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来不及反应就扔掉了盒子，但出于某种本能般的，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立马回拨刚刚的号码，语音提示号码不存在。

楚希先给包裹拍了照。

然后捡起盒子，她才注意到盒子角落还有一张纸条。

她拿出来，纸条上写着两个字：张婉。

楚希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是张强。

她深呼吸，想起方圆昨天说的话，她现在怕自己的家里也被动过手脚。

不行，不能让北弛看到，不能让北弛担心。

楚希赶紧跑回出租屋。

还像她离开时那样。

桌子上是北弛给自己留的早餐，她吃完便赶着去了风星。

她洗了个手，洗了很多遍，用掉半瓶洗手液。

她把桌子上的盘子和杯子收拾好，把北弛写的便签贴在冰箱上。冰箱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北弛写的便签。楚希拿过一旁的笔，在今天“记得热”的下面写下：热过了！

她拿着笔的手在抖，她以前写字的时候从来看不见自己的小拇指。

每一张便签上都有两句话，北弛之前很忙的时候，他们用这种方式交流。每张便签上都有日期，新的一年会从头贴起，旧的就放进冰箱顶的收纳筐里。

现在的已经是第六年的便签了，刚来的时候买不起冰箱，所有东西都只能买一天的量。

楚希拿下收纳筐，一张一张看着这些便签。大部分是关于吃饭的，还有小部分是琐事的交流。

楚希看着一张写着“明天不加班，去不去逛公园？”的便签，突然生出了勇气。

不管真相是什么，她绝不会让张强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北弛也好，张婉也好。

张强，你休想。

楚希拿出了江月送给自己的刀。

一把非常漂亮的□□，刀身上的花纹似蛇身一般发出冷光，刀柄上雕刻着玫瑰。

她拿了一个包，装好张强送来的包裹。

把厨房和卫生间的垃圾收拾好提走，锁好门。

转身。

对上江月的眼睛。

“你要去哪儿？”江月问。

“扔垃圾。”楚希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镇定。

“手里拿着什么？”

“垃圾！”

“那只手。”江月说着便要抢楚希的包。

楚希灵活躲开。不再理睬江月，飞奔下楼。

也许江月打架略胜一筹，但绝对不可能比自己跑得快。

她一刻不停，跑出曲折的巷道，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气息平稳，丝毫不喘。

来到峥屹集团总部。

园区很大。

自己上次面试的只不过是峥屹在城中心的一栋写字楼而已。

保安拦住楚希，楚希拿出方圆之前发给自己的电子名片，说早就约好了和张强采访。保安不理会，说要有预约才能进去。楚希走出去买了两条烟，保安说记得登记。

楚希在表格上来访人姓名一栏写下：刘香兰。

前台依旧告诉楚希有预约才能进。

楚希说你就告诉他文楚希来找他。

张强的办公室在单独一层，旁边是个大会议室。

楚希暗暗观察着地形。

进了办公室，张强在一旁的木质沙发上泡着茶。

秘书关上了门。

张强头也不抬，“小希啊，坐下喝口茶”。

听着这个声音，真是恍如隔世。

“叫我文楚希。”

“石希啊，你怎么来了？”张强像没听到楚希的话一样。

“不是你找我吗？”

“我找你？”

楚希把包里的纸盒扔到桌子上。

张强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打开，“呀呀呀，这是什么？石希你怎么恐吓张爸爸呀。”

楚希听到张爸爸三个字几乎要吐出来。

“别演了，”楚希不耐烦地说，“我今天是来带走张婉的，其他的事我们慢慢再算。”

“带走小婉？为什么？”

楚希真想扇他一巴掌，“你能不能别装了？”

“这要尊重小婉自己的意思吧，她是成年人了。她应该不愿意跟你走吧，不然之前不就跟你们走了？我也不会知道，我的宝贝女儿石希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

楚希恶狠狠盯着张强。

“怎么这么看着爸爸呀？怪我，之前都没认出你，要不是小婉把你的信息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之前是不是还来面试过，找不到工作吗？没关系，有爸爸在……”

