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天,映月早早地被从床上叫起来,开始忙碌的一天。洗漱、上妆、盘发、戴头面、换喜服,简单喝两口红枣桂圆莲子汤,便被一群人推着出了门。卫林彦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映月在后面的轿子里晃晃悠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侯府。接着就是行跪拜礼,喝合卺酒,被一群人闹洞房,好不容易走完一套流程,映月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昨晚睡得太迟今早又起得太早,映月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游。卫林彦去前厅迎客了,出门前嘱咐她先垫垫肚子,映月一看桌上摆着的都是她爱吃的果碟,但她一点也不饿就是困倦得厉害。
映月坐在梳妆台前托着下巴强撑着等卫林彦回房,偶然瞥见镜中的自己,和年少时想象的一样娇美如花,但她终究没有嫁给那个她最想嫁的人。
穆连赫到底有什么好,映月自己也说不上来,吵架的时候从不先低头,有误会的时候也从不辩解,映月的喜怒哀乐他都知道,但永远视而不见,他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眉间总压着沉甸甸的心事,需要映月去体谅他的苦衷,想想都很心累,可是,他现在还好吗?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想了,映月爬上床榻,准备小憩一会儿,就一会儿。。。
再次醒来,卫林彦正坐在床边满眼含笑地看着她,“你回来啦。。。”映月一骨碌爬起来,感觉自己有些失礼,扶了扶摇摇欲坠的发冠,卫林彦伸手帮她取下沉甸甸的头冠,捏了捏她的脸,“饿了吗,先用膳吧。”说着,将映月扶到桌前坐好,映月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囫囵吞枣地低头喝完一碗粥,“吃饱了吗?”卫林彦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嗯。”映月点点头,拿帕子掖了掖嘴。
“那跟我来。”卫林彦拉着她出了房门,穿过一段回廊,走进了一间别院。进了主屋大门,卫林彦点亮了屋里的蜡烛,屋子布置得古朴典雅,只是许久没有人住,显得有些寥落。
映月环顾四周,发现一面墙上挂了一幅女子的画像,走近一看,那女子身着骑装骑在马上,手里扬着马鞭,身姿挺拔,神情倨傲。
“这是你娘亲?”映月问,卫林彦点了点头,映月屈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嗯,这是我母亲生前居住的屋子,我让人保留了下来。”卫林彦凝视着那画中的女子,“那为什么不搬去将军府呢?”映月侧头问道,“这样你就能天天见到她。”“我们明天回去的时候就会带上它,总要让我母亲,这位前定远侯夫人在侯府见见她的儿媳。”卫林彦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嗯,回去我一定保管好这幅画。”映月郑重其事道。
“不仅是这幅画,还有这些。”卫林彦打开桌上放着的一个装饰精美的漆器匣子,里面是满满登登的珠宝首饰,其中一支木簪子显得尤为特别。映月拿起那支胡桃木色的簪子,在烛光下细细观察,簪子通体被打磨的很光滑,细节之处也不毛糙,花样别致,不像是店里卖的,显然是有人用心雕刻的,“这是那个将军。。。”
“嗯,是那人送我母亲的定情信物。”握着手里的这根簪子,映月内心忽涌起一阵悲伤。
“我已在关外为他们立了衣冠冢,这样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卫林彦说得很平静,过了一会儿,转头对映月道,“这里我们以后应该不常来,所以今日带你来看一看。”映月走近卫林彦,轻轻抱住他,“嗯,那我们现在带他们回去吧。”
回到新房,映月小心地把东西收好,坐到卫林彦身边,轻问:“林彦,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今晚的月色很美。”说着便要扶卫林彦起身,“映月,”卫林彦按住了她,“你。。。会遗憾吗?我不想让你和我母亲一样一辈子活在无尽的离恨之中。”
映月想了想,道:“从穆连赫那年许诺会娶我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为了他,我三番五次忤逆父亲,拒绝了很多门当户对的亲事,屡屡被人在背后嘲笑,为了他,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映月的眼角有点点泪花闪烁,“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上官婧是穆连赫的沧海巫山,但你不是我的弱水,而我对穆连赫来说可能连弱水都算不上。如果说遗憾,那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有先遇见你。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今天、明天和今后的每一天。”映月深吸一口气,拉过卫林彦的手,一字一句道:“卫林彦,我映月是真的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映月。。。”
夜深,卫林彦抱着映月躺在床上半晌无语,映月知道他在缅怀亡母,看他眉头深锁,伸出手轻抚着他的眉尖,想帮他抚平那哀愁,卫林彦拉过映月的手,亲了亲。
“林彦,我们来聊聊小时候的事吧。”卫林彦想了想,好像自十二岁跟随舅兄打仗开始他的生活就是不停地离家出征,在外征战的时日远比待在京城的时间要长,除了现在南朝统治的西南、江淮、闽越等地,他几乎踏遍了中原的每处土地。习惯了沙场上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也看惯了宫闱内宅之中的明争暗斗、不择手段,对于人性他自以为很了解也很失望,直到在塔克城遇见映月。明明是自己强出头为她带来杀身之祸,危急时刻她却坚决撇清他,独自面对。漠北之战,他明明为她安排好了退路,她却还是奋不顾身地回来救自己。他怕自己一朝战败身死给不了映月幸福所以拼命压抑对她的情感,但当他在剑门关看到映月因为穆连赫伤心欲绝的时候,他改变了想法,如果不能天长地久,那就只争朝夕。
映月枕着卫林彦的臂弯,轻抵着他的额头,听他讲着过去的事,也给他讲着自己幼时在金陵的生活,两人手拉手,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