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出门的时候路过客厅，朝里面喊了一声，“老爹，我出去一趟。”

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他就径直走到玄关，开始穿外套。

松田丈太郎从客厅里出来，“阵平，你手上有家里的钥匙吗？”

松田阵平一愣，他还真把钥匙的事忘了。

松田丈太郎继续说：“把我的钥匙拿上吧，你回来的时候我估计已经睡了，别想把我吵起来给你开门。”

“哦。”

关上大门一转身，松田阵平就看见萩原研二站在围墙边，正微笑着望向自己。他把围巾随意地往脖子上一绕，抬腿朝萩原走过去。

这点距离两三步就走到了，萩原研二正好把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然后将手上的东西塞给松田，“家里买了辣味仙贝，我记得小阵平爱吃，给你带了一些。”

“嗯，谢了。”松田在手上拿了一个，把其他的仙贝都装进裤子口袋里。

“萩，这么晚把我叫出来干什么？”他咬了一口仙贝，问道。

萩原一边伸手帮他整理脖子上的围巾，一边笑着说：“我们去散步吧。”

“散步？去哪儿？”

萩原想了想，提议道：“去车站那边吧，今晚肯定有人摆摊卖小吃，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行，走吧。”

萩原研二把挂在一边耳朵上的单只耳机摘下来，将长长的线在手上缠好，收进裤子口袋里。

“你在听音乐？”松田阵平随口一问。刚刚离得有点远，加上又是深夜，他现在才注意到萩原戴了耳机。

“嗯，我是从家里走过来的，路上无聊，我就听了一会儿。”他笑吟吟地说，“好了，我们出发吧。”

一块仙贝很快就吃完了，松田阵平把垃圾折好放进裤子的另一边口袋里，准备等会儿路上看到垃圾桶再扔掉。

夜晚的街道上，两个人并肩散着步，积雪堆靠在道路两侧，路灯散发出柔和而昏黄的光芒，给四周的雪堆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随着他们从一个个路灯下经过，脚下的影子由矮变高，又由高变矮，像是不断重复播放着他们至今为止的人生，总是一起行走的两个人，并且永不分离。

静谧安宁的氛围里，萩原研二突然停下脚步，伸手从旁边围墙上抓下一团雪，在手里拍了两下，压实之后，用力朝某户人家院子里的树丢了过去。

他的准头很好，两米多高的树被雪球砸中，枝干上的积雪受到震动，伴随着一阵窸窣的声音，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如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中了！”萩原研二低低地欢呼一声，转头看向松田，“怎么样？小阵平要不要也来一个？”

“我就算了，你自己玩吧，萩原小朋友。”松田阵平调侃道。

萩原眯起笑眼，“没关系的，这里没有别人，小阵平可以放心当一回小孩子，我不会嘲笑你的。”

松田双手插兜，抬腿轻轻地在萩原的小腿上踢了一脚，“你还敢嘲笑我？”

一番笑闹之后，两个人继续迈步朝车站走去。萩原研二把双手放在面前，从嘴里哈出一团团热气暖手，他刚刚摸了雪，现在十根指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忽然间，他停下哈气的动作，迅速把一只手伸进松田阵平的外套口袋里，“手好冷啊，小阵平帮我暖一暖，拜托了。”

嘴上说着请人帮忙，动作却像大爷似的毫不客气，还真是萩原研二一贯的风格。

松田阵平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只泛着凉意的手包进自己手心里，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青梅竹马。

——这样也算是牵手了吧。

一想到这，萩原研二脸上笑意更深，偷偷用食指挠了挠松田阵平的手心。

松田立刻收紧手掌，沉声警告：“别乱动。”

话音落下，萩原研二瞬间变老实了，一直到他们走到车站前都没有作怪捣乱。

今晚有很多人会搭乘电车去沿线的知名寺庙，等午夜零点看寺庙敲钟，然后跨完年再坐电车回来，所以车站前摆了不少小吃摊。松田和萩原各买了一份关东煮，因为想着脖子上围了围巾，所以松田出门时就没有戴口罩，卖关东煮的摊主看见他的脸一阵呆愣，非说松田是他认识的什么明星，最后免费送了他两串肉。

