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大海有种诡异的危机感，无关其他，这种危险只来自于大自然，就像原始人害怕黑暗一样。

深夜风大，空气也冷，裴野加了件外套出来，火壤和慕朗山还穿着短袖。

有种被年轻人嘲讽了的感觉。

“真不冷？”裴野提着慕朗山的胳膊东看西看。

猎豹不是最怕冷的大型猫科动物吗，御寒能力在很一定程度上还比不过人类，慕朗山看着挺健康。

“还好。”慕朗山解释，“组织会训练我们的抗寒能力，习惯了。”

裴野进屋拿了件外套丢给慕朗山：“热了就脱冷了就穿，别折腾自己。”犹豫几秒，又问，“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全身猎豹化，这是你自己可以控制的？”

慕朗山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我清醒时可以控制，受伤的话容易失控。”

用最简单的比喻来说，人体和动物体分别是同一容器中的天使和恶魔，谁力量强，谁占上风，谁就控制那个容器。

受伤、迷糊、失去意识，就是恶魔踩下天使的时候。

难怪慕朗山身体好转后恢复了正常，也难怪他攻击裴野的时候能自主切换状态。

“兽化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裴野又问。

“多大？”似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慕朗山思考了好久才说，“组织没说，但我听有些队友聊过，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我不知道真假。”

“以后尽量别兽化。”

“好。”慕朗山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在海上漂了一天，除了水还是水，刚开始还觉得稀奇，后面容易疲惫。

还好三个人都坐得住。

火壤自不必多说，她已经在船顶待了一整天。裴野过得随意，在哪生活都一样。慕朗山从小被训练忍受磨难，更何况无聊对他来说就是闲适，是好日子，完全谈不上磨难。

准备睡觉的时候，有条黄乙鱼游到浅层觅食，慕朗山看了很兴奋，刚想跳下去就被裴野拽住。

“别跳！”还好裴野发现及时，制止了他，“那是要吃人的，别招惹它。”转头大喊，“火壤，有黄乙鱼！”

黄乙鱼是第三层特有的鱼类，常年生活在远海的深水层，只有闻到人类的味道时才会游到浅层来。

每个月都有报道讲被黄乙鱼袭击的远洋船只，谁遇到它谁倒霉。

火壤跳下去掌舵，加快玛丽号的前行速度。

黄乙鱼通体黄色，又长又扁，游动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玛丽号，还朝着船尾猛地撞击。

船只被撞，船上的人和物品东倒西歪。

裴野在玛丽号的角落找到两把鱼叉，他一个慕朗山一个，黄乙鱼一靠近就戳它，免得它破坏船只。

黄乙鱼很灵活，连续躲了好几次，一头又撞上船尾。

“裴野，它好像撞到发动机了！”慕朗山凑过去看了一眼，舞着鱼叉戳个不停。

“没事，一会儿我下去修。”裴野扶着栏杆观察。

这条黄乙鱼绝对攻击过很多船只，满身的伤疤都是它的“战绩”，是它向人类耀武扬威的资本。

难怪这么有经验，躲得那么快，攻击目标那么准。

如果说遇到黄乙鱼是远洋作业者倒霉，那遇到这么一条有经验的黄乙鱼，他仨真是倒了大霉。

裴野一手抓栏杆，一手扬起鱼叉。

黄乙鱼的心脏长在脊背中间，要是裴野能一击命中那个地方，他们就安全了。

“火壤，开稳一点！”裴野瞄准黄乙鱼。

慕朗山见状，不胡乱戳了，而是有意将黄乙鱼赶到裴野的攻击范围之内，方便他动手。

黄乙鱼比想象中的难缠，它似乎看懂了人类的操作，居然有意与人类拉开距离，趁对方不经意冲撞，然后迅速撤离。

发动机三次被撞，果然出了故障。

船速下降，更方便黄乙鱼戏弄人类。

如果它能发声，此刻定然在奸笑。

真搞人心态。

“又来了！”慕朗山提醒。

猫科动物的特质让他对动态视觉信息更为敏感，看什么都很清楚。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否则等发动机彻底损坏的那一瞬间，他们将葬身大海。

裴野的反应也足够快，在黄乙鱼进入射程范围的刹那抛出鱼叉。

“嗖！”

鱼叉如离弦的箭，直挺挺刺向黄乙鱼。

船有损，黄乙鱼却健健康康，当看见一根又长又尖锐的东西朝自己飞来，黄乙鱼的第一反应是向前猛冲。

这在裴野的意料之中。

他刚才就在观察这条黄乙鱼的游速和习惯，他算了个大概，等黄乙鱼向前冲的时候，鱼叉的落脚点刚好能落在——

不好，黄乙鱼又加速了！

它隐藏了自己的最快速度，见鱼叉即将刺进自己的脊背中心，拼尽全力游动。

“嚓”的一声，鱼叉插入鱼身，可惜没能正中致命点。

还有一根鱼叉。

裴野接过慕朗山递来的鱼叉，对准黄乙鱼又是一击。

黄乙鱼吃了教训，完美躲开这根鱼叉，鱼叉“扑通”坠入海底。

“好了没？”火壤在船头，看不见后面的情况。

裴野：“不太好。”

