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年轻人之间应该更有话题吧?
等等,邃无端和剑咫尺算是年轻人吗?
我端坐一旁乖巧泡茶,浑然不觉一旁的皇儒如坐针毡的模样,捧起茶杯放在他面前,不经意地展示自己刚涂好的丹蔻:“前辈沉思已久,是在担心侠儒前辈吗?”
“啊?嗯。”皇儒心想着侠儒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如担心他自己。明面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僵硬道:“你来儒门数日,可有想着在门内另领一职。”
有了正当工作,就无法呆在昊正五道内了。至于那些谣言,随他去吧,不实之事终会随风消散。
“这……”我一下子就知道皇儒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用德风古道的规矩,拒我于昊正五道门外,可我又岂是这般简单就能被送走的人。当下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少箜资历尚浅,若何前辈交往过后便入门,恐累前辈背上暗通款曲之嫌。还是等我在武林上建立上一两个功勋再正式拜入德风古道,方是正常途径。”
“你年纪小小,怎么和晴不风那小子一样古板。”皇儒看计划落空,不由得皱起眉头,看起来就有几分不悦。
“皇儒前辈……”我咬着嘴唇的力气更大,在唇间咬下深深的痕迹,微微垂下眼帘,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是否嫌少箜麻烦,才这般急欲赶少箜离开?”
我委屈地睁大乌灵灵的双眼,一时潸然泪下,透明水珠划过脸颊,滴在桌面上:“少箜知晓,前辈不过是碍于父亲之言……”
“好了好了!”皇儒什么时候见过说哭就哭的人,惊得几乎要跳起来,直到看见我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深吸一口气稳下声音:“吾不曾这般想过,算了,你不愿意便罢。”
“真的吗?”嘴上这么问,我却低下了头,似乎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黯然道:“前辈当真不会赶少箜离开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事情是怎么到这个情况的?
皇儒当然不愿意轻易答应,毕竟他确实有着这样的打算。
我径直低着头,用袖角擦过眼睛,我摆出一副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个麻烦的姿态,声音带着泪后的沙哑:“我知晓了,抱歉,以后不会再向前辈提出这等为难的要求,多谢前辈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起身:“少箜告辞。”
话音未落,下一秒我的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我知道示弱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无论如何皇儒肯定不会这样任由我哭着离开,却还是头也不回,仿佛强忍泪意地道:“前辈放心,少箜绝不会在外头胡言乱语,有辱前辈清誉。”
“闭嘴!”皇儒一声大喝,强硬地手指用力,强迫我转过身面对他。他严厉地扫了我一眼,视线在触到我眼角的泪光时,又僵硬地转开,盯着一旁的花朵道:“你家中人就是这般教你,让你任性忽视长辈之言的吗?”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我嘴唇都要咬出血的模样,皇儒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浑然忘记了此刻还捏着我的手,放软声音道:“你既住下,吾自会好好照料你,方才之事便当无发生过,知道吗?”
也是难为皇儒了,从来只有他呵斥教导别人,让他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如果要在登天和面对别人泪眼的难度做选择,他宁愿登天。
“少箜知晓了。”目的达成见好就收是我的准则,不过也不能毫无底线就这样原谅皇儒,否则以后当真成婚的话,我于家中的地位何在。于是我佯装羞涩地抽手,偏过视线道:“前辈可放开少箜的手了吗?”
皇儒低头一看,急忙松手,背在身后。
他佯装严厉地轻咳一声:“吾还有要事,你先在此,慢慢平复心情吧。”
“是,少箜明白。”
看我应承,皇儒立马化光离开,火急火燎地几乎有人在背后追他似的。
这么说来,还真的是有,那个人不就是我吗?
我不急着擦掉眼角的泪水,反倒是慢慢触上他方才握着的地方,灼热的温度几乎要透过布料印在皮肤之上。
不知道何时才能真的牵上皇儒前辈的手呢,真是令人期待。
3.
