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闻意雾不理解，她觉得自己在艾绒眼里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为什么她对自己这么避之不及。
不过还有四天，闻意雾六年都等过来了，区区四天，她可以忍耐。
收回视线，闻意雾在出租车后座坐好，她垂眸打开手机。
下午发送的那条好友申请还未得到回复。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闻意雾认为自己可以等待，但却不能坐以待毙。
周三晚上，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门铃声。
“查到了。”程思佳绕过闻意雾，径直朝客厅走去，她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坐到沙发上，开口道：“两人同父异母，且温孽是在温国华死后大概两年才被接进温家。还有一条最重要的，温孽是被接进温家后，才改的名字。”
说完之后，程思佳仰头喝了好几口水，下了结论：“谁会给孩子起这个名，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鬼。”
闻意雾垂眸思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温孽如今大二，明明不是出国的最好时机，但偏偏在此时，她要出国。”
程思佳凝神盯着闻意雾，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涌了出来，她试着开口：“而且为什么……艾崇枝突然就开始猛催自己的大女儿相亲。”
天哪，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程思佳下意识去看闻意雾的脸色，但很可惜，她并没有从闻意雾的脸上扑捉到什么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闻意雾才开口，她条理清晰的说：“你再去查查，我要温孽详细的个人信息，另外，”她看着程思佳说：“她和艾绒的的关系，明面或私下的，能挖多深挖多深。”
这些东西对程思佳来说不难，只是需要点时间，但关键是……
“阿雾，你这样要是将来让艾绒知道了……”她知道闻意雾有多喜欢艾绒，出国那几年，除了闻意雾，没人比她更了解艾绒的行踪。
闻意雾侧眸看向她，往日充满元气的眼睛，如今墨如深潭，她说：“没关系，你查就是了。”
……
另一边，艾绒被葛晓晓挤在座位内侧，看清对面坐着的人后，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哎呀，”葛晓晓凑过来说：“师姐那边有事耽误了，我也是刚才才收到的消息，不信你可以看聊天记录的呀。”
“好了。”艾绒不想和她说那么多，她只是说：“没有下次。”
“绝对没有了，我保证！”葛晓晓声音很小却笃定的说。
“欸，还用介绍吗？”下一秒，葛晓晓提高音量，她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笑着问：“虽然之前一起吃过饭，但好像已经过去好久了，不记得也正常。”
“艾绒，我记得。”对面坐着的一个女人在这时开口，她声音不大：“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艾绒看着她，也礼貌道：“韦念，好久不见。”
下一秒葛晓晓冲对面的女朋友使眼色，两人一起起身：“我们先去调蘸料哈，你们先聊。”
等两人离开后，韦念也有些无奈的冲艾绒笑了下，她说：“她们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艾绒也罕见的笑了下，她说：“对啊，但解释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韦念无奈的又耸了耸肩。
“这次来洛城，想好了吗？”艾绒问道。
“嗯。”韦念点头，她说：“洛城我相对熟悉一点，且个人的发展空间要比京市大，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艾绒深有所感的点点头，毕竟几年前，韦念确实单独来找过艾绒好几次，不过她们聊的并非是葛晓晓所认为的感情，她们聊的更多是毕业后的选择。
另一边，葛晓晓拿着料碗，她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说：“你看她们，是不是聊的还挺好的？”
程思佳拿着调好的料碗回到座位上，对面的闻意雾正等她回来下菜呢。
在国外呆了这么久，她想这正宗的一口已经很久了。
“猜猜我刚才看到谁了？”程思佳不由感叹缘分的魅力，但下一秒她却听闻意雾说道：“艾绒？”
程思佳：“？你怎么猜到的？”
“她单位就在这边，晚上也在这儿住。”不过虽然这样说，闻意雾还是抬头朝四周看了一圈。
在看到艾绒对面坐着的人后，她收回视线，想了一会才道：“韦念？她什么时候来洛城了？”
“您记性可真好。”程思佳由衷开口，她感觉艾绒要是再不答应闻意雾，她都快要成艾绒的头号铁粉了。
闻意雾看不到艾绒此刻的表情，但她却能看到坐在艾绒对面，同她聊的似乎很好的韦念。
锅里的滚烫的红油溅了出来，韦念抽出几张抽纸递给艾绒。
“谢谢。”艾绒伸手接过。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韦念笑着摇摇头说：“这么客气。”
