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观近来有了别的事,他拍完当天戏份就匆匆离开,连斯楼也不带,骑着共享电车去一条小巷玩。
斯楼安静地当一只爱玩手机的波斯猫,对带着各种味道回来的宋与观视若无睹。
只是和纪有堂提了一嘴。
上周就从澳大利亚飞回国内的纪有堂在自己的停车场小屋整理东西,一时还没法去找宋与观。
他接到了斯楼的消息,信手回复“自己去买”。
斯楼:呵呵,爱情使友情被冷落。
江御晨几次想找宋与观对戏,结果找不到人,某日在片场隐晦地问宋与观最近有什么事,要不要帮助。
宋与观立马道歉。
“我约了个老师……约了三个月才约到的,不敢爽约。”他向江御晨解释,“抱歉,我今后会安排好时间,现在我们来对下一章吧。”
宋与观说到做到,他每天抽了一个小时出来和大家对戏以及讨论剧情,一个小时一到,他还是那个骑车到处跑的小青年。
只是晚归时间也迟了。
斯楼还是那只安静的小猫,在宋与观几次凌晨三点才熄灯入睡后,没忍住给纪有堂发消息。
三点睡七点起,这可就不健康了。
宋与观第二天早晨就接到了纪有堂的电话。
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我们几个月没见了,你第一件事居然是问我为什么晚睡?”
他瞟了一眼假装事不关己的斯楼,向纪有堂妥协了。“好好,知道了,一定早点睡,你什么时候过来?”
宋与观放轻了呼吸,等待纪有堂的答案。
对面没有任何犹豫:“下周三。”
宋与观心情好坏参半地挂了电话。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鼻尖还浮动着昨晚残留的艾蒿香味。
他给纪有堂的礼物……还没弄完。
斯楼崩溃地发现宋与观是睡早了,但是也起得更早了,早上五点就爬起来洗漱出门,八点才到片场,依旧带着一身混杂的香味。
江御晨一两次没在意,第三天还是问了出口:“你衣服被泼香水了?”
宋与观打了个哈欠,给自己的黑眼圈上好遮瑕。“算是吧。”
他半眯着眼睛问江御晨:“你觉得星轨一怎么样?”
“还没买。”江御晨思考着,“包装很好看,星空流沙我也很喜欢,味道暂时不清楚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宋与观仰着脸,任化妆师给自己上眼妆,嘴在和江御晨对话。
“Alpha值榜首一般用什么香?”
江御晨被呛到,猛咳几声。他声音飘忽:“别搞这种……其实我很想被黎念替掉……”
宋与观想笑,但是化妆师不让他动,他只能压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结果江御晨自己说了:“平常不喷,放的香薰,一般喷淡香,大场合才郑重点。”
“我喜欢黑加仑调的,所以Kathy挑的一般都带有这个调。”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其他不了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与观撇开话题:“我买了星轨一,等会给你闻闻。”
星轨一,Star Orbit I,是国际知名奢侈品牌Fiona的最新出品。
蓝紫色的流沙,瓶中浮动的星球模型,玻璃壁上流动的细闪。味道是偏苦的果香调,后调额外添加的柏木宋与观很是喜欢。
安静,沉稳,还有神秘。
柔和绵长的香味从瓶口散发出来,与大众印象中甜美可爱的风格不同,这款中性香给人的感觉更偏向木质香,宋与观看到三调时还愣了一下。
江御晨合上盖子。“很好闻,看来我也要让Kathy买一份了。”
“星轨二是馥奇调,那个可能更配你。”宋与观对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装,“水生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今天主要拍纪端,宋与观只在开头走一个过场。
宋微到洛阳后没多久,又被皇帝一道懿旨召回长安。纪端与宋微分别后就寻了三五好友游山玩水,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五年,他再一次经过长安,终于停了脚步。
舞榭歌楼,红烛帐暖,市井里的欢声笑语传了十里,夜间烛火明灭,天幕都仿佛镀了金。
这就是王城。
纪端揣着钱去了酒楼,向别人打听宋微。
众说纷纭,有褒有贬,但纪端听到最多的是“你问宋相?深得陛下青眼,必能成就大业,前途辉煌啊!”。
“他是什么时候升相的?”纪端凭眼缘揪了个人一并喝酒,继续谈论。
“一个月前!”
纪端正要继续问,那人又凑过来小声道:“不过,听说宋相不满意这个职位,在朝堂上抗议过呢!”
纪端给那人倒了杯酒,顺着话题问了下去,而那人因为有人替他付了酒钱,爽快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暮色四合,纪端和那人道别,远远往皇宫方向看了一眼。
他要去找宋微。
“卡!”
陆清风满意地看着录像,江御晨也一秒脱戏,和周边的配角连声说辛苦了。
江御晨走到宋与观身边坐下,凑头去看宋与观拿的剧本。
大影帝发出第无数次感慨:“好羡慕纪端啊。”
宋与观侧头看他,还没问为什么,江御晨又道:“如果纪宋两人能看到我们拍这部剧,他们会说什么呢?会鼓励我继续努力吗?”
