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这样的渴望,想要接近,想要把握,想要永远留存。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圣城里充斥了各种各样的人。有人为了野心而冒险,有人为了利益而冒险,有人为了义理而冒险,有人为了信仰而冒险……”他感叹似的说道,逐渐加重了语气。
“但终我这一生,只遇见过一个人,是愿意为了我这个人而冒险。”他睁开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说:“那就是你。”
乔茉的心脏忽然砰咚一声,大力地跳动了一下。
她不知为何鼻端酸涩而想要微笑,耸了耸肩膀,假装玩笑似的说道:“你错了。我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爱德华愣了一下,他那双宁静的淡蓝眼眸里浮现一抹迷惑的神色,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我否定。
乔茉吸吸鼻子,向他眨了眨眼睛。
“我也是为了信仰而冒险的。你说过,让我听从我的信仰,听从自己的一颗心……”
爱德华凝视着乔茉,唇角慢慢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忽然转向一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远方的地平线上隐隐透出耀眼的光辉,天空被日出前的朝霞映衬得清亮明净。
他说:“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朝景。”
“朝景”二字,他用的是中文。虽然略带一点口音,但也算是说得字正腔圆,显然已经反复练习过多次了。
乔茉有些讶然。但她很快就意会过来。她带着一点微微的感叹,将手伸向他的左手,轻轻握起来,指腹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滑过,感受着自己指尖传来的触感。他的肌肤温热,虽然经过南方几个月的烈阳湿热气候考验,他的肤色依然白皙。
她想起记忆里那双一层层缠着白布,还戴着手套的手。那只曾经戴着连指手套的手此刻就握在她掌心。即使到了一生的尽头,冒了自己所不敢想像的险,徒劳而愚勇地努力着,可是她却连碰触他身躯的一个机会都没能真正得到。他们都跋涉在人生的沙漠里,头顶是毫不留情的炽烈阳光,吸取了他们所有能够流出的眼泪,将他们所有的生命力都一道燃烧净尽。而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片开着茉莉花的绿洲,早上的空气里充满了清新的露水气息。然而这样的绿洲,似乎近在眼前,可是追寻起来却远在天边,还要跨越了几个世纪,穿过无数未可知的命运,才终于得到。
乔茉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她握紧他那只手,轻声说道:“How beautiful and how pleasant in delights you are, O my Lord! ”
爱德华微微一震,随即缓下了面容,目光柔和,笑意温暖。
他缓缓靠近她的脸,在距离她双唇极近的地方又停下,低低说道:“我一生都不会忘记——How beautiful and how pleasant in delights you are, O love!”
乔茉忍不住破涕为笑。但是她的笑声只发出了短短一瞬,就很快消失在他们两人相触的唇间。
他的嘴唇温暖而柔软,他的气息热热地吹拂在她面容上。他先是试探性地碰触,然而很快就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的手臂环绕过她的肩,他的拥抱坚定而有力。她的心跳得很快,她的掌心覆盖在他的背后,微一迟疑,将双臂环绕过去,用尽气力紧紧抱住他。
这个拥抱与这个吻,都让她觉得那么温暖与安心。早上的潮汐一波一波卷拥上来,带着温润的水汽,在他们脚下的石阶边缘拍打起一朵一朵小小的浪花,如同他们梦里,那一片开满茉莉花的绿洲,寄托着所有不敢企望的美好。
而在他们身旁,无限延伸出去的海面尽头,一轮初升的朝阳砰然跳出地平线,绽放出明亮耀目的光芒。
在崎岖的路上,无需多言,你已知你应无所畏惧,因为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待你以衷,待你以诚,爱你逾恒,胜过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