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清依送走今日不知道第几个摇花隐门人,那人悻悻离去时,洛清依刚走回客栈,就听到一道女人的声音长笑道:“哈哈哈!我早就说过,南宫浮那老儿徒有虚名,他那帮徒子徒孙更是草包饭桶!区区一只南疆母蛊都对付不了,还妄称什么医圣?哼!真是贻笑大方!哈哈哈哈!”
洛清依听她一句话就道出纪翎的病症,当时心中一凛,暗道:难道就是她?南宫前辈要自己等的人?
她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但见一名美艳妇人正翘着腿,坐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的向她望来。
这妇人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面色红润,风韵犹存。尤其是她右边眼角那颗泪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艳,最奇异的是她那身装束,蓝紫相错的裙裳,头戴银饰,耳垂圆环,赤着足的脚踝上还戴着金铃银链。
这副模样似曾相识,洛清依恍然想起,南疆异族就常着紫蓝花衣,这位美妇人难道竟是南疆的人?
洛清依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坐在栏杆处的女人就道:“喂!女娃娃,你骂的真是痛快,真是深得我心。说吧,你费尽心机引我来,是不是想要我救里面那个小娃娃?”
洛清依没想到她一言道破她的目的,索性也不隐瞒,她躬身行礼,恭敬道:“前辈您慧眼如炬,晚辈不敢欺瞒。恳请您救救翎儿的性命,只要晚辈能付出的代价,前辈您尽管……”
“我拒绝。”洛清依话音未落,美妇人已经直接了当的拒绝。
洛清依怔在当场,没想到她会直接拒绝,不留余地。“可是,前辈您刚刚……”
妇人挑眉,神情傲慢道:“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可没说我救不救啊?很不巧,姑奶奶既没有救人的打算,更没有救人的心情。”
洛清依焦急说道:“前辈难道是怪我谎言相欺?设计引您过来?”
妇人摇头道:“跟这没有关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叫我来,我都不会救。”
“为什么?”
“因为南宫老儿想要我救的人,我偏偏不救!哈哈哈哈。”美貌妇人忽然张狂得意的笑起来。
洛清依皱着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
“那当然是来嘲笑你的。”美妇人阴恻恻的笑,“我要让你知道,就因为她是南宫浮想救的人,所以我绝不救她。就是因为你找过南宫浮,所以她必死无疑。她是因为南宫浮而死的,她是因为你而死的,我要让你抱憾终生,追悔莫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美貌妇人张狂大笑,洛清依心中恼怒。没想到南宫前辈想要让她找的,居然会是这样的恶婆娘,她难道是找错人了吗?
等那美貌妇人笑够以后,洛清依也跟着冷笑出声,“哼,我确实会抱憾终生,早知道又何必去求那南宫浮?”
“不错,不错。”美妇人大为得意。
洛清依却故意斜眼睨她,面露不屑,冷笑道:“我还道他给我找的是什么世外高人,用毒种蛊的大行家,原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庸医。”
美艳妇人不怒反笑,“你以为激将法这种小伎俩对我会有用吗?”
洛清依道:“你推三阻四的推脱,不过就是掩饰你无能的事实!”
“我本来让人到处去宣扬,‘南宫浮沽名钓誉,徒有其名’,确实是抱着将你引来的目的。但是我没想到,我居然不幸言中。看来医圣这浪得虚名的名号倒真有些名符其实。不止他浪得虚名,就连他的妻子三娘也是个只会装腔作势,实则没有半点真才实学的江湖术士!”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是南宫浮那老儿告诉你的?”美艳妇人倏然色变。
洛清依心中稍宽,暗道果然没有猜错。南宫浮虽然没有告诉过她,但她绝顶聪明,从施靖琪和程无瑕的对话,还有南宫浮的态度,就猜到面前的女人就是施靖琪和程无瑕他们的那位“师娘”,也就是南宫浮嘴里的“三娘”。
洛清依继续激道:“你们夫妇就是一对老骗子!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摇花隐,见面不如闻名,我和翎儿遇到你们这些庸医,当真是大不幸!”
