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霄仰起脖颈,仿佛浅尝辄止般地啄吻着陛下的手,一下又一下。
姜芜猛地缩回手,后腰忽然滑了滑,薄唇翕张了几秒,陌生的气息,紧紧缠绕住舌苔。
还真是颇有怨气的深吻。
帝释霄用力地掐着她的腰,侧过脸的同时,换了一口气。
“那陛下有多了解。”
姜芜僵了一瞬,不甘示弱地用胳膊勾住他,回吻道:“床笫之欢,帝卿明知,孤独爱。”
帝释霄听罢,摆脱开唇舌相绕,也不知为什么,索性一把扯走陛下的手,无言而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姜芜摸着他的耳垂,平复呼吸,恍惚道:“那封信也好,这种事也罢,既然接受不了,你便不要再三招惹孤,安守本分地做你的南旻都统。”
帝释霄磨了磨犬牙,目光汇聚在她的唇边,皱眉道:“本都统说办不到呢。”
姜芜长叹道:“......若你埋恨孤,大可背地使些手段,什么不中看的把戏也敢用,一面为孤治病,一面对孤上手,像帝卿这样毫无章法的阎王爷,还是别去乱点命簿了。”
帝释霄淡漠地撇开眼:“臣执意要点呢。”
姜芜揉着红肿的唇珠:“你非得要孤说明白?”
“说什么。”帝释霄抬高了肩膀。
“哪位臣子,为了所谓的报复——”姜芜伸出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道,“对君主又抱又吻,至少顾北侯不会,蒋提督不会,其他臣子更不会,但你肆意妄为......”
帝释霄顺着手指,视线往上一抬:“当初,陛下是为何空着后宫?他们不会做的,不代表本都统能忍。”
“帝卿莫不是把孤,当作泄愤的工具了。”姜芜嘲笑了一声,“但凡孤一纸诏书,那些个绝美娘子,不得情愿入你的都统府,留着赏花也好,揪扯无辜的孤作甚。”
帝释霄转念间沉下脸来。
“臣就应该吻的陛下,说不出话才对。”
“帝卿说这话的时候,好歹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姜芜不咸不淡地说道。
帝释霄甩开她的手,双臂微微用力,姜芜在他怀中,倒了个方向。
“陛下也该审度自己,何尝不是......在拿臣当消遣。”帝释霄箍得严丝合缝。
姜芜紧贴着,嘴角抽了抽:“阿霄,谁家的君主,逃了三年作消遣,孤发现孤一回来,你对孤的那些心思,还真是一点也不好猜。”
帝释霄听完这句话,沉默了半晌,缓了缓力道。
“陛下需要猜吗?你变得太快,臣也在变。”
“孤是变什么了。”姜芜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远处的几片药丛,“一只会咬人的小金雀?”
帝释霄错手把她一放:“怎么夫人想回金丝笼了?”
“哎哟。”姜芜踉跄着落脚,干瞪道,“演上瘾了还,跟孤来这一出,夫君的笼子,哪能是娘子我可以进的。”
他们离药丛越近,药草味便更重,姜芜总觉得在哪里好像闻到过这些味道,反观帝释霄,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隐隐藏着杀气。
守卫似乎逐渐减少,姜芜本来迈得不快,但可能多半受了药草的影响,跟随在帝释霄的身边,也并无疲乏之感。
这里会是什么地方。
“夫君,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她看着帝释霄穿过中央的药丛,轻盈地翻上了墙头。
“怎会。”帝释霄弓着身子,指向临近的那棵歪脖子树,戏谑道,“以为夫对夫人的了解,那副练武的身子,一堵墙,理应不在话下。”
姜芜的无名火,蹭得窜到心口。
她食指一扬,咬牙道:“你且蹲好,娘子我速速过来。”
帝释霄两眼提防着四周,还要盯着她爬树,不过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他的陛下,真的爬上了最高枝。
“等等,站在那儿别动。”
“别动?我岂能辜负夫君的信任。”姜芜话音温和,不带犹豫地飞身一跃,“悬崖都是夫君带着跳的,这点高度,娘子我的心脏受得住。”
帝释霄适才松口气:“剑拔的不怎么利索,树倒是......”
