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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周围也都是熟悉的人，伏黑惠却觉得格外别扭。

不单单是因为令人混乱的现状，而是从看不到五条悟，也没办法通过“絲”联系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他整颗心都是乱的。

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五条悟就彻底将“克制”一词从字典中划掉了。他本就是爱闹爱玩的性子，当老师都没能让他收敛，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偶尔工作忙的时候，伏黑惠也会嫌他烦。谁能想象这个人即使不在面前，也要用“絲”不停地刷存在感，连刚发的推特他没点赞这种小事，也要反复念叨，直到自己拿起手机看都没看地在那条推特下面点了赞，才能让他稍微消停一会儿。

他是热烈的人间烟火，是触手可及的纯粹。

伏黑惠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给予的热闹，所以对现在这种情况适应不了一点。

在他的设想里，五条悟应该一回来就能自行挣脱封印，然后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冲他炫耀，他也不是不能配合地夸奖他一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关进不见天日的咒具，孤零零的，与全世界隔绝。

想到这里，他胸口发闷，心脏跟着抽痛一下，抬眼看向前面发着光的人，久违地感到头痛。

他还想询问乙骨前辈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天台上的那一幕，就有些犹豫，于是更换了目标。

“真依前辈，你知不知道——”

“什么？你想问我知不知道转校生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

“……不是，我是想问——”

“当然是100啦！是原地告白立刻被接受都不奇怪的程度哦！”

伏黑惠只能试着转向另一侧。

“加茂前辈，你——”

“哈哈哈，想知道你的武力值吗？”

“如果我说不想……”

“当然是100啦！顺便一提，转校生的武力值是999，你还差得远呢！”

“……”

伏黑惠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但没有证据。

“没用的。”乙骨忧太在他身后小声说，“武力值低于100的人白天无法自由行动。目前能自由行动的只有我、真希、秤前辈和京都校的东堂，现在又加上了你。”

他猛地转回头，“乙骨前辈？”

“是我。”面容憔悴、仿佛一夜没睡、也确实一夜没睡的乙骨忧太叹了口气，又露出一个浅笑，“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晚了，但是——欢迎回来，伏黑。”

“我回来了，乙骨前辈。”伏黑惠这下终于能肯定自己的确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而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稀奇古怪的平行世界。

“发生了什么？你说秤前辈和东堂能够自由行动？可我刚刚看见——”他顿了顿，无法理解道，“他们在和悠仁打篮球……”

看起来非常疲惫的青年苦笑一声，冲他摆手，“你一定没看到全程——悠仁醒得比你早，一出门就跑去体育馆打篮球。那两人路过的时候看到了，立刻兴冲冲凑上去，说好久没玩了，正好手痒，先玩个痛快再说。”

所以和悠仁不同，他们两个打篮球完全是出于自愿？

在这种时候？这么热爱的吗？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他只知道他们三个曾经约过一起去打柏青哥。

“他们不用上课？”伏黑惠皱眉，在教室扫了一圈，“我的意思是，8点的时候我们被强制投放进教室，他们怎么不在？”

乙骨忧太坐在最后一排，左右两边分别是熊猫和狗卷棘。

他所在的第三排，同样有三个人。

第二排却只有两个，三轮霞坐在加茂宪纪前面，再往前是西宫桃，右手边依次坐着庵歌姬和钉崎野蔷薇。

加上转校生，教室里一共只有11个人。

“只有在教学楼里，才会在上课时被强制传送到教室。他们应该还在体育馆。真希回宿舍补觉了，她觉得我把注意力放在攻略转校生上的行为是在浪费时间。”乙骨忧太颇为尴尬地挠挠头，“她说她下午会去看篮球赛。”

“篮球赛？”

“就是钉崎说的那个，下午三点，转校生‘堵上尊严’的1V3。昨天就预告了，我们还想哪来的3，现在总算知道是哪来的了。”

“咳！咳！”讲台上的家入硝子突然清了清嗓子，“某些同学啊，我知道你们非常期待下午的篮球赛，迫不及待欣赏我们帅气非凡的转校生在篮球场上潇洒无双的英姿。但是老师我的课也很重要啊，再不听课就等着我的减益BUFF吧！减少99.999999%攻击力的DEBUFF，就问你们怕不怕！”

