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只是帮我平了气血，护了心脉。”缓了缓呼吸，疲惫异常的方笑古垂着头，有气无力道：“林唯昭……在哪？”
“还有。”说着，他望向身旁失魂落魄的柔娘，缓声道：“你怎么了……”
“无妨，七星去寻人了。”柔娘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沉默须臾，忽道：“葛青，一会启程，我们回苍山崖。”
葛青闻言诧异不已，望了眼方笑古，问道：“师尊不是还未完全好转，不等等吗？”
“不等。”柔娘顿了顿，收敛了神色，松开护着方笑古的手，缓缓起身，正色道：“他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我还不得走。”方笑古微蹙眉头。
“那你留，有七星照看，应当更合适。”柔娘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葛青，我们走。”
方笑古忽道：“葛青，找点水来给我，我渴了。”葛青应了声，便立刻往原路返回。
“柔娘。”察觉异常，方笑古微眯双目，将旁人打发走后，沉声道：“发生何事。”
闻言，柔娘不答，反问道：“你当真自废武功？”
沉默须臾，方笑古才道：“情况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如今既知你是故意兵行险招，我便无须担心。”柔娘顿了顿，摇了摇头，闷声道：“只是方才我不知，错怪了林公子。我已同他拉破了脸皮，所以多留无益。”
“此外，我知你定有盘算，才会出此下策。”垂首望向他，柔娘正色道：“林公子昨儿守了你一夜，也是救了你一命，所以希望你可以尽力两全。”
方笑古沉默不言，微蹙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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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声声“林公子”的轻唤声中，林唯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眸。
察觉自己躺在陌生的床榻之上，不由一惊，慌忙坐起，却见眼前之人是七星，才稍微放下心来，揉了揉作痛的脑袋，蹙眉道：“这是哪。”
印象停留在先前，未曾入眠地守了那人一夜，钻入竹林后，熬过千针散的毒性发作，便因力竭而睡了过去。
“这是客栈。”
七星坐在榻边，关切道：“那日，小生从竹林里将昏睡中的你背出，来到了这附近的城镇里。你睡了许久，小生喂你喝了不少好药，现在好点没？”
推开七星递来的汤药，林唯昭蹙着眉头，好不好，他并不清楚，只觉昏沉异常，喃喃道：“让我再睡一会……”
话音刚落，双目一闭，便复又沉沉睡去。
须臾后，伴随着门“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真不巧，你每日来看林公子七八回，不如小生来一回。”七星睨了眼门口，将未动的汤药，放置于桌几上，淡淡道：“他刚醒了，这会又睡了。”
“他如何？”方笑古脸色仍是煞白，却比前些日好了些许，他扫了眼床榻上安睡的林唯昭，继而悄声道：“你试了这么多天，试好了吗？”
七星闻言，赶忙推着方笑古出了房门，将门完全掩上，才开口道：“他这毒，不是中原之毒。小生虽擅医术，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的发作时间，但若完全解毒，需要找师兄来看。”
方笑古不耐烦道：“那把你师兄找来！”
“好大的口气。”白了他一眼，七星继续道：“要不是你们刻意瞒着毒性之事，不让小生知，小生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
方笑古缓了缓气息，闷声道：“他不想你知，如今我已算破例。”
若有所思地睨着眼前人，七星忽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不再露面？”
“我？”方笑古摇了摇头，佯装无所谓道：“如今我武功尽失，自顾不暇，毫无作用的人，露面又有什么用。”
七星双手环臂，不由蹙眉道：“你自废武功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让林公子为你愧疚？借此机会缠住他？”
“说来你也不懂。”
“不必佯装高深，小生向来看不上你为人，问你也只是想确认，你是否会做伤害林公子的事。”
方笑古轻笑道：“以往，只要能够练就绝世武功，性命我都可以不要。如今，我自废武功，不是说明我找到了远比武学更为重要的东西？
不对，是人。”
闻言一怔，七星不由拧起眉头，直言道：“方笑古，小生承认你确实很会说话，尤其是漂亮话。但只说漂亮话，你一定会后悔。”
“小小年纪，你懂？”方笑古微眯凤眼。
