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仙儿本以为萧若会不高兴,没想到她看到柳惠方,就被美色所吸引,把他都忘在了一边。
柳惠方大大方方,虽然到了新地方有几分羞涩,但在萧若的带动下,很快便融入了这里。两个人嘻嘻闹闹,把院子里转了一圈。萧若就连山上种了哪些果树,河里种了藕,后院养了几只鸡这些小事都跟柳惠方分享。二人绕了一圈回到厨房,一起收拾着傅仙儿带回来的吃食。萧若饿了,烧鸡也顾不得热上一遍,撕下鸡腿就往嘴里塞,还不忘撕下另一个递给柳惠方。
两个美人,无所顾忌的啃着鸡腿。
傅仙儿看在眼里,倚着门框道:“看到你们相处的这么融洽,我便放心了,至少给你留了个伴。”
萧若听罢,才停下和柳惠方的胡闹,她愣了愣,道:“你什么意思?你要走?”
傅仙儿的神色里藏着玄机,他道:“嗯,我要走了。”
萧若不信:“真的假的?”见傅仙儿不像开玩笑,她才放下鸡腿道:“为什么突然要走?”又指着卧房的门,“那高无庸呢,高无庸怎么办?”
傅仙儿不想把江湖上的风雨带到这里,但天底下竟然有人敢假冒他的名义杀人,这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傅仙儿自己做下的事从不推卸,但他绝容不得阿猫阿狗打着他的旗号做伤天害理之事。
柳惠方弱弱问:“是因为街上传的那些事吗?”
萧若气冲冲回头:“什么事?”
柳惠方便将传言简单说了一遍。萧若听罢怒道:“怎么可能是傅仙儿呢,那会儿他还身受重伤在我这儿昏迷着呢!”
傅仙儿咳了一声,身受重伤那倒也说不上,他道:“总之我要下一趟山,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败坏我的名声。”
萧若又啃了一口鸡腿,道:“你那名声,要不要的也就那样了。”
傅仙儿:……
没大没小的。傅仙儿翻了个白眼,回了趟卧房,见高无庸还在睡着,便从自己枕头下取出一个包裹,又走了回去。
萧若已洗过了手,走过来问:“什么东西?”
傅仙儿翻开包裹,里面是一本秘籍,还有几张银票。
傅仙儿抚着书扉道:“这本秘籍,是我前两日默下来的,乃是我师父玄一真人的独门心法洗经决。等高无庸醒来后,劳烦你交给他。此心法绝妙高深,是我师父结合了少林寺和武当派两派的心法潜心多年所创,应是可以助他重塑经脉,重新拿起剑来。”
萧若曾听石矶婆婆说过这位玄一真人的故事,知道他是武林中少有的经历过三个门派的得道高人。她摸了摸薄薄一本秘籍,翻开看果然见里面墨迹还是新的,便道:“这可是你师父毕生的心血,你就这么给高无庸了?”
傅仙儿道:“我师父若在世,知道高无庸这番遭遇,也不会吝啬的。”他遥思了一番,才又道,“这些银票是留给你的,如今又多了一位柳姑娘,我再给你多留一些。”
萧若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笑嘻嘻接过去,知足道:“够了,够了,这么多钱,再来十个人也够了。”她把银子装进怀里,抬起头已经红了眼眶,她忍住道,“这倒是奇怪,我们也才相处了半个月,我竟然舍不得你走。”
她想起这十来日,傅仙儿陪她上山挖笋,下河捞鱼,还替她犁地种菜,一起作弄睡着的高无庸,就是她熬的再苦的药让他试,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不仅给她做饭,还给她带山下的好吃的。她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觉得孤单,但有人陪伴之后,到了分别之时,她心里就觉得空荡荡的。
傅仙儿道:“我走了,柳姑娘陪你。”
“对,我陪你。”柳惠方道。
萧若似乎觉得好受了一些。
傅仙儿想了想,道:“有一件事压在我心里好多天,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如今既然要走了,还是决定问一问你。”
“什么?”
“你师父石矶婆婆,可是姓温?”
萧若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傅仙儿心下便了然,道:“我曾经路过宣城,听闻宣城有一家米店老板,其母在他年幼时被逼无奈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米店老板苦寻多年未果。我那日翻柜子找笔时,无意翻到一些石矶婆婆的旧物,发现里面一些东西都似乎与这家人有点关系,便想这其中是否有所关联。”
萧若神色冷下来,深思半晌道:“你是说,那米店老板一直在寻找他母亲吗?”
