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变幻只在瞬息间，原本眼看占据绝对优势的卡恰在听见谢伊呼唤的瞬间向后爆退。

墙外是顺应她惊叫的回防，楼道间隐约能听见冲刺的脚步声、魔咒的交互、枪弹的重击、人声的谩骂与幻影移形的爆响。

反幻影移形咒已被撤销，大厅陆续闪烁出陌生的人影，其中无一是凤凰社的人员。幻影移形的弊端在此刻显露无遗，凤凰社无法迅速到未曾进入过的场地支援，能帮助谢伊的只有香薰一人。

“不光私学禁忌黑魔法，还有私藏违禁品……”卡恰边退边说，“秘密不少啊，小姐。”

前方的景象在此刻才呈现在眼前，几具被固定住无法动弹的人体，还有些零散地落在地上。

固定是冻结咒的效果，剩下的是香薰在听见命令后偷袭的杀咒，切割亦或是粉碎。

每位通过幻影移形返回的巫师零落地出现在房间内，似乎早有准备，现身后只顾带看着还有生机地同伴撤离，除了防御并无过多攻击意图。

“只需要留下一个活人。”谢伊按住淌血的左眼压着嗓子吩咐。

这给了香薰最大的行动权，从十六年前死局中杀出的小精灵全然不似平常的面貌，全心指在让伤到自家主人的歹徒付出代价——而对方显然缺少和小精灵战斗的经验，忙于撤离的过程中难以找到熟练运用幻身咒的生物。

“不装圣人了吗？谢伊·休斯！”卡恰听见她的话时陡然失声大喊，“猜猜是谁泄露了你的情报！猜猜我们为什么能出现在这！你以为外面有几个人真想救你！”

“飞沙走石。”

回答她的只是漠然的咒语，蓝色火光以无可阻挡的速度向前冲击，在卡恰攀附上一名巫师时狠狠地撞在两人身上。

可惜对方飞离位置并不凑巧，香薰正困于几道拦截咒语之间，只能发狂地看见其被身旁的同伴用移形咒带离。

冷眼目睹眼前的场地只剩下残肢断体和两名被香薰截胡下来的巫师，“别让凤凰社的人进来。”简单地通知在外满心焦虑的好友一句。没有多向艾瑟尔解释原因，更没有那个空闲，等手肘和指关节的骨折刚好，她就吃力地撑起身体。

几乎用光身体中残余力量般捏住腰侧的冠冕，谢伊几近咆哮地吼道：“闭嘴！”

“检查普通人里还有没有活人，”只对香薰吩咐了一句，没有安抚，跟没有解答自己刚才的吼声是在针对谁。

召回自己的魔杖，抬手对自己用出切割咒，手臂和侧身被愈合咒治疗的皮肤重新被割裂，每一道伤口都像魔法失控般划得深可见骨。

沉闷的金属掉落声在地毯上响起，伴随的还有血液落在上面的嘀嗒声。

那是几颗子弹。

谢伊看向倒在前方不远处被几道咒语和子弹打得变形的躯体，昏暗的眼底看不出除阴郁之外的色彩。

那具尸体所在的位置其实是她原本的站位。

防御魔法想要破除并非只有击碎这一种方式，另一种方法便是接触，当施法者主动触碰她者时，保护罩同样会向对方展开。无疑，卡恰是算准她会有心软而做下这样的手段。

被刀刺伤的时刻，背后那些被冻住的人是真废了全部火力想要杀她，移形咒被限制，行动被腹部的刀和对方的手腕控制。除了使用转换咒和身前的人交换位置，她想不到任何脱身的方法。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再给加西亚加上一层护盾。

只有这一个方法吗？

谢伊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脚步的尸体。

不，她只不过是潜意识里不希望自己使用防御咒时让脚下的人活着而已。

涌出的鲜血在魔力控制下倒流，从地面、衣衫中飘到割裂的伤口中将其填拢。原本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脸色，在伤口的愈合下重新泛上血色。

这才是血肉魔法的真实用途。

只是不知为何，腹部和眼眶的刀伤却始终未能愈合，只能勉强用一层薄膜封住使它不再流血。

被限制一半的精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她不清楚，但放弃所有束缚能展现的实力倒是呈现了端倪。

只不过看见这场面的不只有她自己，怀中的魂器同样在她集中全部精力时，将思维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卡恰没有准备留手，她们两人都很清楚。

至于倒在地上时为什么不动刀，无非是对方很清楚，在场同伴全部被定死后，她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面对面单杀一名巫师罢了。

卡恰不敢冒着同伴全灭的风险和她搏命，谢伊同样需要休息，并从对方口中了解一切未知的情报。

本应再僵持一段时间，无论对方的挑拨离间和激怒到什么程度。

谢伊按住冠冕的手愈发用力。

起身，看了眼旁边仍旧血淋淋的地面，避开旁人的血肉转身。

就算这样，她也不需要用旁人的生命力，即便是个死人。

“还有三个麻瓜活着，”香薰啜泣着回答，眼睛里除了小主人身上的伤口再也看不进其它东西。

谢伊只是扫了眼自己救下的人，什么也没问，转身走到被香薰拦截下来的巫师跟前。

缓慢地蹲在两人面前，用魔法控制对方直视自己的视线。她没兴趣体谅对方的精神能否承受得住自己的搜刮，用摄神取念获取完想要的情报，便任由两人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现在，她才大致摸清对方的人数和目的。

与猜测大致相同，卡恰等人的来历的确是肃清者。在从北美的渠道得知英国魔法界正在尝试和麻鸡接触后，对方就派人赶往欧洲行动。

想必是对记忆施加了限制，对于肃清者在北美的情况，以及到英国后的具体计划并未在二人记忆中出现，她能了解到的只是这两人本次行动中的记忆。

宴会厅内包括卡恰总共七人，有哑炮和巫师，其余外面有九人在外阻拦凤凰社驰援。而宴会厅里的人，第一任务是杀了她，如果判断无法击杀，那就尽可能破坏她对其它任何势力的信任。

“四分五裂。”

用切割咒将对方的下巴直到声带破坏，不再关注这俩人的情况，谢伊重新走回活着的三名人质面前。

根据两名巫师的记忆，这些人质的确是宴会的客人，虽然级别不高。自然，插她刀子的那位也是，只不过在卡恰的指引下，付出一位同伴的性命的代价，让她们理解刺自己一刀就能活命的事实。

“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她按住腰际隐藏的冠冕轻声发问。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她在对方或是迷离或是绝望的眼神中伸出魔杖。

银白色的丝线从脑侧被拉出，三人的目光开始变得空洞无神。无视对方的反应，将银色丝线在空中几次翻折，在其中一段先变得纤细又重新充盈后，谢伊把它们又塞了回去。

“知道应该说什么吗？”盯着三人浑浊不清的眼睛，谢伊淡淡地问。

“是的，你救了我们的命。”她们齐齐点头。

“很好，永远记住这一点。”

谢伊扶着边上安静啜泣的小精灵起身，“你先回老宅，香薰。”她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检查加西亚的状态。”

香薰在这样的氛围下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小心翼翼地点头，顺从小主人的吩咐消失在原地。

“不必拦了，”在香薰消失后，她对沉默已旧的艾瑟尔说。语罢，便站在一片狼藉中，按住冠冕，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