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商业街，人群熙攘。
施嘉意和身侧的男人一开始还有半臂的距离，走了没半小时，两人的手肘已经有几分挨着的趋势了。
“人突然变多了……”施嘉意嘟囔一句。
下一秒，温暖干燥的触感贴上了她的手心。
陆垣也拉着她的手：“这样不会走散。”
“干嘛随便拉女孩子的手？”
“没有随便，怕你走丢。”
“你才走丢。”
“嗯。我怕走丢。”
施嘉意午餐只塞了一块熏肉三明治，这会儿带着陆垣也在异国他乡直接暴走十二公里。
一路从欢笑洋溢的商业街，走到华灯初上的泰晤士河。
陆垣也看到跨河大桥也有点不可思议：“难怪大家都说你是劳模。”
“什么意思？”
“‘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活’。和你合作过的品牌方都这样说。”
“……瞎扯。”
被誉为伦敦眼的观景摩天轮静静矗立着，每一块玻璃都被映上夕阳的金色余晖。
降了温度的晚风剐蹭着施嘉意的耳朵，惹得她缩了缩脖子：“伦敦居然挺冷。”
“圣诞节快到了，可能会下雪。”男人温厚的嗓音回应她。
施嘉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任由他牵着漫步。
他笑着说：“施嘉意，幸好我们今天都穿的是运动鞋，不然还真不一定走得到这里。”
见施嘉意不说话，他又接着说：“施嘉意，我知道你来伦敦不只是为何思姝庆祝生日。”
“也许你可以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
他带着她找了个河畔边的长椅坐下：“我就很喜欢你的摄影风格，你的照片能为人们带去快乐和幸福，我觉得特别好。”
施嘉意看着金光涌动的河面，抿了抿唇：“……你喜欢我的摄影风格？”
两人十指相扣，施嘉意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毕竟，这样亲密的动作，她连做春梦也没实感。
她侧头，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眉眼鼻峰：“那你也喜欢我吗？”
男人没有吭声，手中骤然上升的温度已经让答案不言而喻。
施嘉意从他狭长的睫毛出收回目光，有些不自在：“你……是喜欢我吗？”
这真是个死亡问题。
陆垣也生怕自己回答错误，当场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扣紧手心的力量，试图祈祷施嘉意不那么早起身离开：“我……”
十六岁少女的那句“我就喜欢不喜欢我的”依旧历历在目，经久未衰。
陆垣也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他想说喜欢，当然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
可施嘉意歪脑袋望向自己的模样，和十六岁的少女并无二致。
……可以说喜欢吗？
长达半分钟的对视，施嘉意轻吐一口气。
她笑了一下，试图缓解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没关系，朋友也可以牵手。”
“谁规定朋友不能牵着手走十几公里散步，你说对吧？”
“不过，天色有点晚了，我得回去了。”施嘉意松开他的手，故作轻松起身。
“没事的，你别多想。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施嘉意背对着他，“你不用放心上。”
她垂着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劝解自己：“没事的……”
施嘉意只想逃跑，她的心脏又酸又涨，像是在这个空间多待一秒都会爆炸。
二十五岁的施嘉意可以大骂十八岁的施嘉意是个等着陆垣也的傻逼，可二十六岁真见到了陆垣也的施嘉意却没法指责那个躲在被窝哭得昏天黑地的可怜小孩。
因为二十六岁的施嘉意也很想哭。
二十六的施嘉意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个神经错乱的人，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神经错乱的问题。
眼泪掉落的一刹那，施嘉意身后忽然卷起一阵风。
那人猛地箍住施嘉意的胳膊，将她像个水晶球里的女孩一样旋转一百八十度，直接拥入自己的怀里。
施嘉意甚至能感受到他话语间的颤意。
他说。
“施嘉意，不要走。”
短暂的拥抱后，施嘉意被他扣着肩膀，半强迫性地保持一段距离抬头。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施嘉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连眼角的泪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男人深吸一口气：“施嘉意，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施嘉意吓得不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施嘉意，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即使你会因此讨厌我，远离我，我也要告诉你——”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喜欢，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不是觉得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产生的喜欢！”
“施嘉意，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想和你有未来。”
“我想你的人生里有我的位置……”
“施嘉意，做朋友也好，做恋人也好，不要推开我，我只是……”