买好了关东煮之后，两个人端着纸碗找了个地方坐下。

寒冷冬夜里的关东煮显得格外美味，松田阵平双手捧着纸碗，喝了一口热汤，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萩原研二吃了一个鱼丸，闲聊道：“小阵平和叔叔聊得怎么样？关系变好了吗？”

松田嘴角的弧度消失了，“没有，老爹说话太气人，我没忍住又和他吵架了。”

“你们聊什么了？怎么吵起来的？”

松田叹了口气，“他让我辞职，别干警察了。”

萩原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个，叔叔也是担心你吧，毕竟发生过三年前那件事。”

“我知道，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就让人忍不住想生气。还有，他让我对你好一点，别冲你发脾气。”松田阵平皱起眉头，语气不满：“先不说我哪里对你不好，他根本就不清楚我们两个的事，却还在旁边指手画脚，真烦。”

“确实是叔叔会做的事呢，没办法。”萩原研二无奈地笑了笑，随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那叔叔是怎么说我的？”

松田阵平没有马上回答他，低头从碗里挑出一串竹轮，吃了一口才不徐不疾地说：“他说你人品好、性格好，是个好孩子，他支持我们两个谈恋爱。”

被他吊着悬起的心终于放下，萩原研二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高兴地说：“父亲大人，感谢您的认可，我会一辈子对小阵平好的。”

“我不明白。”和他激动的样子相反，松田阵平神色淡淡地说道：“老爹这么说，你的妈妈也说我可以选择你，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和男人在一起也没关系呢？”

激动的心瞬间冷却，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阵平还是不能接受和同性在一起吗？”

沉默着思索了几秒，松田阵平缓缓开口：“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萩原急忙问道，“小阵平在介意什么？我都可以改。”

“你不需要改，也别这么着急，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

低头沉吟了片刻，卷发男人抬眸看着前方，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事实上，我对未来的规划是，将来我会遇见一个女人，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结婚并组建家庭，婚后很快生下一个孩子，然后我的人生差不多就定型了。我会努力赚钱，也会多陪伴家人，绝不像老爹一样不负责任，我会好好教育我的孩子，让他不要变成第二个我，最好能像你，帅气、聪明能干、开朗、受人欢迎。”

说着说着，他的眼里泛起了光，嘴角轻轻上扬，“萩，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家，所以我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拥有像你们家那样的模范家庭。”

在他描绘未来的时候，萩原研二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他，认真聆听，等身边人说完，他开口问道：“所以小阵平是想要温暖的家庭，想扮演好丈夫、好父亲是吗？”

松田阵平歪了歪头，有些犹豫地回答：“差不多可以这么说。”虽然听起来有哪里不对劲，但好像他说的也没错。

萩原研二倏地轻笑了一下，“可以啊，我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庭。”

“什么？”

“小阵平，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吧。”

半长发男人的紫眸中开始闪烁起异样的光芒，“我会从警察厅辞职，每天在家里照顾你、准备饭菜，做全职太太该做的一切。你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去领养，男孩或者女孩都可以，如果你不想领养，想要继承了自己基因的孩子，我也会帮你的。”

他舔了舔唇，继续说道：“白天的时候，小阵平去上班，我就在家里料理家务，孩子去上学。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泡澡、睡觉。小阵平休假的时候，我们可以全家出去玩，去赏樱，去野营，手牵着手在河边散步，看小孩子奔跑着放风筝。对了，小阵平肯定想教孩子练习拳击吧，我也可以帮忙。”

“如何？这是小阵平想要的模范家庭吗？”他身体不自觉地朝松田靠近，神色兴奋，“你愿意和我试一试吗？”

松田阵平并未如他期望的那样满口答应，而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不赞同地看着他，“萩，你在说什么傻话？且不说别的，你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去了警察厅，前途一片光明，你真的愿意辞职吗？你能甘心吗？”

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为了小阵平，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小阵平不希望我辞职的话，那我就继续上班，现在双职工的家庭也不少见，而且两份工资也能减轻家庭的经济压力。当然，上班的同时，我也会把家务打理好的，小阵平不用操心。”

他一只手端着关东煮的纸碗，另一只手试图去牵松田的手，声音温柔至极，“你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疼爱作为妻子的我，以及把孩子教育成你期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