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冰雪消融,脚下的路略显泥泞,楚怀汐提起裙摆,转身走进了一个胡同。
她迫不及待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破开信封。
是阿月姐的来信,上头说欲风已经苏醒,只不过双腿还无法站立行走。
近日门主感染上了风寒,可奇怪的是这次的风寒却更加顽固,尝试了许多种方法都无法消除……
“醒了便好,醒了便好。”楚怀汐喃喃自语道。
心中的一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只要他能醒过来,就还有痊愈的希望。
“备纸回信,我们走。”楚怀汐将信叠好收起,朝简简道。
主仆二人刚走没两步,便迎面撞上一人。
好在楚怀汐及时停住了脚步,否则不注意真撞上去,鼻梁不保。
简简在她身后疑惑地唤了一声:“少主?”
楚怀汐转头对简简低语:“你先去准备吧,我马上就来。”
简简点点头,福了福身,临走时眼睛在楚怀汐与周洧之间来回转。
心里嘟囔着,这诡异的氛围,殿下像是要将少主生吞活剥了般,太可怕啦。
楚怀汐表情淡淡,她不想在周洧身上浪费时间,开口简洁:“少主,不对是族长,有何贵干?”
周洧含笑的嘴角一顿,原来她不知道自己的族长身份啊,蛊族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只要有心调查,怎么会不知呢。
看来这几年,她真的想与自己断个彻底吧。
苗疆少年的银饰伴随着他的移动叮当作响,他背着手,清脆的银铃声覆盖着狭窄的空间。
每一阵的铃声,都好似在唤醒他们之间的记忆。
周洧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的跟前,脚尖对着脚尖,他眼眸低垂,睫毛处落下一片阴影。
他注视着面前一副“事不关己”的女子,风吹动薄薄的面纱,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周洧抬起手利落地摘下楚怀汐的面纱,面纱随着风的韵律,不断飘动。
"胆子够大,不怕死么?"楚怀汐抬起眼眸平静地直视他 。
要知道调戏长公主,有损的是南瑞的颜面,如此狂妄之徒处死都不为过。
"何为死?我只知殿下忧虑万分、憔悴不少。"他伸手覆上她的脸颊,原本冰冷的指尖却变得异常温热。
他语气缠绵:"想你了杳杳。"
楚怀汐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打掉他的手准备离开。
却被他一把拽住,周洧眼眶猩红,声音颓废:“别不要我……求你……”
她好像下了一种蛊,令他上瘾,时而痴迷,时而清醒,名为--嗫语。
他捂了很久才暖起来的手,又被这凛冽的寒风吹得冰凉。
“别说得那么无辜,周洧,是你……先放弃的我。”楚怀汐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
周洧好像掉进了冰河之中,冰冷的河水裹挟着稀碎的冰碴麻木了他半个身子。
拉住楚怀汐的那只手也无法动弹了。
“我……”他的声音颤抖,犹豫半天只道出来这么一个字。
“我们好聚好散,周洧……回忆无罪,不要破坏掉它。”
楚怀汐说得认真,此刻周洧像是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薄弱了。
楚怀汐用力甩开他,红唇勾起,邪魅一笑,眼底的深情霎时间烟消云散。
等到楚怀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时,周洧才幡然醒悟。
她这是在玩儿自己。
夜里楚怀汐侧卧在贵妃榻上,信笺和欲风最喜欢的饴糖,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出。
楚怀汐拄着脑袋,开口淡淡道:“都准备好了么?”
简简的脸皱成一团,为难极了:“殿下,您真要这么做么?”
“是我使唤不动你了?那你去跟他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能生活。”说着楚怀汐起身自己默默地去铺床。
简简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算了,让他自求多福吧。
“殿下,我来我来!”
楚怀汐手上的动作一顿,戏谑地看向她:“心疼他?”
简简连忙摆手口是心非:“没有没有,他惹得殿下伤心,该罚。”
楚怀汐心情愉悦地笑了两声:“明日不用准备早膳了,我去皇嫂那里吃。”
“好。”
子时,周洧处理好政务正打算就寝时,房间突然被推开,紧接着八位身姿窈窕、婀娜多姿的女子步入他的房门。
周洧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如同掉进了盘丝洞,面前的这些女子个个眼神妖娆地看向他。
周洧只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裹紧身上的外衣。
“此乃住使馆,深夜潜入,你们怕是想找死!”周洧一双剑眉星目,冷声质问。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外头的人关上了。
“奴家们奉命而来侍候族长歇息。”说着她们便一窝蜂地靠近周洧。
一只白嫩的指手刚拽到他的衣摆,便被周洧转身一躲,猛地跌倒在地上。
周洧拔剑警告:“别碰我,否则可别怪刀剑无眼!”