美妇人明知道她这是使的激将法,但被人如此小看,对她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当真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的神情倏然阴沉,眯着眼恶狠狠道:“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洛清依不惊不惧,反问:“在问别人姓名之前,难道不该先报上名来吗?”
妇人冷笑,“好。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叫萧曼罗。”
“你姓萧?万毒神君萧无策是你什么人?”
“少废话!我现在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清依道:“我叫洛清依。洛水的洛,清风的清,衣人为依。”
“你姓洛?那个刚死绝的剑圣洛天河是你什么人?”
洛清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似乎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好硬的丫头,你信不信我给你种下和那个小娃娃一样的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清依闻言面无惧色,冷笑道:“那只能证明,我说得对。你们这种恶人只有害人之法,哪有解蛊之术?”
“我倒要看看,等你被我种下这七虫噬髓蛊,嘴巴还能不能这么硬?”
萧曼罗忽然从二楼栏杆飘落,洛清依立刻拔出霜翎剑,摆出戒备的姿势,开始和萧曼罗展开对峙。
萧曼罗不屑冷笑,正想要放出蛊虫,目光却忽然在洛清依脸上定住。萧曼罗面露讶异,随即神情凝重的开始绕着洛清依踱步走起圈来,她的视线充满打量和审视,更饶有兴味。
“有趣,有趣,你到底是谁?”
洛清依时刻面向萧曼罗,道:“我不是说过吗?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萧曼罗仿佛真的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打量又放肆,“女娃娃,告诉我,南宫老儿为什么要给你用‘封元绝脉术’?”
“封元绝脉术?”洛清依不解,旋即明白过来,“所以说你对医术根本一窍不通。这分明是南宫前辈的归元导气术,你是他的枕边人却认不出来?”
“哈哈哈哈!”萧曼罗闻言,忽然放肆笑起来,“小姑娘,你真是蠢得可以。原来南宫老儿是这么骗你的?这分明就是用来封锁人体经脉真元的封绝术,你却当他是一番好意,当真是可笑,可怜啊。”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不信?”
萧曼罗好笑,以一副可怜又可悲的眼神看着她,“你不信可以看看你两边手臂的臂弯处,看看是不是各有三个红点?”
洛清依半信半疑的拉起衣袖,发现左手臂弯处果然有三个不起眼的红点,她还是不敢相信的道:“这或许,是金针渡穴留下的痕迹。”
“哼,愚蠢。”萧曼罗冷笑,“这是你手少阳三焦经脉被金针刺穴封断,真气阻塞,气血淤积的痕迹。”她饶有兴味的看着洛清依,“你是不是从小身虚体弱,真气时有时无,时强时弱?无论你怎么修炼,都感觉到有股力量在禁锢着你?”
“你怎么……”知道?
转念,洛清依又道:“但我现在已经好许多了,我想,这定是南宫前辈金针归元导气的功劳。”
还有小师妹为她梳理真气,蕴养经脉,才让她慢慢开始摆脱这副病体残躯。
萧曼罗没再跟她争论,“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那个小娃娃我可以救。”
洛清依心中大喜,面上却没显露,而且看萧曼罗这副架势,显然还有后话。
果然,就听她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萧曼罗以一种觊觎猎物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眼神与情欲无关,倒像是饥饿的野狼盯着还未成长起来的小鹿,恨不能将她拆骨剥皮。
洛清依心底发寒,就听萧曼罗阴恻恻的说道:“我要你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都跟在我的身边,而且不能违逆我的命令。”
洛清依蹙起眉,“我绝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也不能做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萧曼罗道:“索性实话告诉你,我要你跟着我,就是想要帮你解开你身上的禁制。”
“会有这种好事?”
萧曼罗道:“南宫老儿既然对你用这‘封元绝脉术’,想必就是想要镇压你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这种东西或许是剧毒的毒药,或许是某种活蛊,我一旦解开它,你可能会死的……”
洛清依稍加思量,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萧曼罗怪道:“你不怕死?”
