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于床上躺了两日,嗓子没好,屁股也没好。
杨戬捧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药,说是治嗓子的,哪吒吃了倒是能说话,只是哑得厉害,得费些力气才能出声。
于是哪吒时常坐在床上,一双眼瞪着杨戬,滴溜溜跟着他转,以表达对他的不满。
土行孙午后来探病,哪吒对外只说染了风寒,得静养两天。于是等他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人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张大嘴等杨戬一勺一勺喂饭吃。
“呦,我来的不是时候。”
哪吒摇摇头,又点点头。
杨戬给他翻译:“他说你来的正是时候。”
哪吒一推杨戬,把人撵走。
土行孙看着杨戬被使唤得团团转,兴味地一挑眉,心里莫名爽快。
“如何?”
哪吒扯着嗓子答:“我要给他个名分。”
“哎呦你这嗓子。”土行孙诧异地摇摇头,问他:“你要如何给他名分?”
哪吒吞吞口水,又扯着嗓子道:“我要娶他,跟他成亲。”
土行孙闻言大笑道:“你要娶他?叫杨戬盖了红盖头与你手牵手入洞房么?”
哪吒竟当真往那处去想,若是杨戬抹了口脂,凤冠霞帔……
“也未为不可。”
“你当真是疯了。”土行孙连连摇头:“三媒六聘,纳采纳吉,岂是儿戏,你父母知情么?师父知情么?”
哪吒愣了愣,似乎在思考,一会喃喃道:“我,我师父只要我好,不会在意这些,父母……”
哪吒想,他年幼时还有个娘亲,虽软弱无能,却也算尽了为人母的本分,也许他该去说一声。
夜里落了小雨,杨戬匆匆从后营赶来,沾一身蒙蒙细雨,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哪吒翘着腿躺在床上,这几日躺得厌烦,翻来覆去什么姿势也摆过,就是一双腿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痒,恨不得上演武场舞两枪便舒坦了。
杨戬掀了被子钻进来,哪吒倒腾着起了心思,知情欲的身子不比从前,磨蹭着把腰往杨戬跟前顶了顶,哑声道:“二哥帮我摸摸。”
杨戬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把被子里乱摸的手制住:“修行之人岂可纵欲过度,当……”
“不摸就不摸!最烦你说教我!”哪吒恨恨地打断他,背过身去。
一会越想越气,也不知是谁把他折腾得几日起不来床,这会倒是装起来了。
“你如此这般,我娶你有何用?不如我自己来!”
杨戬身后传来一阵喘息,哪吒自己捣鼓了半晌,总觉得不对味道,若是杨戬那双手……可这人不帮自己,哪吒蹬蹬腿,难受得哼出来。
杨戬叹息一声,侧身从后环住了哪吒,一双手抚上他的手,上下搓弄,只片刻哪吒就舒服得软了身子,窝在杨戬怀里任由他把自己带上顶峰。
一场情事结束,哪吒又精神了,他白日睡得多,夜里便觉少,又开始琢磨起娶杨戬的事来。
“诶。”哪吒推推杨戬的胳膊,扒到人身上,探头去看他:“你知道成婚要怎么成么?”
杨戬想也不想道:“三书六礼,自然是聘书、礼书、迎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再拜天地父母,这几日相府里忙着准备土行孙与邓婵玉的婚事,你去瞧瞧便知道了。”
“那我们何时成亲?”哪吒语出惊人。
“成亲?”杨戬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直摇头:“真是说个孩子话,如今战事吃紧,天下未平,成的哪门子亲?”
哪吒怔住了:“你不愿与我成亲?”
“并非不愿。”杨戬眉头微蹙:“只是你还没想清楚,成亲是个大事,现在……”
“好了。”哪吒一挥手:“现在如何?土行孙能成亲,怎的我们就成不得?是我没想清楚,还是你根本就不愿与我成亲?这会说我是孩子,你上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孩子?还是你杨将军在军营中深夜寂寞,真把我当个姘头,在床上时骗我说是我妻,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哪吒……”杨戬要去抓他,却被躲过了。
“杨戬,就当我看错你了。”哪吒翻身下床,外袍也不披,就赤脚跑了出去。
杨戬下去追,哪吒便架上风火轮走,直追了二三十里地,哪吒忽得转身站住,杨戬忙道:“你身子还未好,夜深露中,也该披件衣裳。”
哪吒大怒:“你竟是叫我穿上衣裳再走!杨戬!你怎的不去死!”