好了，还没完全好。

“过来掌舵。”火壤说。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裴野还是老老实实照做。

火壤远远地看了一眼背上插有鱼叉的黄乙鱼。

追，接着追哈。

她走进储物室，翻出一个大盒子，抱着盒子一跃而起，再次跳上船顶。

然后，装起里面的狙.击枪。

火壤的手速极快，十秒出头，“咔咔咔”一顿响，一把重装狙.击枪组装完毕。火壤把狙.击枪往栏杆上一放，瞄准黄乙鱼。

黄乙鱼受伤，速度没最初那么快。

“砰！”

一道突兀的枪声在空旷的海上响起，周围的鱼群顿时逃散开。

掌舵的裴野眼皮子一跳。

火壤开的枪？

不是，她什么时候买的枪？

黄乙鱼的脊背中心被子弹贯穿，跳跃的心脏骤停，身体也渐渐静止，最后一点点沉入海底。

火壤一手提着箱子，一手竖举狙.击枪，跳下船顶。

玛丽号重启自动驾驶模式。

“你还有枪？”裴野看着那黑漆漆的枪身，很想知道火壤还买了什么东西。

“嗯。去修发动机。”

裴野接过海上悬赏令，当时他和队友被海盗袭击，船差点沉底，死里逃生回来之后专门学了修船。

火壤又进入储物室，翻出几个盒子。

等裴野下水修完发动机，换了身衣服过来的时候，桌子上整整齐齐放了六把手.枪和十二盒子弹。

裴野：“……？”

完蛋，要出事。

余光瞥见裴野，趴在桌子上看枪的慕朗山登时坐直，眼睛亮亮的：“裴野，姐姐说我们每个人可以选两把枪！”

裴野叹气。

好孩子，拿枪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火壤问：“记得黄乙鱼的鱼语是什么吗？”

花有花语，鱼也有鱼语。

这题裴野会。

“倒霉、厄运。”裴野抱起手，歪着头说，“所以，我们要倒霉了？”

火壤：“有人来追我们了。”

对付黄乙鱼的同时，火壤发现那家酒店的监控有被人入侵的痕迹，慕朗山在他们这里，不用想都知道搞事的人是谁。

那晚的猪头男。

猪头男真名戚集，他的资料不完整，到二十五岁就没了记录。他出生于星历65年，今年是星历101年，他三十六岁，也就是说，他有十一年的黑户期。

不来无限深渊不知道，一来才知，这个地方简直太黑。

黑户，有。黑色产业，有。黑色势力，有……

偏偏火壤不能以Emberth的名义给联盟提议整治无限深渊，否则联盟肯定会检查和清洗Emberth。

毕竟，火壤是以个体意志出现在裴野身边，出现在无限深渊的。

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

“你是说……那天晚上的人？”裴野问。

假如真是这样，那黄乙鱼是倒霉化身的证据喜加一。

火壤：“嗯。”

一听这话，慕朗山脸上的笑意很快散去，紧接而来的是恐惧和担忧。

他很慌，连语气都有些颤抖：“我，是不是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裴野低头选枪：“带来麻烦的永远是找麻烦的人，对付他们那种人，解决掉就行。”勾起一把手枪，在手里旋转两圈，随意指了个方向，“别怕，一群渣滓而已。”

火壤伸手拿走那把枪，顺便把裴野的手移到另一个方向。

“这把枪是我的。还有，他们从莱博岛来，莱博岛的方向在这边。”她说。

被黄乙鱼追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裴野哭笑不得。

怎么回事啊火壤老师，总打乱他装酷耍帅的节奏。

火壤才不管他怎么想，错了就是错了，她好心纠正他还不好？

“选。”火壤选走第二把枪，让二人挑剩下的。

裴野擅长速攻，慕朗山擅长重装，两个人综合了一下，选走最适合自己的。

等他们选完，火壤告诉他们：“敌人大概有十五个，他们的船自带枪炮等武器，尽量不要与他们硬碰硬。”

自动导航，关了，避免被对方的黑客锁定位置。

直线距离，放弃，最好绕点远路。

对方既然能找到他们的下落，肯定也有自己的技术，这一点要注意。还有，戚集多半将他们的事情传达给了卡斯特岛，登岛后如何隐藏也是重点。

不管怎样，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