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笙一旦做出决定,无人能够改变。
路炎淼对于他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自然不会像之前两次那样进行劝说。他冲身旁的郑允昌摇摇头,视线落在了莫斯年身上。
他们俩这么看着我,是想让我阻止许意笙吗?可他这次要解决的人是邵老板,我该阻止吗......
莫斯年内心陷入纠结,同时回想起几天前和洛闻北在微信上跟他聊的事情。
大致内容是员工们私下都在议论邵老板,疑惑他以前几乎每天都会到店里喝酒、点服务生,出手相当阔绰,现在不仅简单喝几瓶了事,甚至连人都不来了。
有人大胆猜测是因为许意笙把他藏得极好,根本就不让他随意公开露面,邵老板连一丝下手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恼火。
大部分员工信以为真,在他们的视角下,邵老板相中了他,可他那晚却上了老板的车,最后还爬上了老板的床。
洛闻北还在微信里说,他在别的老板那里打听到,邵老板可不是个善茬,花了钱没捞到好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莫斯年想得出神,连面前餐盘什么时候被收走的都不知道,也完全没注意到许意笙已经贴过来。
直至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斯年,你在偷偷想什么”才回过神来。
“没、没想什么。”夹杂着红酒果香的气息扑在了耳朵上,莫斯年没忍住痒,抬手揉了揉。
许意笙把头偏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吗?我不信。除非你答应跟我一起去水池,我就放过你。”
他为什么要我跟着去,是要我这次亲自去现场看,还是又像刚认识那会儿一样,要试探我?不对,两者都不对,是什么呢......
莫斯年和他四目相对,一时间光顾着理清头绪,根本没考虑“不去”和“去”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跟着去水池这件事,其他两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他们头顶着问号,齐刷刷地看向许意笙。
还有让他们更加困惑的是:让莫斯年跟着去,有朝一日,他极有可能构成故意杀人罪的帮助犯,把自己喜欢的人拉入火坑,这可不是爱一个人该有的正常行为。
他们希望许意笙这次只是简单开个玩笑,逗逗莫斯年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可下一秒,他们看见许意笙戳戳他的脸颊,发出诱惑的语气,“你不是也很讨厌姓邵的吗,真的......不跟我去看看他的下场吗,会有惊喜哦。”
莫斯年无视了两人试图阻止的眼神,问道,“你会有......哦,不,我是说,如果我跟着去,我会有危险吗?”
“当然不会了,就算有,我也会好好保护你。”
“那、那就去呗。”
话音刚落,许意笙身体放松,眼睛眯起,嘴角上扬,嘴巴自然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发出的笑声响亮、清脆又不失柔和。
他忍不住又捏捏莫斯年的脸颊,“好,你可不准反悔。今天天不错,我去换身衣服,你乖乖在这等我一会儿,咱们俩出去玩。”
“不带上白白吗?”莫斯年心里高兴,故意反问了句来掩饰情绪。
许意笙不答,扭头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俩下午没什么事要做吧,那正好,白白今天就交给你俩带了,玩什么都行,就是别给我弄脏了啊。”
“不是,许哥,我俩下午还想回家......”
“就当你俩交的伙食费了。”许意笙出声打断了郑允昌,朝在一旁玩耍的白德喊道,“白白,我要跟你斯年叔叔过两人世界,你好好跟着路叔叔他们啊。”
他说完起身就往楼上走去,白德一溜烟地跑过来,乖巧地蹲在路炎淼腿边,吐着舌头眼巴巴地看着。
郑允昌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哎哟~亲爱的,我现在好后悔没在飞机上睡一会儿,下午不能回家睡觉,晚上上班肯定会困死啦。”
“好啦,别抱怨了,我来带,你抽空眯会儿。”路炎淼张口安慰了句。
自从莫斯年住进来,日常照顾白德的工作都是他在做,今个突然撒手不管,还麻烦了别人,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这跟他早早地担起了养活全家的重担有关,始终认为自己的工作就该自己做完,从来不会想着去麻烦别人,尤其是对不太熟悉的人。
他几经犹豫,缓缓开口,“抱歉两位,那个......下午要麻烦你照顾白白了,我和意笙会尽快赶回来。”
“没关系,许哥既然要带你出去玩,不玩个痛快是不会回来的。”路炎淼抬头往楼梯口瞅了眼,继续说,“倒是你,刚刚为什么要答应,就没想过以后会承担什么后果吗?”