言罢举起乾坤圈就砸,杨戬侧身躲过,谁知那圈砸他不中,绕着弯一下砸在哮天脑袋上,哮天嗷呜一声晕了过去,哪吒早已飞出二里地去,只留下一句:“你敢来追,我再不理你!”
哪吒和杨戬失踪了,众人为了找两人把相府翻个底掉,也没人知道这两人去了哪里。只有土行孙嘀嘀咕咕,念叨着怕不是找个地方拜堂去了。
哪吒于空中兜兜转转也不知该去哪,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可大业未成便不告而别,哪里有脸面回去见师父?如此茫茫然站在空中,忽觉自己入世多年,依旧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罢了。”哪吒咬咬牙,终于还是调转方向,风火轮划过夜空,朝着乾元山的方向拖出一道长长的火光。
山门前的仙鹤还认得哪吒,一见他就嘎嘎叫着扑上来,一对翅膀呼呼扇风,哪吒把脸埋进仙鹤胸脯的软毛上蹭蹭,爬上鹤背,由它驮着满山跑。
哪吒在山下玩了几日,山脚小镇虽比不得西岐城内,却也自有一番野趣。
哪吒看着年纪小,与村里十几岁的少年在田里捉□□,河边打水漂,乐不思蜀地耍了几日,才重新上了山。
金光洞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哪吒叫一声:“师弟!”
金霞背影一僵,才转过身来,笑着道:“哪吒。”
哪吒扑到人怀里,扯着袖子就不撒手了,悄悄问:“师父呢?”
金霞道:“师父近日闭关。”
哪吒一听乐得蹦两蹦,欢欢喜喜拽着人往洞里去。
金霞问:“你往西岐助武王,怎的就回来了?”
哪吒支支吾吾只说想家了。
哪吒如同多年前一般在洞中修炼,与金霞形影不离,可金霞似乎不太愉快,哪吒自己也心不在焉,一时竟没察觉。
直至两日后,金霞主动问哪吒:“师兄似乎有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哪吒摇头:“你不懂。”
金霞道:“你不说,如何知道我不懂?”
哪吒盘腿坐在蒲团上,深吸口气,斟酌再三,才道:“师弟可有喜欢的人么?”
他想金霞自他有记忆起就在山上,哪里会懂什么男女情爱,谁知金霞却说:“我有。”
哪吒红唇喔起,兴致勃勃追问:“是谁呀?”
金霞道:“一凡间女子罢了,我入门前曾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只是我家道中落,她瞧不上我,嫁作他人妇去了。”
哪吒咬牙:“负心人!该死!”
再抬头时看金霞的眼神已不一样了,如同找到同病相怜的知己,他声音忽然低下来,带着罕见的几分脆弱:“我喜欢上一人,可他不愿意嫁与我,难不成是嫌我无魂无魄,是个死身,又比不得他俊朗,一辈子这副模样……”
哪吒自顾自念叨,不见金霞满眼痛惜,倾身把哪吒抱进怀里:“傻子,你是世上最钟灵毓秀之人,怎会这样想?”
哪吒莫名觉得这怀抱有些熟悉,只顿了顿,又道:“可是师弟,你不知那战事一起,便有多少亡魂困于沙场,偏生我魂魄早散了,我也不知是什么撑着我的意识活到今日,如果哪日我死在战场上,连下辈子也没有了,我不想留遗憾,只想到什么便快去做,我怕来不及……”
“他与我不同,他有□□玄功,我知道的,世上能伤他之人寥寥,他会好好活下去,活到战事结束,肉身成圣,与天同寿……也许是我太自私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到哪吒虎口处,哪吒抬头看去,惊道:“杨戬?”
是杨戬,自他在洞门外看见的便是杨戬,他在山下玩那几日,早已够杨戬拜见太乙真人,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又变作金霞的模样来见他。
“你骗我……”哪吒怔怔道,就甩开要他走。
杨戬把人禁锢在怀里,低头去亲哪吒的脸,哪吒死命挣扎,发觉挣脱不开后便卸了力,呆坐在他怀里,随他亲得一脸口水。
“哪吒,哪吒,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再气我,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哪吒木木地坐着,不言不语,像个空壳娃娃,杨戬见不得他这样,心里钝痛,嘴唇贴着哪吒脸颊软肉愤愤道:“你便就这样子磨我吧,半条命都要被你磨去了。”
哪吒忽然出声道:“杨戬,我欢喜你,所做所为皆随心意,从不后悔。你若不愿与我成亲,我也不想怨你,只是从此以师兄弟相待,战事结束后……若我还活着,你我之间便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