皇儒很苦恼,但皇儒没有可以商议的人,连勉强可以作为小弟的侠儒都出门数日了。
有时候辈分太大,也是一种困扰。
这些日子我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和皇儒相处,可刻意地减少了与他说话的次数,除了必要的谈话,不再陈诉自己的看法,更没有像以往那样亲近他,仿佛想要疏远两人的关系似的,过分恭敬。
我越对他恭敬有礼,恪守前辈与晚辈的界限。他反而越不适,几番想要问我,偏我又丝毫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口一个晚辈和前辈,把他堵得死死的。
于是憋了好几天的皇儒总算是生气了。
数日以来,一直萦绕于心的愧疚在我再一次放下碗碟安静的离开的一刻冲上顶峰,他一拍桌子:“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皇儒无上想的很简单,给对面的人找点事情做,免得对方一天天绕着个老头子转,怎么反倒惹恼了对方似的,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完全搞不懂。
我垂下头,“前辈多虑了,晚辈没有闹别扭。”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微妙的被人欺负般的表情。
我不等他开口,曲身行了一礼:“前辈请用餐,晚辈先去练剑了。”
“你给吾站住!”皇儒看我油盐不进的模样,额头冒出青筋,连名带姓唤我:“衣少箜。”
“少箜在。”我隔着遥遥的距离,举止有礼,言语恭敬,宛如一个提线木偶,毫无情绪:“前辈有何吩咐。”
皇儒咬牙,就是这个态度,这个完全不对劲的态度。
“你是在对吾摆脸色吗?”他压低声音,呵斥一声,儒门上位者的气度,令人望之胆寒。
我不为所动,神情平淡,直接半跪下身,垂头道:“前辈息怒,少箜不敢。”
皇儒看到我这般便气不打一处来,径直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你给吾站起来!”
我身体弯得更低:“前辈息怒,不知少箜何处触怒前辈,请前辈告知。”
“吾并无生气。”皇儒深呼吸一口,心知僵持下去并无结果,是以放低了声音:“你起来。”
“是。”我不再和他对着干,根据他所言起身,退居一旁:“前辈还有何吩咐?”
皇儒:“……”
皇儒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分明是经历过了许多风霜的儒门大前辈,却仿佛对我束手无策似的,骂也不是,说也不是,最后叹了口气:“你年纪小小,气性怎会如此之大,这一点也是肖似晴不风那小子吗?”
若面前是太簇晴不风,他非得把那小子吊起来打不可,偏生面前站着的是他的女儿,更不要说两人之间还有那个胡闹的约定。
皇儒不知道第几次腹诽自己的父亲,约定就约定,非得要把这个麻烦代代延续下去不可吗?想着又不禁恼怒起太簇晴不风,也是个石头脑袋,约定既然过了千年,早该作罢,何必还要旧事重提。
他像是对着一个抱着柔软腹部的刺猬球,无从下手。
我内心都快被皇儒纠结的表情笑死了,面上倒是一点情绪都不露,“晚辈不明前辈之意,可否请前辈明解。”
“算了,你下去吧。”皇儒无奈,只好想着先放放再说,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解决了。
“是。”
我才不会这般轻易地就把事情放过,想赶我走?没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咩,是该让久不出江湖的武林大前辈体验下何谓晚辈的千层套路了。
*
事情会随着时间消散吗?
自然是不会的,坏心眼的我看着皇儒一天比一天坐立难安。终于,他忍不住去找第二道的凤儒无情请教了。
就不知道他能请教出一个怎样的结果,我无比好奇且期待的等着。
另一头,刚送走皇儒无上的凤儒无情笑了声:“吵架了啊,看来是被小儿辈的手段缠住了。”
现在小儿辈的手腕,当真不可小觑。
惯来喜欢在凤儒这里呆着的御钧衡从树林后走出,方才见皇儒在,他才退居一旁,没想到心烦意乱的皇儒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看来是当真感到烦心。
他看向一旁心情甚好的凤儒,有些疑惑:“尊驾何出此言?”
“你啊,有时敏锐,有时又很迟钝。”凤儒亦嗔亦笑地看了御钧衡一眼,“你应当知晓,皇儒尊驾之处,如今住了何人吧?”