姜芜蹬脚一踹,后半句话也没听着。
帝释霄本能地在空中转身,踩不到墙角就算了,身子刚转到一半,他的陛下想都不带多想的,直接跳下来。
姜芜被帝释霄的后背磕到了破皮,撑起胳膊肘的时候,顺带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帝释霄侧脸陷进泥里:“臣不过是开个玩笑,陛下却是真不顾臣的死活。”
“......没听说过阎王是摔死的啊。”姜芜对着他腰间的破剑,果断地伸出手。
帝释霄起身得飞快,大手一拦截。
“这死法别出心裁,先记在命薄里。”
姜芜悻悻地抽回手:“好事不去记,坏事记一堆,剑客没了本命剑,还如何保护得了自己。”
帝释霄头也不回地揽住她向前走。
“首先夫人身边有一把更好的,轮不到自己握,其次如果你握不住剑,那怕是不能称之为剑客。”
姜芜偏的无力反驳,由着他朝更深处走去。
“你们为何会在此地!”锦素站在一间破屋外,看清了他们的脸,惊得差点儿控制不住声音。
姜芜同样疑惑地看向她:“锦女医不是被圣上钦点,于大殿议事,这才几个钟头过去,便是分身也不带这么快的。”
锦素挽起袖子,讪笑道:“那自然是因为......因为圣上早先命我来取药,不知夫人和帝都统所为何事。”
帝释霄明言道:“袖子里的血,擦干净了吗?”
姜芜眼见着锦素的神情,有些轻微的惊恐,袖子往下坠了坠,血迹附了一大片,更加触目惊心。
“果然是瞒不过南旻都统,也是,帝都统久经沙场,一丝的血腥也闻不得,省的我再做遮掩,今日在大殿中,数名医官无辜地惨遭杀害。”锦素说得狰狞。
“但他们却唯独......放走了你。”帝释霄看起来并不意外,甚至耐心地等着她回话。
破屋内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咳,姜芜闻声踏出了一步,一根银针掉在了面前。
锦素的手被捅伤,没法儿拿出第二根针,那双哀怨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们。
“怪就怪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就不该卷入这是非当中。”
帝释霄提了提破剑:“本都统就喜欢看热闹,夫人也是。”
“圣上知道你来者不善,牵的那一匹汗血宝马,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宝马。”锦素简单地扎了几下,冷笑道,“他原以为你们都会中毒,哪成想只有夫人中了,而帝都统恰好略懂医术,一个晚上便解了毒,还敢上门挑衅。”
“你不必夸赞本都统。”帝释霄挥手道,“在下的夫人,她宁愿疑心为夫,也不肯卖我的情面。”
“那是我们失算,不知帝都统原来对夫人这般上心。”锦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圣上昨夜增了数倍的守卫,就怕帝都统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今日看来,还是养了一群无用的废物。”
帝释霄无心听着她的话:“锦女医,你对昨夜的事,仿佛是了如指掌,想必也该明白本都统的来意。”
锦素从袖内拿出一个带血的小木盒,单手打了开来,木盒的夹层内,分放着各种颜色的药丸。
“大概猜到一些,但里面的那位,我誓死也不能让您带走,这些药,花费我半生才学,作为交换,希望您今日权当没见过。”
帝释霄扣下木盖,正色道:“不是什么药,本都统都会收的;不是什么人,本都统都会放的。”
锦素拿着木盒,递到了姜芜的手边。
“夫人,小疾小病的,这些药用得上,若是一些疑难杂症,也好缓解痛苦......日后,夫人真心想要个孩子......这些药,也能派的上用场......”
姜芜伸手抵住盒身,慢慢往外推,脸色有些不自在。
“没想到用处还挺多。”帝释霄挡在中间,顺手拿下了木盒,“这些药,本都统就带回府里。”
“夫君不是嫌弃她的药。”姜芜悠悠地反问道,“说过不收的吗?”
帝释霄一手塞进袍内:“利于夫人的好药,为夫没理由拒绝。”
“还请帝都统遵守承诺,你们绕过屋子后的药圃,便能见到一个小洞。”锦素话中些许颤抖,神情不变道,“二位自洞后穿过就安全了,余下的出宫便好。”
“作为交换的是这些药,而这些药是给夫人准备的,不是给本都统的。”帝释霄转着破剑的剑刃道。
“都统大人,你今日一定要闯,难道是为了里边的那位?”锦素不确定地问。
“你认为本都统很闲吗?”帝释霄轻啧了一声,“夫人身边的苍蝇太多,赶都赶不走,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杀了。”
锦素攥紧受伤的那只手,一阵风吹过,药丛中的药草,悉数折到了土里。
他们面前的那间破屋,再次传出了可疑的闷咳声,只是这一回,无人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