莫斯年低下头,沉默不语。他承认方才没想那么多,担心自己的安全,不,准确地来说是担心许意笙,也不过是为了同意跟去而找的借口。
片刻后,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表明了想法,“我没想过以后,我只知道只要答应下来,意笙肯定会很开心。事实证明,我刚刚做得对。”
意思是只要许哥开心,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路炎淼眯了下眼睛,狭长的目光里对他满是审视意味,“你对许哥已经......”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保持就好。”
处于对好奇,莫斯年还想从他那里打探点什么,见许意笙已经打扮好从楼上下来,立马把到了嘴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眼前缓缓走来的人,整体打扮风格跟平时完全不同,莫斯年盯着详细上下打量,一时半刻挪不开眼。
戴着一款玫瑰金猫眼金属细框眼镜,上身穿着一件低饱和度、整体偏灰调的茱萸粉宽松毛衣,燕麦色直筒休闲长裤,奶油色运动鞋。
整体温柔慵懒,却处处透着股时尚高级感,看不出一点夜店老板的样子,倒是和珠宝设计师这个身份越来越契合。
许意笙姿势很俏皮地在他鼻尖刮了下,“你看傻了,我有这么好看吗?”
“呃......就、就是感觉你现在很不一样。”都看呆了,莫斯年顿时感到难为情起来,连忙问道,“我们现在就出门吗,我还需要换衣服什么吗?”
米白色搭配茱萸粉,本身就能营造出非常浪漫、温柔、有春日气息的情侣感。
许意笙歪头看了他一眼,浅浅笑道,“不用,你这样就很好,我们走吧。”
他牵起莫斯年的手就往门口走,期间还不忘嘱咐一旁的两人,“白白和家里就交给你俩了,晚上见,拜~”
两人都对身后挥动的双手置之不理,除了汽车启动发出的轰鸣音。
外边的阳光温暖和煦,并不会像夏季那般让人觉得刺眼,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升起来的可不仅仅是体温,还有彼此的愉悦心情。
车子已经开出一段距离,莫斯年脸上的笑意不减,看了下导航,疑惑,“怎么没有路线图,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嗯......不知道。”许意笙忽然神色严肃,回答地一本正经。
莫斯年听到这话便急了,声音不受控制地有些委屈,“啊?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嘛。”
“哈哈哈......逗你的,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可爱死了。”
话毕,许意笙伸手精准地盖在他后颈抚了抚,耐心解释,“我的确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不过到之前还是想问问你想去哪儿,优先听从你的想法。”
哪里可爱了,又对我动手动脚,痒死了。
莫斯年心里一番吐槽,身体重新放松下来,神色却有些落寞,“我没有什么想法,你也知道我以前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各个地方做兼职赚钱,压根没出去玩过,又怎么会知道哪里好玩。”
“也是,那你就只能任由我安排了。嘶~不过嘛,你就不害怕我把你卖掉或者杀掉?”做戏要做足,许意笙说完还笑嘻嘻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那你会吗?”
“我吧......唉~你这么可爱,这么乖,还长得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
莫斯年低声“哦”了一声,头偏到一旁,看向窗外不敢再与他搭腔。
太阳似有落山的趋势,在马路上行走、或者骑单车回家的上班族,把自己包裹得不露一丝空隙。莫斯年心尖和身上每一处皮肤却暖出了火花,正越烧越旺。
许意笙瞄了眼车内后视镜,嘴角扬起迷人的弧度,点开音响放起了极致优雅浪漫的萨克斯音乐。
刚好放完第三首曲子,车子停在VIP车位上熄了火。
莫斯年紧紧握住他的手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直至进到一家看着像酒馆的地方。此时,这里无顾客、无服务生、也无调酒师,只有空荡荡的座椅,和满墙柜上千种品类的酒。
他扫视了一圈,不解,“意笙,你自己就开了家夜店,怎么还带我来这儿啊?”