正巧转头目睹了这一幕的程思佳：“……”
她想，或许几年过去了，闻意雾应该能稍微接受——
“别看了。”下一秒，闻意雾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程思佳认命的低下头，好吧，还是和之前一样。
虽尊重却也在竭力忍耐。
就比如出国、就比如现在选择的视而不见。
饭局很快结束，火锅店外，艾绒通过韦念的好友申请。
傍晚的大学城还是热热闹闹的，艾绒独自一人走进喧闹的夜市，她在人群中穿行。
洛大的教师公寓建在西门外，这片地像是闹中取静一般。
终于不是那么吵了，艾绒抬手取下耳机。
西门附近的商店大多已经关门，路上很久才经过几个人，远处吵闹的声音像是被隔了一层又一层的隔音罩，不太明亮的白色路灯照下，艾绒取下半边口罩，准备过闸机。
——“艾老师。”
是在这几天才变得有些熟悉的声音，艾绒侧过头，然后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女生。
很短暂的思考了一秒，艾绒退后一步，然后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她问。
又是这样平静的脸，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闻意雾想起她刚才在火锅店看到的，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
“我来这边吃饭。”闻意雾回她。
艾绒“嗯”了一声，然后说：“早点回家吧。”说完她就要转身。
闻意雾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问她：“为什么还不加我？”
艾绒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抓着的手，她话里带着深意：“好像并不需要，难道你有找不到我的时候吗？”
闻意雾听懂她的话里有话，但她也没解释，只说：“我已经想好了。”
艾绒看着眼前小孩这副倔强又执着的样，她很轻的叹口气，然后说；“你现在似乎有些生气。”
“不是生气，”闻意雾说：“是嫉妒。”
艾绒听到忍不住摇摇头，她妥协道：“好，那为什么会嫉妒呢？”
“是因为我和别人一起吃饭，还是因为我加了别人的微信而没有加你的？”
闻意雾说不清。
大概这两者都有，或许还有更多，比如她总是对自己避如蛇蝎。
似乎是夜深了，又似乎是因为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产生这种羁绊，艾绒态度里的冷漠也褪去了很多，此刻她仿佛就是一个大闻意雾六岁的姐姐，她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产生嫉妒，但是你总要承认，你嫉妒的底层逻辑是因为你没有感受到被爱。因为没有感受到被爱，所以你会惴惴不安，而这种让人焦虑的情绪会反过来让你更加放大每一个点。”
说完这句话后，艾绒静静的看着闻意雾，过了大约五秒，她才继续开口：“你没有真的想清楚，我提出的假设你也没有真的认真去思考。”
路灯下，闻意雾静静的看着眼前平静理性的女人。
“那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爱了吗？”闻意雾只问了这一句。
这个问题太幼稚了，艾绒再次摇头，她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无奈，她说：“闻意雾，爱是流动的。它只是你当下的感受，但它并不长久、也并不可靠。”
“距离会模糊美化你的感觉，但你要想清楚，你究竟喜欢的是具体的人，还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闻意雾只是看着艾绒，但艾绒不知道，她们虽远隔山海，但这些年，她却对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了如指掌。
距离不是问题，爱才是。
但很显然，艾绒并不相信她对她的这份爱。
“我并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我们家……也是如此。”艾绒想到了那晚闻意雾对她说过的话，本不该再管这些事的，但她叹一口气，还是开口：“如果真的没有选择，那就找一个爱你多些的人吧。如果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以后要多关注自己。”
说完这些话后，艾绒看着闻意雾，她说：“两家婚约的事情我会解决，违约的责任在我，闻家提出的赔偿我会处理，当然，如果你有其他诉求，随时告诉我。”
闻意雾只静静的看着艾绒，她大大的眼眸漆黑，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早点回去吧。”艾绒看着她。
进到家属楼，等电梯的时候，艾绒垂眸，这时她才通过了闻意雾的好友申请。
两家退婚……
艾绒走进电梯，这不是个好办的事。
看着不断跳跃的数字，艾绒叹一口气。
走出电梯，她伸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
“姐。”不知道在门口蹲了多久的女生在看到她的那刻很快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