怕是不可能怕的，这些台词有一个算一个，真的很让人出戏！一听就不是本人会说的话。

“千万别被挂上DEBUFF！先听课，看看有没有通关提示。”乙骨忧太迅速压低声音提醒道。

通关提示？

通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乙骨忧太嘴里听到这个词了。

他们难道认为这是游戏？

武力值，好感度，攻略，喜欢……好吧，听上去像个恋爱游戏。

武力值满100的是玩家，其他人是NPC，转校生是攻略对象。

伏黑惠坐直身体，勉强压下越来越混乱的思绪，专心去听家入硝子讲的内容。

“以平安时代中期为界，原初咒术，即以生命献祭为基础的所有咒术都被归为禁术。咒术世家同皇室达成协议，彻底销毁记录禁术的古籍，转而开发提高咒术师□□能力的咒力用法，领域、各大家族的秘术、新阴流之类技巧的雏形，便是这一时期的产物。”

“和没有智慧的咒灵相比，过去的咒术师用非术师做实验，消耗人命的速度堪比天灾。据不死术式的拥有者天元亲述，她曾被当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新鲜素材，囚在某个家族长达百年。”

“于是，本就更倾向于开发咒术师自身能力的五条家、禅院家、加茂家，凭着率先支持销毁禁术占了先机，一跃为御三家，成为了天皇最信任的术师家族。”

“封印术、结界术、反转术式等深奥术法的衰落也是自那时开始，大量守旧的家族被视为邪恶之族，一番打压追杀下来，传承十不存一。”

她讲的是咒术师的历史，也是隐在冰山下、撕去遮羞布后、最为真实的历史。除了底蕴最深厚的家族，绝大部分家族早就没有了相关记载。

伏黑惠之所以知晓禁术的存在，还是因为在平安时代的那些年，从禅院家和五条家的古籍中查阅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家入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些隐秘的？

又或者不是她知道这些，而是有人借她之口，将隐秘公布出来？

讲台上，家入硝子继续说着：“从某个角度来说，咒术是一种公平的能力，付出的代价越大，获得的力量越多，换句话说，想要的越多，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理论上，只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任何事都有实现的可能，包括——令亡者复生。”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只是被控制，而并非没有意识。隐藏在壳子下的、每一个鲜活的灵魂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连呼吸也忘了。

伏黑惠同样忘记了呼吸。

“家入老师，令亡者复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后排的乙骨忧太声音干涩地问。

家入硝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怎么知道？只有付出了代价，并且成功复生了亡者的人才会知道。但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千百年来，我们谁都没有听到过相关的传说。生命因脆弱而廉价，亦因脆弱而珍贵。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令亡者复生只是一个愚蠢又遥不可及的梦。我们应该做的，是在活着的时候更加珍惜重要的人，在他们离去的时候，虽然会遗憾会悲伤，但能坦然接受他们的死亡。”

可是，如果是最重要最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离开了，失去他就如同剜去骨削去肉，整个人空得可怕，当每一口呼吸都变成了折磨，每一次日升都变成了煎熬，又该如何接受？要怎么接受？

伏黑惠仿佛听到有人在嘶吼，声音堵在喉咙里，压抑地，绝望地，用尽全力地。

家入硝子垂下眼，“无论如何，那一定是生者付不起的代价，至少，我说的是至少，需要另一个人用完整的生命、灵魂以及未来作为交换。”

一命换一命？听上去倒是公平，但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咒术界早就乱套了。

（伏黑惠，五条悟怎么了？他设下的封印变弱了。）

一个狂妄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伏黑惠顿时浑身一震，是两面宿傩！他怎么忘了！悟通过“絲”帮他封印了宿傩，现在悟被狱门疆封印，“絲”的作用降到最低，只剩定位，宿傩自然有机可乘，突破了最里层的封印！

（嗯？又一个五条悟？不对！他是——）

宿傩的声音戛然而止。

（么西么西~这里是五条悟~可爱的小惠在吗？）

是悟！

伏黑惠惊喜万分。

（悟！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絲”的通讯功能恢复了，难道狱门疆的封印已经解开了？）

（哈哈哈，惠这么关心我呀~是不是想我啦？）

（是。）

伏黑惠回复得没有半点生涩，和五条悟呆得久了，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应对回去。

（封印解开了的话就快点出来，听说狱门疆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在里面呆着很难受吧。）

（唔，还好啦，别担心，差一点点点点点我就能解开封印，再稍微等我一下哦~）

（我知道，但别让我等太久。“絲”还会失效吗？你不在身边，我会觉得不习惯。）

（哇！惠居然对我撒娇了！好开心~我也想一直在惠身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很想说不会，但在解开封印之前可能都不太稳定。这样怎么样？我答应你，只要你需要，我就一定会出现，就像刚才那样。）

（好。）

不对，这不是平时的悟会说的话。

伏黑惠冷静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