“因为只有这家店的老板可以随时为我们清场,方便我们随意地在这里玩。”许意笙没瞒着,如实说道。
“清场?你包下了这家店啊?”
“是啊,我不喜欢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有其他人。”
许意笙回答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这种做法有多么豪横。谁让他是店里的大股东,只要店还能正常运营,所有员工有钱可赚,那么做什么都会非常合理。
他牵着莫斯年来到调酒台,“说起来这里算是我的第二个秘密基地,我没灵感的时候,就会来这儿找找灵感。”
“怎么找,靠喝酒吗?”莫斯年指了指身后形形色色的酒瓶,询问。
许意笙皱了皱眉,捏着他的下巴语气冷冷,“嘶~越来越放肆了你,我是靠调酒,话说你心里是不是又在说我是‘酒鬼’呢。”
“嗯,对啊。”
说完,莫斯年猛然察觉到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个,‘酒鬼’这个称呼我只在白白面前提过,你躲在后面偷听到的?不对啊,那天你好像不在家,你......”
“咳,我当然是猜的,就你那点小心思,一猜一个准。”差点露馅了,许意笙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快步转身到另一旁,边说边整理调酒用的各种工具。
莫斯年看看他手忙脚乱的动作,凑过去歪头瞧瞧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将信将疑,“是吗,那我以后可得藏着点了。”
“不准藏,不准对我有半点隐瞒。”
“哦,你可真霸道,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莫斯年连连后退了几步,转身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酒瓶开始研究。许意笙继续手上的动作,忍不住用余光瞄了他一眼,笑了下,声音很轻且短暂。
他在高脚香槟杯杯底放入一小勺新鲜石榴籽,在摇酒壶中加入45毫升北欧风格精酿伏特加、30毫升接骨木花利口酒、15毫升洛神花糖浆以及1滴橙花水,接着,用力充分摇匀这些成分至稍微起泡。
莫斯年听到动静也扭了头,最后被深深吸引,索性坐在高脚凳上,单手托着脸庞认真端详着。
摇晃的声音停止,他随即出了声,“你要调的这款酒,有名字吗?”
“嗯......暂时叫它‘Aurora Whisper’,等我调好,你可以给它重新起一个。”许意笙不慌不忙,在杯中缓缓倒入60毫升冰镇蝶豆花冷萃茶。
“不,你取的名字就挺好听的。”
“为你调的,坐着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许意笙进入第四步——注入“极光”。
他将混合好的酒液,沿着杯壁极其缓慢、轻柔地倒入杯中,交界处产生梦幻的粉紫色晕染,仿佛极光初现;
最后唤醒与融合。
他沿着杯壁或中心,非常小心地倒入70毫升冰镇汤力水,创造出蓝、绿、紫、粉的流动纹路,像极了极光在夜空中舞动。
许意笙端着酒杯,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莫先生,你的酒,请品尝。”
“谢、谢谢。”
莫斯年神色恍惚地喃喃了句,真正让他回神的是,入口丝滑且略带气泡感,那感觉跟几秒钟前心动时的微颤一模一样。
他又抿了口,清冽、微甜,带着花香和浆果香,控制不住将心里的欢喜一一表现在语调上,“我很喜欢这杯酒,你怎么生出这个灵感的啊?”
“我刚说了,这是为你调的,当然是因为你。”
“啊?什么、什么意思?”
两人身体本来就紧紧挨着,可许意笙还是往前移了移,然后单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他眼神真挚,语气中不知是感激还是振奋,温柔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