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颜呼吸逐渐平稳,江玺这才把他的手从身上扒拉开,然后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
沈若初煮好粥后,也知道这俩孩子是累坏了,便也只叮嘱了几句就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江玺端着那碗热腾腾的粥,只是用勺子机械地搅动着,心里却还想着先前巷子里的事。
难道有些东西真的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被发挥出来吗?江玺不明白,明明第一次使用狐火时那么顺利,而且体力消耗也在他能接受的范畴,为什么想要再使用一次就使不出来了呢?
简直就跟做数学题一样,偶尔灵光乍现做了个满分结果下次遇到一模一样的题目却怎么也找不回上一次那样的思路了。
江玺叹了口气,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现在他只能安慰自己欲速则不达了,毕竟刚醒身体各项机能还没彻底回到原来的状态,贸然运功的话说不定真给他命玩没了。
待在床上就是舒服,江玺吃了就睡,睡到下午和沈书颜一起醒来,一睁眼就是沈书颜放大的脸,眼里全是他刚醒时懵懵然的样子,他被盯得双眼飘忽不定,左右移了好几回。
怎么光看着我不说话啊?
“师兄?”
“……嗯。”沈书颜应了话,起了身,心口上的触感随之抽离,江玺一脸懵逼地坐起,将手放在同样的位置,跳动的心脏“怦怦”地轻轻敲击着他的掌心。
睡久了身上有些发麻,江玺就到院子里做伸展运动,一身骨头正扭得“咔咔”响时,院外又有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哟,你这刚醒呢就在这儿跳大神了?”
江玺回怼道:“床上待着没意思,你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宴云道:“自然是来看望你的。”她将肩上挎着的篮子放下来,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各种果蔬糕点。
“这么多?你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宴云“啧”了一声,道:“我是那种捡钱不还的人吗?你大哥我干了票大的。”
她在袖子中掏了掏,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球来。
“这是什么?”
“这个啊,可是我精心研制的,崩、人、丸。”
崩人丸……什么逆天名字。
“做什么用的?”
宴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扬手将小黑球往地上一摔,只听“嘭”地一声响,把边上蹦来蹦去的麻雀都吓得起飞了。
江玺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摔炮的进阶版吗,除了爆炸威力大点声音响点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吗?
“你看,首先,它个头小,易于携带;其次,它能很好干扰敌方注意,当暗器也非常好使。”
实在想不到这东西都能卖出去,而且看宴云这高兴样,估计销量还不错。但卖东西,既讲究实用还讲究美观,若能改进一番,必成销冠。
江玺道:“我有个法子,能让它卖得更好,你信不信我?”
宴云道:“那肯定,你要是能造出来,赚来的钱咱俩平分。”
“成交”
于是几天后,沈书颜每天晚上都能看见江玺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回来,一进屋就关上门弄得叮铃哐啷响个不停,一响就是一整天。沈书颜本来不敢兴趣,后来也对此事也多了几分好奇,正想到旁边观摩观摩就被江玺塞了一块石头:“帮我磨一磨,磨成粉那样的,谢谢师兄。”
沈书颜不解,但还是照着江玺说的去做了。
没过多久,新一代的“五彩崩人丸”全面上市,摒弃了之前只有一个颜色的缺点,爆开时能像烟花一样五彩斑斓,体积更小,响度更大,附加嘲讽效果,攻击力不详,侮辱性极强。
宴云验了货后也是无比满意,着手准备产品的更新迭代,江玺却考虑到另一个难处:“你又没有店铺,怎么推销出去的?”
“这还不简单”,宴云拿出几张符纸甩了甩,“低价淘来的传送符,这可是最基本,最必须的符纸了,几乎人手一张,有了这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就好了。”
我嘞个远程快递啊。
此版本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广大仙门消费者的喜爱,江玺也凭此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而沈若初看着家里凭空多出来的柴米油盐,排骨猪肘,也是不明其中缘由。
直到他有一次看见自家徒弟卧房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玩意儿,这才发现他们背着自己暗中搞些不务正业的,便不顾江玺的抗议强硬没收了他所有的工具和材料。
“不要啊师父,我这不也是在为我们宗门做贡献吗?”
