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艾,起床啦!”小白隔着掖得严严实实的蚊帐,轻轻捅了捅乔艾裹在身上的被子。
小白已经刷过牙,洗过脸,在开始涂抹面霜之前才去叫醒乔艾,因为她知道,自己需要一刻钟才能完成的晨起日常,乔艾只用五分钟就能轻松搞定。
果然,乔艾像一条鱼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蚊帐里滑出来,嘟哝一声“早,小白”,就拿起牙具闪进卫生间。
待到小白穿好外衣,系好鞋带,一切准备就绪,乔艾已经站在寝室门口等候她一起出门了。
乔艾在日常琐事上的这套本领,是她从小学一年级起就一直在寄宿学校里住宿舍,吃食堂,十数年才积累下的生活技巧,被小白戏称为“童子功”。
小白是乔艾的好朋友。相比于寝室里另外两位姑娘,她本能地更喜欢乔艾,因为她觉得自己与乔艾有很多非同一般的相似之处。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
与乔艾和小白相比,寝室里另外两位姑娘都是来自富裕家庭的独生女,有许多根深蒂固的、小白当面不屑一顾、背地里直接称之为“臭毛病”的小习惯,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舅姑姨一干人等走马灯似的打来电话嘘寒问暖,而小白和乔艾却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小白来自外省的边远山区,家境贫寒,是系里数一数二的特困生。就连她的手机都是上大学后用课余时间打工赚的钱买的。她的父母为了节省电话费,没有要紧事从不给她打电话。她打扫过学校的教室,给中小学生做过家教,在学校附近的好几家餐厅里当过服务员。
乔艾虽然没打过工,但跟小白一样,生活节俭到拮据。她虽然上中学的时候就有手机,但用途基本上等同于手表,常年也接不到几通电话,即使偶尔有一两个来电,也多半是拔错号码或者骚扰电话。
不过,在乔艾看来,她与小白却有太多的不同。
小白性格直爽泼辣,乔艾却显得过于内向了。她总是那么安静,就像一株默默生长在庭院一隅的植物,在春天里静静地开花,在夏天里小心地伸展着枝干,在秋天里主动落尽叶子,毫无怨言地度过严寒的冬天,等待明年春天再次萌发。
而且,不同于拿一等助学金的小白,乔艾其实并不缺钱。
事实上,她的银行卡余额可能比全班同学卡里的钱加在一起还要多。
她的银行卡也很与众不同,那是一张双币储蓄卡,是父亲把她送进寄宿小学一年级时替她办的,一直委托她的历任生活班主任老师代保管。在每学期初,父亲都会把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一次性打入卡里,小学时打的是加元,上初中后改成了欧元。她的生活班主任老师每月初帮她从卡中取出足够她学习和日常生活的人民币。
父亲汇给她的钱虽然不少,但其实也不是多得花不完。乔艾之所以能有积蓄,只是因为她有一个说不上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她太安静,太让人省心了。虽然她的历任生活班主任老师在帮她从卡上支出了学费和食宿费之外,都会留给她一笔零花钱,并告诉她如果钱不够用了,可以随时找老师拿,但她的零花钱从来都是够用的。
她是一个爱琢磨的孩子。在长期的寄宿生活中,她渐渐练就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本领,比如,她从来就没有指甲剪,总是用一把文具剪刀解决问题;再比如,她从来不去美发厅剪头发,永远留着一头完整的长发,一旦觉得过长了,就梳成中分,顺着双肩披到胸前,用同一把文具剪刀剪短修齐。
这把剪刀是她小学一年级时为了在美术课上做手工而买的,到现在依然很锋利。这让她觉得自己比《庖丁解牛》里的那位大师傅还了不起。
而用小白的话来说,乔艾手里的每样东西都是多功能的,有些甚至是万能的。
乔艾的银行卡在中学毕业前夕回到了她自己手里,账面余额经过十二年的积累,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可观的六位数。这着实把乔艾吓了一跳。
不过,她从没对别人提起过这笔钱,自己也从没认真打算过要怎么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