洛清依轻揺螓首,道:“我怕。但我不赌,翎儿她必死无疑。”
萧曼罗看着她,眼神也越来越意味深长,她道:“真是奇怪,按理说你跟那个小娃娃非亲非故,居然愿意为她做到这种程度?难不成,她是你小情郎留下的孽种?”
“萧前辈慎言!”洛清依面色阴沉,已有怒意,“她的母亲是位大仁大义的女中豪杰。可惜她的父亲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着实配不上她。”
“原来如此。”萧曼罗没再说下去,“现在,就让我去,帮那个小娃娃解脱吧。”
听她这话,洛清依登时警觉起来,“萧前辈,她最好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在想什么呢?我说的帮她解脱,当然是指帮她解脱痛苦啊,你以为是什么呢?”萧曼罗看着洛清依那副担忧警惕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洛清依心里暗暗骂她妖妇,却又不得不带她去纪翎的房间。
桃夭一直在房中照顾,见洛清依来,忙称“小姐”,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妖里妖气的美艳女人,又疑惑提防起来。
萧曼罗完全没将她的态度放在眼里,自顾自的走向纪翎的床。
“小姐,她是?”
洛清依眼神示意她安静,悄声告诉她,“她就是南宫浮要我们找的人。”
“是她?”
洛清依微微颔首,接着也走到纪翎的床边。
萧曼罗坐到纪翎的床边,先是观察纪翎的脸色,然后给她把脉,最后打开她的眼睛,等她做完这些,纪翎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睡着那般。
洛清依走近看时,才发现纪翎的颈侧扎着三根牛毫细小的银针,显然是被萧曼罗施针昏睡过去。
洛清依见萧曼罗没说话,也不由开始紧张起来,“萧前辈,怎么样?翎儿她还有救吗?”
萧曼罗却忽然的笑出声来,“你当我是谁啊?就这半吊子的种蛊手法,一看就是萧无策萧老怪的手笔,就凭他那点道行,不用一盏茶的功夫我担保这小娃娃平安无恙。”
“那您刚刚在犹豫什么?”
萧曼罗这时看着她,玩味道:“我刚刚是在想,如果我帮这小娃娃拔除蛊毒,你却反悔怎么办?”
“萧前辈的担忧未免有些多余,晚辈向来言出必践,绝无食言。”
“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不会轻易相信人的赌咒发誓。”
“那前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萧曼罗阴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把那只母蛊取出来,然后种到你的身上。”
“不可!”
洛清依还没说话,桃夭已经急不可耐的冲出来,她挡在洛清依面前,直视萧曼罗那种深不可测的眼神,“小姐您千金之躯,怎能让这种毒虫秽物附体?要种蛊,就种在我的身上吧!”
“桃夭,你……”洛清依心有触动,萧曼罗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不屑道:“你?我要你做什么?”
“你都不如那只蛊虫值钱。”
洛清依拍拍桃夭的肩,“你的情谊重逾千金,我感激不尽。但既然萧前辈要的是我,你出来替我也是无用的。”
等她走到萧曼罗面前时,已经能够平静的说出来,“好,我答应你。”
她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但内心早已翻起惊涛骇浪。洛清依亲眼见过纪翎遭受蛊虫折磨的惨状,即使她认为自己有远超过孩童的毅力,却也知道蛊毒钻心透骨,食脑吸髓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但纪翎是公孙繁的女儿,也是小师妹托付给她照顾的孩子,倘若她因为畏惧痛苦就对纪翎袖手旁观,坐视不理,无论是基于公孙繁和风剑心的情分,还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诲来说,都是无法原谅的。
“小姐,你不可以!”桃夭急道,洛清依却抬手止住她,然后对萧曼罗道:“前辈,你开始吧。”
萧曼罗若有所思的笑笑,随即转过身,开始给纪翎拔蛊。
她先打发桃夭去端盆热水过来,接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