沈若初掂量着手中提着的东西,沉甸甸的,难怪最近这两个小兔崽子功力进步得那么慢,原来心思都花在这些地方去了。
“你一天天就知道做些毫无意义的事,还不去给我好好修炼?”
江玺道:“这不是毫无意义,这个可以拿去卖钱,师父买盒糕点都要凑不齐钱了,我这样也是想让我们宗门有个收入来源啊!”
沈若初听他这么一解释,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思索良久后,才松了口:“你可以继续做这个,但每天还是要集中精力到自身的修为上,不能因为这个而分心。”
江玺一一允诺,保证自己不会因此耽误了功课。
但沈若初该教他们的都教完了,每天除了精进修为就是做饭,浇花,监督徒弟,空闲时间就坐在书房里把看了好几遍的游记又拿出来翻一翻。
他见江玺对做这个感兴趣,而且他确实在此间有了收获,想来是让人高兴的事,但每天的修习依然很重要,沈若初不想让他顾此失彼,就去问了江玺这个怎么弄,是拿来做什么的,没事干的时候,就帮着江玺处理一下这些石头,这样晚上江玺也能早点完成早点睡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玺的手臂也好的差不多了,等他把所有事情都弄好之后,沈书颜就会给江玺的伤口换一次药。
绷带慢慢拆开,被人头咬出的印子都结痂了,只是周围还有一点没散去的淤青,沈书颜轻轻一按,江玺就弹了一下抽回手。
“很疼吗?”
“那倒没有,只是应该没好全,所以用力的话也会有些痛。”江玺甩了甩手,注意力依然放在产品的加工流程上。
沈书颜见他十分投入也没去打扰,他难得能有个真心喜欢的事,能在桌前一坐就是一下午,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为好。
等江玺把今日的订单打包好后,沈书颜才道:“师父说他要去仙门,把上次在巷子里的事报上去。”
随便吧,毕竟那事我们一个小门派也管不了”,江玺边把桌子收拾好,边问道,“什么时候去?”
沈书颜道:“师父没说。”
那应该就这几天了……江玺来到沈书颜身侧,搭上他的肩,半开玩笑地道:“明天去仙门,师兄可要把妖力藏好了,别被人发现了。”
沈书颜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颜,声音有些不自然:“有灵力压制着,不会被看出来。”
“可你的妖力增长得好快,不怕灵力压不住吗?”江玺搭在他肩上的手感受着沈书颜体内沉寂的妖力,“哎,为什么你就学得那么快,就不能把你的内力分我一点吗?上次在打怪时使出来的狐火,现在怎么蓄力也使不出来了。”
沈书颜看他一脸失落,便伸手握住江玺的手臂,有意无意地盖住了那人头咬的伤疤:“这样?”
江玺被沈书颜带着,重新看到了冷却的二技能,他努力去感受这次运转内力的感觉,然后又兴奋地不让沈书颜再带着他走,自己试着再来一次。
“你看你看,有了有了!”
一团小小的蓝色火焰,扑腾在江玺手心里,江玺戳着那团狐火,还是有些不满意:“怎么这么小啊,难怪当时烧不死那个怪物呢。”
已经很厉害了,沈书颜想。
他和江玺一起看着那一团小狐火,看它和周围的暖光交织出来的色彩,在寂静的房间里和另一抹光晕无声地交融。
“对了师兄,宴云和我说,后天是元旦,镇上会摆很多好吃的,我们带上师父下山转一圈吧,他老人家整天待在山上,都要待发霉了。”
仙门弟子自诩脱离凡尘,一年中看得最重的就是新年伊始,其他什么节日可有可无,全年下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除妖,只有这天才会给自己放个假。
况且他刚赚了一笔钱,不拿来享受享受简直是暴殄天物!