傅仙儿看她神色,便知道萧若都是知情的,他道:“是。那老板已经知道自己多年来错怪了母亲,十分懊恼。”
“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萧若平复了下情绪,不禁冷笑连连,“我师父本名温琴,出身医药世家,她天性不喜内宅生活,后来听从家里的安排嫁人生子,本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相夫教子的后宅生活。只是天不遂人愿,没想到她会碰到那样分不清是非的一对父子,这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她有医术傍身,便化名石矶婆婆,悬壶济世游历江湖,再也不曾回去看过一眼。”
傅仙儿心想,若当真全无牵挂,石矶婆婆又怎会一直留着那孩子的玩具,他轻叹一声,道:“死者已去,活着的人却还要背负着愧疚活下去。若来日你想通了,那老板就在宣城,你可代令师去见上一见。”
他又想到郁恕君,心里头终归有些耿耿于怀。
萧若送他到门口,白衣远远而去。一阵大风吹过,门前的桃花簌簌飘落。
“他说的不错,你该去见上一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若和柳惠方猛地回头,高无庸不知何时下了床,手里扶着拐杖站在桃花飘零的院子里。
“我才不去……”萧若说到一半停下来,高无庸只是简单地站在院子里,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眼里有了星星落落的光彩,挺起的肩背让他自带几分仙风道骨。
柳惠方忍不住惊叹:“这位大侠是……?”
高无庸道:“在下鬼神莫测高无庸。”
“你记起来了!”萧若跳起来,回过头想追下山去把傅仙儿叫回来,可山路茫茫,以傅仙儿的脚程,已不知走去了哪里。
“小仙儿……”
其实傅仙儿进屋拿包裹之时,高无庸便醒了,之后傅仙儿的一番话他也都听在耳里。高无庸阻止道:“不必叫他回来,傅兄已陪我在这里胡闹了十日,他该去做他自己的事了。”
萧若想到傅仙儿在此守了他十日,却没有等到这一刻,不由有些黯然。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等下,胡闹?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这些天失忆都是装出来的吗?你其实根本没有失忆!等等,难道傅仙儿他也知道?”
萧若生气了,这十日她可是夜以继日地翻阅典籍,就想着找出一个可以让高无庸找回记忆的法子。她甚至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高无庸有些无措。只有苍天知道,这十日他是怎么在纠结和痛苦中熬过来的。他脸色白的仿佛见了鬼,咬牙道:“我骤然失去武功,一时难以面对,才会假装失忆来逃避现实。傅兄虽看穿了,却没有拆穿我,是他的仁义和慈悲。”
萧若瞪大了眼珠,那我呢,我算什么?你们俩把我当人了吗!
“狗东西!”萧若爆了一句粗话。
柳惠方吓了一跳,她拾起萧若的手安慰道:“萧姑娘,你别生气,我师父也是为了高大侠着想,才没有把此事戳穿。”
“什么东西?”萧若脸色古怪地转回头,“你叫谁师父?”
柳惠方一笑,道:“傅仙儿啊,他是我师父。”
萧若气急反笑,好半天才道:“傅仙儿他下了个山,还给自己收了个徒弟?”
反正这两个也不知道山下发生的事,柳惠方张嘴就来,还振振有词:“是,师父说了,我是他的关门弟子。”
“不对。”高无庸忍不住插嘴,“据我所知,你应该还有个师兄。”
萧若难以置信地望着高无庸:“傅仙儿还有别的徒弟?”
高无庸顶着她的目光,咽了下口水:“有的。”
萧若眼睛一闭,该死!
柳惠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想起她娘送她出门时叮嘱她的话,人在江湖飘,除了要给自己找个靠山,还要多学点本事傍身。她望着高无庸,露出甜甜的笑:“高大侠,这本武功秘籍,师父说了,让我和你一起学。”
就在傅仙儿快马加鞭,一路往东而去之时。
三月十五,春闱放榜,逍遥书院四子及顾渐深皆榜上有名。
三月十六,御史台火速扫清了浙东官场,杭州刺史庄如山在狱中畏罪自尽。裴松龄称病请辞,折子被皇帝摁了下去。同日,皇帝御笔朱批,升郁恕君为御史大夫,正式统领御史台诸事。与此同时,右中丞冷无涯升左中丞,御史韩霖升御史右中丞。其余御史台官员皆论功行赏。
郁恕君苦熬多年,从此一步踏入三品大员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