为何说皇儒尊驾的事情,还要顺道说他一道,御钧衡不明所以,径直问出口:“你是说太簇晴不风前辈的女儿吗?”
皇儒尊驾烦恼,便是为了此人?
看来还是没反应过来,当真是迟钝,她不免将话说的更清楚:“是啊,你何曾见过皇儒尊驾这般心神不宁的样子,分明是在意了某人,又说不出口罢了。”
听出了凤儒言下之意的御钧衡一惊,下意识看向皇儒离去的方向,脱口而出:“怎有可能,皇儒尊驾可比她长了不止数倍。”
纵使有那样胡闹的婚约在,可众人不过是将其当做趣味谈笑,皇儒尊驾何许人也,怎会当真。
这种话,从御钧衡口中说出,总觉得别有趣味。
早已与御钧衡心意相通的凤儒,抬起袖子掩住笑声,“你不是不曾在意过吗?”
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的御钧衡默默地低了头,他自己都喜欢上了与自己天差地别的凤儒,儒门之内,确实就他没有资格说这话。
“吾不是不曾在意,只是……只是情不由心。”御钧衡脸红得似番茄,不敢去看凤儒,“是吾失言了。”
“哈。”凤儒看着他连耳朵尖都红透,多少能理解为何主事众人都喜欢逗弄他,压低声音:“四下无人,便无须唤吾尊驾了吧。”
被调笑了反而更加害羞的御钧衡,出口声音低如蚁言:“嗯……吾……霜清。”
“哈。”
4.
皇儒捏着手上的脂粉,有些怀疑凤儒说的话,现在的年轻女子真的会喜欢这个吗?是说凤儒也不是年轻人了吧,她和现下的小儿辈会不会有眼光上的不同?他怎么觉得送磨石或剑油更好,平日里还能打理佩剑。
他尴尬地把脂粉放了又拿,拿了又放,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默默走出房门。
我在院中修理树枝,顺便想看皇儒到底得到了什么建议,嗯……感觉皇儒这种实用派,如果送东西会选择送磨石或剑油呢。
不得不说我和皇儒的想法确实高度的一致了。
修剪掉多余的枝芽,让花在其中更加娇艳,偶尔在家里的时候我也喜欢打理庭院,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倒没有什么不习惯。
非得说不习惯的话,就是皇儒庭院花朵的种类没有自己家的多,趁着无事的时候出去采买一些种子好了,种点月季也不错。
身后缓缓传来脚步声,我假意没注意到,等他开口。
皇儒迈出脚步,又缩脚退回,在原地转了几圈,才豁出去似的与我搭话:“你在打理花园吗?”
显而易见吧,看来皇儒前辈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衣少箜见过前辈。”我收起剪刀,一板一眼的行礼。
皇儒被我的态度噎了一下,藏在身后的手握的更加紧了,脂粉盒子都被他握得吱呀作响。
他闭眼呼吸了好一会,勉强压下不悦,放平嘴角,硬挤出和气的表情:“吾说了,无须多礼。”
“是,前辈。”算算也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就很难收场了。我仰起头,佯装无意道:“前辈今日怎有空出来行走,是有事寻少箜吗?”
以前躲我躲到飞起,如今风水轮流转,知道被躲的滋味不好受了吧,哼哼。
皇儒一顿,肩膀垂下,自暴自弃地伸出手,握在掌心的脂粉小小一盒,衬得他手掌无比宽大,“吾想着你初来乍到,或许许多东西准备不全……”
这样说好似有有些奇怪,平白无故送人东西,还是脂粉盒这种暧昧奇怪的东西,他想着立马转变口风:“是凤儒提醒吾,吾才想起,若你不需要,丢掉便罢。”
啊……是脂粉啊。
身为女子的建议的话,确实比皇儒自己想来得合适。
这下似乎能体会到侠儒前辈说的那句[儒门中想看热闹不止他一个]的意思了呢。
“劳皇儒前辈关心了,少箜自然欢欣。”我接过他掌中的脂粉盒,小小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