“你以为小生少年郎吗？只是医术可保青春罢了。”三番五次地说自己小，七星不再佯装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说罢，他放下手，复又摇了摇头，蹙眉道：“你敢说自废武功的行为中没有半点私心？你亦是敢说，未曾希望利用林公子的心软，将你过去所作所为，全部混淆过去，让他无法对你再多指责？如今你连与他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无怨无悔？你已自惭形秽，又如何回到当初？”
面对七星的连番诘问，方笑古不怒反笑：“或许你说的都对，或许又都不对，但很感谢你的提醒。”
“什么？”
方笑古轻笑道：“确实不能不见面，不然不是把机会白白留给你这个老妖怪了？”
“祸兮福之所倚。”七星不由挑起眉眼，闷声道：“自废武功，对你个人而言，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哦？你似乎有高见？”深邃的双眸悠悠地望向七星，方笑古淡淡道：“想必先前你是看出了什么，才封了我几处大穴。倒是忘了问，你看出了什么？”
七星蹙眉道：“我早就发现你那毒根本不是寒毒，更像是走火入魔。”
方笑古微眯双眸：“所以你早就发现我修炼魔功？为何不拆穿我。”
“小生早就暗示过林公子，只是当时的他，关心你死活大于你身份罢了。”冷哼一声，七星双手环臂，拧眉道：“起初小生根本没打算救你，巴不得你死了，反正魔教的人死多少也与小生无关。若不是林公子所托，小生才不会出手相救，至于你自废武功后封你穴道，也是他要保你一命。”
微微抬眸，方笑古淡淡道：“若我功力尚存，你现在大抵是已经死了。”
“废话，小生确定了你内力全无，才会跟你说这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七星提醒道：“你当小生傻吗？”
“既然你如此聪明，那应该也知道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方笑古唇角勾笑，却带着森森寒意，冷声道：“不要随便同我作对，对你没有好处。”
“即便你尚有内力，也杀不了小生。”冷哼一声，七星挑起眉眼，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还会苦肉计，小生是比不了你。所以你若不伤害林公子，小生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以免自讨没趣，但还是奉劝你一句：随意玩弄感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也不例外。”
“不劳你费心。”轻蹙眉头，方笑古双眸微眯，缓缓道：“我还想长命千岁。”
-----卧房内----
又不知过了多久，睡得并不安稳的林唯昭突然惊醒。
一睁眼抬眸，便见到一张与梦里一模一样的脸，惊得他立刻坐起，回过神来，疲惫道：“看来七星把你救了。”
“醒了？林兄？感觉如何？”方笑古凤眼微眯，勾唇轻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保你一命，不是让你喋喋不休。”开口打断，林唯昭紧蹙眉头。
“来时轻如蝉翼，去时如重九鼎。”方笑古叹了口气，喃喃道：“林兄，我知你对我很是不满，更是觉得我满口谎言——”
轻挑眉眼，林唯昭再次打断道：“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
“咳咳咳，林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方笑古眼神飘忽地看向旁处，便清了清嗓子道：“我其实是‘但见伪言巧似簧，谁知丹诚赤如血’。”
“你指什么？”林唯昭轻蹙眉头，耐心渐渐退去，哪怕是自己要救他，但当方笑古出现在面前，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莫名的烦躁，“隐藏暗卫身份？还是你骗取我手中阴符经？”
“隐瞒魔教身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暗卫本就不能随意暴露，加上我有任务在身。当然，不管我怎么说，都像是在找借口，我正式向你道歉。”扭过头来，方笑古昂了昂头，示意其注意某处，道：“多说无益，你看看你的枕头下。就看一眼，我想说什么你就知道了。”
伸手掀开枕头，是一装订粗糙的册子。
林唯昭紧蹙眉头，打开看去，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方笑古正色道：“上卷阴符经，我完璧归赵。”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合上这半本阴符经，林唯昭抬眸，望向床榻边坐着的人，冷声道：“看似是还了我，你们若再抄了一份，让人带回苍山派，我又如何知晓？”
“林兄，所言甚是。教主确实会拿到一本阴符经，还是我抄的，此刻已由柔娘和左护法一路护送，可能已经带回了苍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