不,当然不会。纪宋两人要笑死了。
“也许吧。”宋与观没打破江御晨的美好幻想,“你怎么做到那么童心未泯的?”
江御晨知道宋与观在说什么。
对于一个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的人来说,能保持纯真本就不容易了。这种潜规则丛生的地方,江御晨看过风云,也经历过风云,本就问不出那么像小学生的话。
“你倒像纪端的,呃,梦女……男了。”宋与观在措辞,说出的一瞬间又有点吃醋。
江御晨大惊失色:“使不得,我很需要这份工作,还不想恋爱的!”
宋与观笑他:“真的没谈过吗,都三十了。”
“才二十四啊!”江御晨炸毛了。
江御晨父亲也是圈里的老前辈,小江同学童星出身,人脉好,天资高,深受各路导演喜爱。十八岁那年受一位已经退圈的导演邀请当《昙花一现》的男主,斩获国际电影节的影帝,同时拿下金马奖影帝。
小江同学补完了推迟一年的学业,顺便孜孜不倦提升演技。面对一桌电影剧本也没有因为影帝身份就耍大牌,很认真扮演每一个选择的角色。
有记者提问过,江御晨只是温和地笑:“小配角就没有演的必要了吗?现在很多小说中主角的魅力就是靠打压配角凸显的啊。”
记者愣住。
江御晨继续说:“很多人都不敢和我对戏,所以我现在接的剧本也少了。如果主角不能正视配角的话,那还不如换掉呢。”
这个出格的回答让江御晨一度成为众矢之的,但是江御晨不在乎。
他甚至在最近还激情转发了那条采访。
【人类的目标是一劳永逸:遇到了哦!//@晨风娱乐:江御晨采访(上)[视频]】
江御晨还专门指给宋与观看,后者哭笑不得,特意去查了江御晨最近演过什么。
果然很久没拍过电视剧了,接的都是电影的角色位,票房和开分都不错。
宋与观看了看剧本,突然问了身边的人:“你觉得这真的是他们吗?”
“我想……是吧,陆清风说过这剧本是找P大专家当顾问看过的,除了我们自己发挥的内容,都是按着史书写的。”江御晨想了想,“即便史书有错,没被勘正前,这都是权威,不是吗?”
宋与观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说话了。
三月的试镜是纪有堂陪着宋与观参加的,宋与观临走前被导演塞了几张纸,是当时要他演绎的人物对话。
飞机是个补眠的好地方,宋与观把纸塞给纪有堂,自己睡了。
纪有堂认真看完这几段,笑出声。
“大相径庭。”宋与观下飞机后问纪有堂的评价,只得到这四个字。
宋与观笑死了。
纪有堂问宋与观为什么要争这个角色,宋与观裹紧外套,诚实道:“就是不想让别人演我自己。”
“那我呢?”
“我不会把角色代入真人身上,纪端是你,但是,那个纪端绝对不会是你。”
陆清风一开始说宋与观应该演纪端,宋与观第一场下戏后他说宋与观演得不到位。
“我看过你之前的作品,很不错,不用有负担。御晨人也好说话,你们多交流交流。”陆清风安慰宋与观,“不是动作台词不到位,是人。”
人?
宋与观略感不解。
“你演得很疏离,小宋,你是不是没办法代入宋微的心理?”
宋与观想,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就是本色出演。但是这个宋微和那个“宋微”又截然不同。
“宋微”心怀庙堂,关爱百姓,欲寄情山水,又放不下国事。
陆清风又说:“御晨演的就很好,仿佛真是潇洒的游侠从史书里走出来。”
宋与观心不在焉。
这个游侠可以是很多人,但唯独不会是纪端。
只能说影帝不愧是影帝,也可能是因为带有一部分迷弟成分,江御晨把史书上的纪端演得活灵活现。
每一次他挥袖豪言,都像从青史里走出来的少侠,戴冠佩剑,长发飞扬。
宋与观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史家笔下的纪端,从容自信,豪奢放逸。
但是他又觉得好笑。
因为江御晨不会知道,纪端为什么能这么洒脱。
人人都说是刻在骨子里的乐观豪放,但很少人去探究,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么个不羁的灵魂。
史官忠实记录着所知的消息:纪端出生于一座偏远的山上,父母一心向佛,在山林里隐居,一家人生活清贫,家人忠厚老实……
这并不利于塑造一个锋芒毕露的灵魂,雕刻一根大义凛然的脊梁。
纪端洒脱,是因为他对这个世间是怜悯的。
他有长生之岁,有不老之容,近千年经历,观沧海桑田。
纪端当这片刻人间如蜉蝣,所以他不在意。宋微亦然。
江御晨能演出令人羡慕的豪情万丈,恣意风流,却体味不到纪端万事不入眼背后的情感,那后面除了怜悯,更是……
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