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凄怆，像是泄了气等待死亡审判的囚犯：“我只是想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
他颤抖的指尖松开施嘉意：“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对你表露心意，我知道你说过你只喜欢不喜欢你的人……”
“但是，施嘉意，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一切。”
“我从不否认我喜欢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在施嘉意惊讶的注视下拿出一叠红的绿的黑的卡。
“施嘉意，这是我现在有流通记录的银行卡，截止昨天一共存了五千三百十六万七千四百五十二元人民币。”
“每回我想念你的时候我都往这些卡里存钱……”
“这里还有一张没有限额的卡，也都给你。”
说完，他把银行卡塞进施嘉意手里，又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
他急急按了几下，伸到施嘉意眼前：“这是我的房产记录，我名下一共有十二套房子，总价值超十亿。”
“施嘉意，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又觉得酒店的房间被别人睡过不干净……”
“你视频里提过喜欢的十二个城市，我都买了房子。你要是都不喜欢，我们就再计划购置……”
施嘉意如遭雷劈：“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的十二个城市……”
“你先等等，施嘉意，请先让我说完……”
“我知道这也许不礼貌，但请你体谅一下正在喜欢着你的我的心情吧。”
“我担心再也没有下次机会可以告诉你这些事情……”
陆垣也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上面的话，尾音还带着略微的急促。
他的指尖在手机上划了划，点开备忘录：“施嘉意，你高中的时候说过，追你的人从学校门口排到法国，要是想和你说喜欢你，就得好好写情书。”
“给你——”
“这是我的情书。”
他定定地望着她：“施嘉意，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荒谬。”
“我是这么无聊又孤傲的一个人，因为家中变故不敢和你说话，因为我愚蠢的自尊心疏远你，因为我的自卑作祟才让我们错过那么多年……”
“都是我的问题，施嘉意，是我对不起你。”
晚风将两人的发丝末梢扬起，男人红了眼眶：“施嘉意，我想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奢求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值得很多人喜欢。”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喜欢你，而我只是你世界匆匆的过客，如果今天之后你讨厌我……”
他哑了嗓音：“那也是我的过错。是我对不起你，施嘉意。”
远处，晚风带来伦敦眼下的喧嚣。
泰晤士河落入孤寂，两颗炙热跳动的心脏在此刻共振，浓郁的情感几乎要将施嘉意融化在这天色渐暗的混沌中。
“我……”施嘉意张了张口，她的思绪不比对面慌乱的人好多少。
施嘉意看着那只粗糙的手划到备忘录最后的界面，每一条记录都以“施嘉意”开头。
整整三千一百二十五条记录，都在陆垣也的手机里静静躺着。
三千一百二十五个夜晚，陆垣也都在想念一个叫“施嘉意”的女孩。
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施嘉意为此感到震撼：“你……你……”
“施嘉意，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至于你的回应……”陆垣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息。
他最后望了一眼怔愣的女人：“如果你的回应会对你造成困扰……”
“施嘉意，我只希望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男人怅然离开，待施嘉意回过神，那人早就消失在了夜色深沉中。
“……靠。”
有生之年第一回收到表白的施嘉意真凌乱了。
她不理解这男人到底怎么做到零帧起手告白的，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变成纸片人缓缓倒地。
可现实是，她还得处理眼下的事情。
好在何思姝的电话很快找上门。
电话那头传来何思姝平淡的嗓音：“你在哪里呢？晚上楼下咖啡店有活动，我正好带你认识这里的朋友，你……”
那头顿了一秒，试探性地问：“你还在伦敦吗？”
施嘉意：“……人还在伦敦，魂就不知道了。”
何思姝：“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你遇到谁了？”
施嘉意二十六的心眼子终于上线：“思思，你怎么知道我遇到谁了？”
何思姝：“……啊，我瞎猜的。既然你在伦敦就快回来吧，我带你吃顿好的……”
短暂沉默后，施嘉意大怒：“就是你告诉你陆垣也的！你每次说谎都用这种敷衍的死动静，你给我等着！”
“何思姝，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出卖我！！！”
“不是，等等，我……”何思姝还想狡辩两句，对面已经摁断电话。
咖啡店闭店开派对，离何思姝最近的亚裔朋友问道：“Olivia，怎么了？”
何思姝：“这里可能会变成凶案现场……”
“什么？”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某人风风火火到达现场：“何思姝，你也太不仗义了！！！你怎么能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