镇上节日氛围浓厚,白天时有些小贩就把摊位占好了,晚上各处都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江玺买了根糖葫芦,还没拿在手上沈若初就在旁边唠叨他:“少吃点零食。”
“知道了师父,又不是天天吃”,他将糖葫芦递给两人,道,“你们要不要,很好吃的。”
沈若初看着上面裹着的一层冰糖,有些嫌弃地道:“太甜了。”
“师兄呢?要不要尝尝?”糖葫芦举到嘴边,糖味儿混着一点山楂的酸甜钻入鼻腔,沈书颜试探着俯身,咬了一小口。
“嗯,很甜。”
“那老板,再来一串!”沈书颜接过江玺递来的糖葫芦,尝了尝却没有江玺那串甜。他看着华灯下雀跃的小少年,晶莹剔透的糖和灵动的双眸在阑珊的灯火中熠熠生辉。
除了吃的,还有玩的,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投壶,铺子前乌泱泱地挤了一堆人,时不时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
江玺看了下,和朝会时套圈、扔沙包得奖品异曲同工,场地中央放了两个挂着双耳的铜壶,一共六支箭,投入壶中计一分,投入耳中计两分,依据得分来判定获奖等级。
头奖是一盏春梅映雪样的宫灯,素雅又精致。照老板的话说,这宫灯可不是一般的宫灯,它可是能飞到天上的宫灯,四面还特意留白,用于得奖者书写愿望。
愿望能不能实现不必在意,主要图的就是一个好玩和吉利。但江玺准头差,套圈时就没套过几个,大部分时候都空手而归,对于这种游戏,他也只进去凑凑热闹。
游戏貌似既有积分制也有竞赛制,两人一组比赛,除了看得分拿奖品外,输的人还要干一杯酒。
其中一位选手已经上场,人群中却迟迟没有第二个人参与,江玺正想哪位好汉会出来拼一把,身后的师父却挤到人群前面站到了二号选手位置上。
天嘞,师父竟喜欢玩这个!他老人家看得清楚壶在哪吗???
事实证明,沈若初不仅看得准,投得也很准,他投两分跟玩似的,一连换下了好几个对手,另一个酒杯□□了一轮又一轮,他面前的一口都没动过。
后面还是沈若初想尝尝这酒是什么味道,闻着还挺香的,就故意输了一局,尝一口过过嘴瘾又开启了连胜之路。至此,众人的目标早已不在头奖上,都是看谁能把这半路杀出来的白胡子老者给比下去。
飞天宫灯看来是势在必得了,竞赛区热闹无比,旁边的体验区就有些冷清。
那里放着一个低配版的铜壶,应是用于练手找感觉用的。
但江玺的手感不能说差,应当说是没有。他试着投了几轮,一支不中的局数占了大半。
沈书颜见他有些气馁,便上前将一支箭递到他手中,握住他的手对准壶口,嘴里轻声倒计时:
“三、二、一”
箭脱手后往前一跃,正正好落在其中一只铜耳中。果然有卧龙必有凤雏,他这师兄也是身怀绝技啊!
“师兄,要不你也去比一比吧,说不定你能和师父把前三奖都赢回来呢。”
“你要是喜欢……”所有的赢回来都不是问题。
在江玺的强烈请求下,沈书颜也加入了战局,这场车轮战最后变成了宗门内斗,但姜还是老的辣,沈若初总是略胜一筹,沈书颜也因此喝了不少杯酒。
一直盯着看双眼有些疲劳,江玺走出摊位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脖颈。他正按着太阳穴做简易眼保健操,手刚移开就见一个透明的身影从眼前轻烟似的缓缓飘过。
妈的,眼睛出幻觉了?
江玺又揉了揉,再睁眼去看,那人影依然还在,不过在灯火的映照下呈现半透明状态,飘飘悠悠地从来往的行人身上穿了过去。
见鬼了。
他没和沈若初报备就追了上去,那鬼影飘行无阻碍,江玺却要被拥挤的人潮阻挡,他紧紧盯着那个鬼影,追着它到了一个巷子里,然后看着它停下来,凭空消失了。
可能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也想来过个节吧。江玺见它只是逛了一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没再继续深究原路走了回去。
等他回去时宗门内斗已经结束了,现在进行的是路人随机匹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