显然面前的一堆风月女子都被唬住了,一个个不禁往后退到个安全的角落。
周洧大步向门口走去,一脚踢开门板。
却发现屋门外围了一圈的人,甲胄加身,手持长剑。
周洧紧皱眉头,好端端的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皇宫守卫来,他垂眸沉思片刻。
“这是做什么,看押犯人吗?”他冷笑一声,随后扬起下巴、提高音量,沉稳有力。
“蛊族族长勿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看守房门只进不出,只要您不踏出房门一步,我们不会对您如何的。”
奉命,奉命!又是奉命!
到底是谁要坏了他的名声?遣送女子、侍卫看守,难不成是南瑞这个皇帝言而无信,故意报复吧。
周洧叹了口长气,身为兄长替妹妹不平而鸣,无可厚非,谁让那天……自己确实做了蠢事。
报复便报复吧,不过这屋里屋外的人要怎么办才好,既能保护好自己的清誉,又不会拂了皇室的颜面。
周洧双手环胸,似是想到了什么。
“砰”的一声合上门。
“你们全都去那边,不要发出声音,不然就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周洧指向离自己床榻最远的角落。
而他则是窜入自己的床铺,拉下床幔。
夜深人静之时,周洧偷偷钻出床榻,看了一眼卧房的口窗户,果然没人看守,他这间屋子后面便是一条黝黑的小路,走到尽头便是肴华殿。
他想都没想拉开窗户一跃而出,可好巧不巧却被屋里刚醒来的女子撞见,眼见那女子正要开口大喊。
周洧立马投去一记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得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随后在周洧的注视下,又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假寐。
月光撒过整片皇宫,金灿灿的宫殿被镀上了一层银白的纱,只见一团黑影在皇宫中游走。
楚怀汐睡得浅,窗子被掀动,那细碎的吱呀声令她很难不察觉。
她没有等待,而是披上外衣走过屏风去查看。
楚怀汐抬眸上下打量着闯入她房间的贼子。
周洧愣愣地站在原地,双颊被寒风吹得的有些泛红,凌乱的发丝别扭地横在眉前,剑眉之下深邃的双眸微漾,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尽管模样有些呆傻,却也还是个俊俏的郎君。
二人皆沉默不语,时间飞快地流逝,这种诡异的静寂的氛围还在延续。
终于有人开口说了话。
“求殿下收留,借宿一夜。”他的嗓音低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娇羞,却还有些勾人的意味。
楚怀汐突然笑了,她环着胸走到他翻进来的窗子下,眼神示意。
怎么来的就给我怎么滚出去!
知道这是故意为难,周洧却不急反笑。
他慢悠悠地来到楚怀汐跟前,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
“收留我便能得到治疗欲风的药。”周洧越贴越近,“不划算么?”
周洧喷出的热气全都落在了她的耳朵上,耳尖被热气染红。
楚怀汐向前迈了一步,躲开他的“攻击”。
她低眸思考着,阿月姐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找到彻底治好欲风的方法,周洧是蛊族佼佼者,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
“我叫人帮你收拾一下厢房。”楚怀汐在周洧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正往门口走着,打算叫人。
只听啪的一声,窗子被人关上,被骤然间手臂受到一阵拉扯。
天旋地转间楚怀汐踉跄了两步,站稳时她与周洧鼻尖对着鼻尖,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以及从身体里传出的热气。
“别麻烦了,我睡那榻上就行。”周洧瞅了一眼边上的贵妃榻,又回看向她,尽管语气装得真诚无比,可眸光却还是出卖了他。
他抿抿唇瓣,这贵妃榻……没事挤挤也能睡下。
楚怀汐抿唇一笑:“不麻烦。”
随后抬起手,一根一根掰开周洧握着自己的手,周洧自是不能如她意,他力气控制得很好,不会被轻易掰开,也不至于伤到她。
周洧挑挑眉,发出一个略到威胁的“嗯?”
好似告诉她:再赶我走,欲风的药可就没有咯!
楚怀汐的嘴角顿时弯了下去,她咬紧牙关,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随你。”
察觉到楚怀汐脸色不对,显然是玩儿过火了。
周洧自觉地松开她的手臂,还贴心第替她抚平了衣上的褶皱。
“隔壁的厢房么?我自己去便好了。”周洧垂着头,额前的发起杂乱无章地挡在眼前。
湿漉漉的眼眶好像一只受了委屈可怜巴巴的小狗。
楚怀汐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他,周洧没有在多做停留抬脚推开门板,一脚跨出门槛时他顿了顿。
“明日一早,我会将药方塞进门逢里,和以前一样。”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他憋在心底的一句话,随着风动一齐倾泻而出。
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