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谢惟清和墨书没说过一句话。谢惟清也没听见墨书说一句话，只是一到课间身后就传来墨书反反复复自言自语的声音，一放学接了个电话就直奔教室外，只听见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眼。什么面试、酒店。
谢惟清盯着教室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转过头问墨书同桌：“赵普，你知不知道墨书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知道啊，他是要去面试。”
“面试？”谢惟清很是好奇。
“对啊，”赵普睁着眼睛努力回想细节，“墨书说他找了一份线上兼职，今天下午去面试。”
怪不得他今天在背跟面试有关的资料，又穿的那么正式，想着墨书被自己弄皱的衣服，谢惟清突然脸一红，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是墨书为什么要兼职呢，他很缺钱吗？
“那你知道在哪面试吗？”
“知道啊，就在丽柏名爵酒店。”
“什么工作要在酒店面试呢？”谢惟清很不解，线上兼职，又在酒店面试，怎么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
“对啊，”赵普应和着，“我也觉得奇怪，酒店又那么远，还想劝他好好考虑，但看他情绪很高昂的样子，又那么认真的准备，就算了。”
谢惟清眉头紧锁，越发觉得事情怪怪的，他又盯着赵普欲言又止。赵普被他这么看着，心里发毛，“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普看着谢惟清勾起一个贱兮兮的笑，语气里满是揶揄，“我今早就知道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小子欠揍是吧。”谢惟清知道他取笑的是两人上午闹不愉快的事，伸出手假装抡过去。
赵普一个巧妙地躲闪，背上书包就走了，只留下一串大大咧咧的笑。
谢惟清坐在原位，忍不住自己跟自己置气。
也真是贱，人家都那么对他了，可自己还是忍不住担心他。谢惟清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算了，不然一会儿又要被人当成变态。而且，再怎么说，墨书也是一个大男人，应该也没什么事。
可是下午都过了两节课，墨书还没来，谢惟清时不时往后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约好下午两点半的面试，墨书迅速收拾了一下，十二点就出发了，足足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屁股都坐麻了。下了车，活动活动了筋骨，看着导航还得再走二十分钟，墨书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打车。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路上几乎都没人，三三两两的几个人看见墨书都露出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墨书穿着黑色厚重的西装，和周围穿着清凉的人格格不入，以至于到了酒店，脸都被晒的通红，身上都热出几层汗，还好穿着外套，否则就能看出他湿透的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
到了大厅约定的位置，墨书突然很紧张，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自己背了好多遍的面试技巧，等着人来。
“你是来面试的？”
墨书感觉眼前突然暗了几度，抬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挂着个金灿灿的项链，在他那个不仔细看差点发现不了的脖子上，穿着件颜色鲜艳的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短裤，全都紧紧地崩在他身上，好像只要他一使劲，下一秒这些衣服都会立马魂飞魄散。
好在他满脸横肉的脸上尽力地维持着微笑，不过这笑看久了也怪渗人。
墨书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赶紧站起来介绍自己，暗暗给自己打气，以貌取人不好，“是的，我叫墨书。您是来面试我的吗？”
大汉看着墨书畏畏缩缩的胆小样子，脸立马沉了下来，连装都不装了，鼻子里哼出一声，满是不屑，一步跨坐在沙发上，小小的沙发几乎要被他压塌，在他屁股下沉重地喘着气。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熟练地在手里把玩，“我不是，是别人，但是她非要去买咖啡，你等一下吧。”说完就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
“这里不能吸烟。”
“先生您好，酒店大堂不能吸烟。”
“这里不准吸烟，没看见吗？”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墨书，一个是酒店大堂的服务员，另一声则是一个女人发出的。
她提着三杯咖啡站在墨书这边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到桌上后，就一把夺下男人嘴里的烟，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警告意味，“李怀，今天老实点，别给我惹事。”
叫李怀的男人似是觉得尴尬，朝着女人狠狠瞪了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悦地夺过一杯咖啡，转过头不再看他俩。女人脸上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但很快硬生生憋了下去，挤进他旁边的位置，看向墨书时脸上又立马堆起笑容。
墨书仔细观察她，简单宽松的白T，配着一条修身牛仔裤，头发利索地扎起来，整个人很瘦弱但干练十足，眉眼间跟旁边的彪形大汉有着几分相似，看着却比他温和许多。
“你好，我是今天你的面试官，我叫李柔。”女人保持着微笑。
“你好，我叫墨书，这位是？”墨书指向一旁大口大口喝咖啡的男人，看他完全没有打算自我介绍的样子。
女人蹙了蹙眉，“他是我弟弟，在附近工作，今天听说我要在这边工作，非要来看一看，我想着他正好可以过来帮我搬一搬东西，就让他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女人指了指墨书面前的那一杯，示意他喝。
还没来得及够到，李怀一个伸手拿过李柔面前的咖啡，“我那个不好喝，我尝尝你这个。”
“呸，怎么都他妈这么难喝。”
墨书总感觉哪里有说不出来的奇怪，甚至有很想走的冲动，但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吧，先看看再说。
墨书端起咖啡，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却没注意到她紧紧捏着咖啡有些发抖的手。
“很好喝。”
“好喝就行。”女人舒了口气，“他们家咖啡很不错，我很喜欢。”
“是好喝，不好喝怎么能行了，三十多块钱一杯呢。”李怀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柔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开始了面试，“我看了简历，你是高二？”
“对。”
“那今年才17啊？未成年？”李柔皱了皱眉，有些纠结。
墨书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年龄不够，“我其实已经成年了，我迟了一年上的户口，户口本上的年龄也就将错就错晚了一年。”
“你成年了！”李柔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眼睛里都闪着光，惹得一旁的李怀都忍不住看她。
“你还在上学，为什么要兼职呢？”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新学校学费也很贵，怕负担不起。”
“哪个学校啊？”李柔看着墨书青涩礼貌的样子，语气情不自禁地柔软了下来。
墨书心里奇怪，这怎么跟他网上看的面试流程不一样啊，了解的这么详细吗？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梧桐国际高中。”
李柔拿着咖啡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我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
“学姐？”
“算哪门子的学姐！就上了三个月，真好意思！就因为这个你害得我们家成什么样了！”李怀激动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
这下不仅李柔满眼厌恶地看着他，墨书的眼里也露出一分厌烦，当然，还有一分好奇，不过这也不是好奇别人家事的场合。
李柔死死地按住李怀的手腕，牙缝挤出几句话，“从现在开始别说话，下个月的烟钱我给你。”
李怀撇着嘴，嘟囔了句这还差不多，就真的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我们这个兼职到底做什么呢？”其实墨书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兼职到底要做些什么，只是因为当时看的时候没有门槛，又可以线上工作，报酬还高，也是唯一一个给他回复的，他才过来试试。
只是现在，他突然怀疑这是不是份正常的工作了。
“只是拍些宣传视频，”李柔看着他，“稍等，我联系一下我老板，说明一下你的情况。”说完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宣传视频？墨书很好奇。
透过大厅的玻璃，墨书看见李柔在外面一个劲地对着手机鞠躬，像是在道歉，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走进来。
“可以说我是经纪人吧，”李柔拿纸巾擦了擦汗，“宣传视频就是拍校服宣传片。”一旁的李怀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姐。
“校服还要拍视频宣传吗？”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没休息，墨书觉得头晕乎乎的。
“大部分学校的校服即使有自己设计的，也还是会有一些特定场合使用的制服。我们是面向私立学校进行制服宣传的公司，你们学校的很多制服就是从我们提供的照片和视频里面投票选的，这样的话既民主又可以节省时间。”李柔耐心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