楚希忍无可忍，掏出刀就挥过去。

张强躲得很快，只是耳朵下方被划出一道伤痕。

刀见了血，刀身上的花纹像活过来一样。

楚希继续追着张强，张强一边躲闪一边把茶壶扔向楚希，楚希的脑袋被砸中，踉跄了一下还是跑向张强。张强向办公桌跑过去，努力地开抽屉的锁。

楚希移动过去，张强扔下钥匙拉响警报向外跑。楚希一把抓住他，侧踢他的脚后跟，张强摔倒在地。

头上的血模糊了楚希的眼睛，世界是红色的。

刘香兰最后看到的世界是不是也是这样。

血越冒越多，来不及擦掉。她抬起手扎向地上的人，一下又一下，挣扎的张强渐渐没了动静。

保安冲了进来，楚希被拉开，她放声大笑。

她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一片洁白。

楚希感觉头一阵剧痛。“张强！张强！”她大叫。无人应答。她的刀不见了。

楚希下床，抓起桌边的杯子便往外走。

门口没人。楚希往外走着，这里明显是医院。她正在晃悠，突然被从角落里闪出的一个人抓住。

楚希看向她。

“请问可以采访你一下吗？你真的是讨薪的工程负责人吗？峥屹是否真的拖欠了你们的工资？”

楚希还没来得及反应，北弛出现了，“不好意思，我已经说过了不接受采访，再有人来我们一律报警。”

楚希看向北弛，他黑眼圈快比眼睛大了，胡子没刮，眼球布满血丝。

北弛扶着楚希往病房走，“你醒了，想吃什么？”

病房里。

北弛削着苹果，时不时抬眼看看喝汤饭的楚希。

楚希确实饿了，囫囵吞枣下肚后，楚希立马发问，“张强死了吗？”

北弛像没听见一样，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楚希。

楚希没有接，“张强死了吗？”

“没死。”刚刚走进病房的江月接话。

江月心有余悸。她本来跟着去了峥屹，却被几个想合作的人缠住，再赶到办公楼就已经警铃大作。

楚希满脸是血。她从来没有在任何情况下呆滞那么久，哪怕之前有枪指到她头上。

她掐自己的大腿清醒过来。楚希还在狂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她去确认张强还活着。然后立马开车到警局，路上联系媒体。

已经发布的消息稿迅速撤回。

等江月搞定警局那边，故事的版本已经是讨薪农民工试图和张强同归于尽。楚希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好几天都在昏迷。

江月利用这段时间让张强接受了讨薪农民工的说法，并在父亲的压力下让张强出面做了公关，说欠薪的公司峥屹早就已经撤资了。但还是愿意为有需要的农民工伸出人道主义援手。

江月看着楚希失望的眼神，本来独立于张强和吴正那摊子事的她突然也有点难过。张强中了八刀，但都不是致命伤，送医也很及时。

“我的刀呢？”楚希大喊。

没有人理会她。

“刀呢？我的刀呢？”楚希掀起被子，到处翻找。没死她就再杀一次，杀到张强死了为止。

“楚希，楚希。”北弛抱住楚希。

楚希忍不住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一点，她就可以杀死张强了。

“你想让张强死，还是让张强笑死？”江月开口。

楚希把头从北弛的怀里抬起来，看向江月，“什么？”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杀他，除了能让背上故意杀人的罪名还能干什么？”

“我不管，我要杀了他。”

“他的命不值得你这么做，”江月按住心里的着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次你也算故意伤害了，只是张强没有报警，他也只是轻伤。”

“他只是轻伤？！”楚希大喊。

江月过去抚上楚希的肩膀，“楚希，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不知道张强做了什么，但是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证据，走法律途径解决的。你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

“走法律途径？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楚希说。

江月被呛了一下。

北弛突然开口，“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楚希看着北弛，他真的很憔悴。“哥……”光是说出这个字，她就已经泪如泉涌了。

“这几天，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但你一直不醒来。我就整天整晚的把手放在你鼻子下面不敢睡觉，我怕我一睡着，就……”北弛说着，眼泪也开始在眼眶聚集。

“我想到，我之前昏迷，你是不是也是这么难受，这么绝望。小希，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江月看着楚希和北弛紧紧拥抱。原来这才是家人啊，她也很害怕楚希再也醒不过来，她这几天也怕得要命，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把楚希当作自己的家人了呢？

她不知道。

她名义上的家人只会把她推向深渊，然后他们笑着在悬崖边看她坠落。除了……江月不再想下去，他们都是一样的。

楚希要出院了。

北弛把手续都办好了，到了大门口，北弛让她在这里等自己，他去开车。

“你买车了？”

“嗯。”楚希醒来以后，北弛抽空买了辆车，他决定以后楚希去哪儿都由他护送。他也和江月协商好了，楚希不再去风星，在工作室来做展览宣传。

“这么厉害！”楚希暂时从一团乱麻中抽离出来。

“哪儿也别去，就在这等我，保安室就在前面。我很快回来。”北弛安顿楚希。

“知道啦知道啦。”

北弛一步三回头。楚希努力笑着朝他挥手直到看不见北弛为止。

“诶就是她就是她。”

楚希循着声音回头。

一群人走过来，大约五六个男的，三四十岁。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