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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谢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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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裴一雪让药堂管事去选些人手,但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管。

黎明药堂明面上和“裴一雪”手下的济世堂有合作,不少伙计和药童都是从济世堂选拔过去。

而济世堂如今在青州说服了好几个山头加入,也算开启了“连锁店”。济世堂一边收留的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人,一边将据点作为镖局的中转驿站,已经在青州形成一张较为成熟的物流网。

堂中所有人员加起来多达万余人。除了原来的山匪,他们多是老弱病残,却也能替济世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譬如给采挖药材、分拣“快递”等。

短短半年,镖局和药田赚得不算少,济世堂建设得比原来是土匪窝的时候还要气派。

戚达带着裴一雪转了一圈,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你个大忙人多久没到这儿来了?感觉如何?比你上次来变化是不是颇大?”

“嗯。看得出来,戚管事管理得很到位。”裴一雪说。

“哪里哪里,是东家您指导有方。”戚达客套地说了句,“不过话说回来,这次选去省城的十位人手我大概筛选了一遍。有二十来位大抵符合你的要求,具体人选还得你来定夺。”

两人边说边走,鞋底和脚下的石板路磕出轻微的声响。

大概穿过了三四道拱门,临近议事厅,那方隐约有嘈杂声传来。

随着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凭什么他们能去,我们不能去?这不公平,内幕,绝对有内幕?!”

议事厅门口,三男两女义愤填膺地围堵着济世堂维持秩序的人。他们的脸上满是愤怒,言辞激烈地控诉着,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溅。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肥差就自己占了,然后把济世堂的脏活累活留给我们,我呸!我看你们别叫济世堂了,改叫黑心堂吧。”一中年妇女,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指着济世堂的人大声骂道。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把人的耳膜都给刺破。

看到这幕,裴一雪眉心直跳,他真是“好久”没接触到过此等泼妇骂街的画风了。

那尖锐的叫骂声,那蛮横的姿态,让他心中一阵烦躁。

“抱歉,是我的失误。”戚达脸色阴沉,对还在与这群人讲道理的属下说:“还愣着干什么?他们不愿待,把账结清直接丢下山去。”

那方的人立即反咬过来:“凭什么赶我们走?这山又不是你们的,我们想待就待!”随即做出防御状态,提防济世堂的人近身。

戚达被气笑了,他占了这山头整整十年,如今才开放一年不到,就说不是他的了?

当年刀口舔血的大当家气势瞬间爆发,厉声道:“还不拖走!”

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当即围了上去,神情狠戾与要杀人灭口的土匪无异,吓得那三男两女脸色惨白。

而裴一雪则在这混乱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特别的身影。

三男两女中有一个柔弱清秀的男子,他似乎一直在偷偷观察这边的情况,从见到谢玉书的那刻起便时不时地瞄向这边。

裴一雪心中响起警铃,柔弱清秀型,谢玉书不就好这口吗?

他瞧了眼旁边的谢玉书,见人似也在望着那方,连忙咳嗽几声。

那咳嗽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即刻将谢玉书的目光引了过来。

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谢玉书轻拍他的背,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胸口突然有些难受。”裴一雪抬头,望向谢玉书,眸光流转间尽是可怜劲。

谢玉书搀扶着人,环顾四周想就近寻找一个可以坐下歇息的地方。就在这时,那名柔弱男子忽地大喊一声:“谢玉书!”

裴一雪与谢玉书身形都不由猛地一顿,那柔弱男子企图挣开济世堂的人,身体用力地扭动着,朝这边大喊:“真的是你,玉书!是我们啊。”

柔弱男子喊完,朝济世堂的人道:“放开我,我们认识那边的人,我们是一家人。”

济世堂的人闻言齐齐看向裴一雪这边,等着确认事情的真伪。

在一众目光下,谢玉书抿了抿唇,道:“和韵堂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忽略的疏远和客气。

“你会说话啦!”柔弱男子惊呼道。

谢玉书应了声,他望向其他几位亲戚,依次喊道:“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

这话一出口,济世堂的人便讪讪地松了手,不看僧面看佛面,裴一雪对谢玉书的那点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那位大伯母径直走到谢玉书跟前,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服,脸上带着刻意的笑容,略嗔怪道:“哎哟,你这孩子,方才瞧了你几眼没敢认,得亏小韵眼尖。

瞧瞧,几年不见,又高了不少,壮了不少!”

谢大伯母伸手就要来拍谢玉书,那一瞬间谢玉书下意识便想避开。

这个动作虽小,裴一雪却足以看出这人内心的抗拒和不适。

他快步上前,如同一只护犊的猛兽,将人护在身后。

大伯母的手没碰到人,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和不安。她收回手,上下打量起裴一雪:“玉书啊,这位是?”

