晚真说了自己没什么事之后就一起回家去了。
应晚真一到家,马芳就从厨房出来了。
“娘,三弟妹,怎么样了?快点,我厨房里刚烧好水,要现在洗洗嘛还是怎么样?”
应晚真一听到马芳说的话顿时就来了几分精神,早在陈伯那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嫌弃上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泥土味、身上劳动留的汗以及刚刚冷汗夹杂在一起的难闻味道了,她都不敢看也不敢想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露出这么一副狼狈样。
“好,谢谢大嫂了。”
周久迟也明白自己媳妇觉得身上难受了,这会儿也马上放她在凳子上坐着,他去给应晚真打好热水。
不仅如此他还想进洗澡间给应晚真洗澡。
应晚真看着这里的几个大人顿时羞涩得不行,偏偏谢红英觉得没什么,还一个劲地劝说,“晚真,你现在身体也不好,你一个人洗要是倒在里面了怎么办?”
应晚真还是拒绝,她真的不能接受自己洗澡的时候有别人在,就算那个人是周久迟也没办法。
可周久迟现在正是看应晚真跟个眼珠子似的,哪里肯呢?
最后只能两人各退一步,应晚真洗澡间里面不反锁,要是有事要马上喊人,周久迟就待在洗澡间外面。
应晚真这个澡洗得很认真,因为自己摔了一跤,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巴,而且这个热水也让人身心舒服,她把身上能洗的地方都搓了一遍。
在她洗澡的时候还听到了周大娘来问情况,还有大伯娘也来问了。
等洗完澡,应晚真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她现在只想睡觉,周久迟也随着她,而等应晚真躺在床上之后,他就到厨房给应晚真做了个蛋羹,这是应晚真喜欢的。
吃完没多久,应晚真就睡熟过去了。
周久迟也轻轻出去关上了门。
堂屋里的一家人还在吃饭,周久迟看了一眼餐桌,没过去,而是看着谢红英,“娘,今天上午我在地里听到的,我去医院的钱是晚真卖血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红英早就知道这事儿子肯定要来问清楚的。
现在看着儿子这一副样子,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眼神却非常平静,整个人就像是只有一口气吊着一样,谢红英知道一旦说出来,自己儿子这份平静一定保不住。
她是早就知道自己儿子不知道卖血的事,当初他治好回来她也想跟他说的,但又担心会影响他康复,因为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她也很担心村里其他人在自己儿子伤还没好的时候在他耳边讲,不过也是巧,他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家里忙活,没怎么出去,所以一直也不知道。
而越到后面谢红英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她也明白三儿媳妇的意思,就是不想老三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了,他能好好配合养伤嘛?
可是今明天也不知道为啥在割稻的时候就是有人提起了这个话题,更没想到的是,周久迟正好提前回来还恰好听到了这件事。
那一瞬间周久迟的表情谢红英到现在还觉得怵得慌。
“老三,娘不是故意……”
“娘,你就说是不是,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周久迟情绪激动,但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影响到在房间睡觉的应晚真。
一桌人只有沉默,而周久迟也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周久迟饭都没吃,直接出了门。
“老三,老三,你要去干吗?”谢红英在后面喊,声音却不大,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大声说。
“晚真在睡觉,你们别吵。”说完这句,周久迟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久迟是去隔壁大伯家,也就是周久中的家。
他们家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
“老三,怎么来了,你媳妇现在咋样?”周家良看见他直接问,虽然他媳妇已经去问过了,但现在人来了,自然得再问一遍。
“还好,就是气血不足,贫血,血少。”
周久中听到血少这两个字之后,心里就是一咯噔,他马上朝周久迟看过去,正好和周久迟直直的眼神对上。
周久中马上避开,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眼神闪躲就能躲开的事了,也正因为在医院的时候看到了堂弟两口子的相处,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周久迟的追问下,周久中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那时候我们回来,你……”周久中微微叹了口气,“因为钱不怎么够,你二嫂还有其他人都说弟妹不安好心,说弟妹要抛下你,不想给她钱,还不想让她走,后来弟妹说把所有钱都放我这,身份证明介绍信全都放我这,还说你对她好,她也不会丢下你的,最后二叔二婶打了你二哥和二嫂,弟妹才和我一起过来。
“后来我们去了省城,那时候也不怎么够钱了,那天弟妹不是说她亲戚借了钱嘛?但不是,我看见她从卖血那里出来的,出来后她整个人脸色都是白的,我看她从那位置上坐了很久。”
周久中看着周久迟越来越深的神色,马上解释,“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有卖血这件事呢,只以为弟妹没休息好,后来我买饭的时候才知道那里是卖血的地方。
“那天她不是说不太舒服,后来还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嘛?我们问那钱哪来的,她也说是借的,我琢磨着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好说,血都已经卖了,就先治病吧。”
周久迟听着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揪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自己媳妇这么拙劣的谎话给骗了,自己竟然还信了。
“久迟,你一定要好好对弟妹,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了,对了这次陈伯那里只说弟妹血不足还有其他的什么嘛?”
周久迟还沉浸在自己媳妇为自己牺牲这么大的情绪里,听到这话就把大夫说的说了,“还说怀孕了,营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