被问到,谢玉书一时语塞,因为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概括他与裴一雪的关系。

“这是我们济世堂的大东家。”一旁的戚达出声解围。

大伯母的眼睛在裴一雪和谢玉书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像是在探寻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

她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紧紧握住裴一雪的手:“哎哟喂,东家呀,这衣服这气质,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们呢,都是玉书的亲戚,亲得不能再亲了!”

“嗯。”裴一雪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动。皱起眉:“方才听各位所言,似乎是想去黎明药堂帮工?”

大伯母还没有说话,后面的几个皆眼睛一亮,其中那个柔弱男子则看着裴一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觉得这事有戏,二伯和二伯母连连接话道:“是啊是啊,东家——”

“不是那么回事。”大伯母干笑着,不知怎么改了想去省城的主意,打断几人的话,“这不听说这次黎明药堂开设在省城嘛,大伙儿都想去,我们只是想弄清楚选拔的条件。”

戚达道:“选拔的条件很公平,公示栏有,来济世堂半年以上,结合平时的表现以及笔试成绩挑选。此次人选的绩效表和笔试成绩也都有在公示栏公布。”

大伯母沉默两秒,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说:“哎呀,我们刚来济世堂不久,这公示栏在哪儿……还真没注意过。”

戚达继续拆台:“你每日下工去食堂必定都会经过公示栏。没记错的话,你们前些天找负责人闹过一次,理由是能者居之,不认这些选拔条件。”

大伯母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哈哈这戚管事铁定记错了,我们真没注意过公示栏。”

戚达也不再多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可清楚了?”

“当…当然。”大伯母应着。

“既然清楚了,那便先请回吧。”裴一雪扯出个客套的笑,直勾勾盯着人,“我和阿书还有些事要办。”

大伯母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越过裴一雪望向他身后的谢玉书,“玉书啊,三年了,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我们都以为你…你已经……”大伯母挤出两滴眼泪,“唉算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再来找你,一家人好好聚聚,说说话。”

谢玉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嘴皮动了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大伯母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其他几人虽然懵,但也跟在她后边。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之际,一个身影突然拐了个弯,施施然来到裴一雪跟前。

“在下谢和韵,无意冒犯裴东家,只是幸得东家收留,我们一家才有了容身之地,和韵由衷地感激。往日见不到东家,今日有幸能够一见,请受和韵一礼。”

谢和韵声音中充满了真挚与敬仰,说着就朝裴一雪躬身一拜,而后略带娇羞与忐忑地抬头,一双眸子微红盈着水光,好不勾人怜爱之心。

这劣质茶系表演,看得裴一雪眉心直跳,他都有些忍不住想亲自下场指导指导。

“咳咳……”裴一雪微微咳了几声,卸了大半力气靠着谢玉书站立,“济世堂开堂收留无家可归之人,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来者不拒。所以,你不必为此介怀。”

说完,他没再管谢和韵,偏头看向谢玉书,满是温柔和依赖:“阿书,我想去里头歇歇。”

谢玉书发散的思绪这才回笼,看看他又看了看议事厅,点了点头:“好。”

两人兀自走了,独留谢和韵在原地继续保持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二十个人里面选出十个,裴一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而谢玉书自遇到那所谓的亲戚就一直心事重重。

当人散尽,裴一雪握上谢玉书的手,温声道:“阿书好像不是很喜欢你的那些亲戚,他们以前欺负过你?”

谢玉书视着他半晌,憋出来一个字:“没。”

“斟酌如此久才说‘没’,说明他们从前肯定做过一些过分的事,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裴一雪轻声道,“阿书既然不想与他们再有瓜葛,待会儿便叫人撵出济世堂。”

听到这里,谢玉书的眼眶肉眼可见地泛起红色。

裴一雪心脏一紧,谢玉书以往习惯有事都憋在心里,一般不会外露情绪。

如今这般,这得以前在这些亲戚底下受过多少委屈才会这样。

裴一雪握着人的手不由紧了紧,“阿书……”

谢玉书似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正了正神色,“你都不了解他们,又怎知他们从前如何?”

“我虽不了解他们,可我了解阿书。”裴一雪凑近人面庞,道:“阿书这样好的人,他们和阿书都处不好,必然不是什么好人。”他信誓旦旦道:“阿书告诉我他们曾经做过什么,我帮你百倍地还回去。”

彼此的面庞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热息在肌肤间轻轻流转。

从前这样的距离谢玉书必定即刻远离,但这次谢玉书却出奇地没有躲开,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情绪翻涌,极尽隐忍。

得来个意外收获,裴一雪压下就要弯起的嘴角,得寸进尺,试探性地缓缓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裴一雪几乎能感受到谢玉书唇瓣的柔软。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忍不住低声唤道:“……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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