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才回办公室,秘书就紧随其后地进来,低声汇报了电商部和时尚部之间的矛盾。周景没想到,一个劳务派遣身份的新人,居然能让两个高管专门走流程。电商部要求开除庞侃以示惩戒,而时宁坚持奖励转正一条龙,给公司其他同事做个榜样。
秘书恭恭敬敬地请示该如何处理。周景眼皮子跳了跳,脸色越发难看。因为时宁的事,这些日子周天域和家里的关系几乎到了冰点。尤其是电商部总监还和娄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惹火上身。
“时宁最近都没有来公司上班,这种情况下,事情还是放一放吧。也没那么急,等周天域回来亲自处理。”周景从秘书手上接过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小口,“那个劳务派遣的先停职。”
晚上庞侃发现账户登不上去,心里凉了半截。时宁也发现事态不妙,只能边安慰老同学边想办法。
Chloe悄悄找行政条线的同事打听情况,知道是董事长的主意,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只试探着问时宁要不要来公司上班,在董事长面前刷刷存在感。
时宁一口回绝。反正缺席的事周景已经知道,也停了庞侃的账号以示惩戒。既然如此,他更没必要上杆子贴上去,事情等周天域回来再说。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写了一半的报告上,既然电商部已经先发制人,他只能在暗中想办法扭转。报告写了几行,还是觉得有口闷气堵在心头,就给谭佳发语音吐槽。
谭律师刚从外地出差回到文市,正疲惫不堪地靠在出租车后排。时宁的留言画面感十足,仿佛隔空看了场豪门大戏。等回到家放下行李,她才回复问时宁要不要跟周天域告状。
时宁回复不吹枕头风,公司的事还是公事公办好。
话题转移到周景身上,时宁只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为了避免在公司闹得太难看,他最近都保持着在线办公的状态。
“反正我也想通了,我只把周天域父亲当董事长对待。就目前的情况看,人家对我也忍得很辛苦,毕竟找不到理由直接动手开人。”
谭佳想到以前历史课上听到的故事,武则天曾经趁还是王爷的儿子外出公干,让太监去府里把两位她不喜欢的儿媳召入宫中,直接赐了毒酒。其中一位就是大名鼎鼎唐明皇的母亲。唐明皇登基后,曾派专人搜寻母亲的尸骨,几乎翻遍整座长安城仍然一无所获。
或许时宁的处理才是最明智的,所有事情公事公办,不奢求亲情就不存在恐惧。他所做的自始至终只是自保而已,如今搬到酒店退避三舍,也是为日后保持距离做铺垫。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电商部总监敢明目张胆挑衅,也是看出周天域父子间的不睦。
谭佳只能委婉提醒,公司里各部门间争斗不休很常见,有时候高层也会以此为手段拿捏下属。
“学姐,告诉你个秘密。”时宁内心挣扎了会儿,还是决定一吐为快,“这次我不光要保护实习生,还得让公司里的人知道,别以为我脸嫩好欺负。”
时宁的话成功激起了谭佳的好奇,她忍不住回问下一步打算。
“釜底抽薪。”
三日后周天域出差归来,放下行李就直接去了酒店。时宁睡眼惺忪地开门,赤脚踩在地毯上,桌旁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慕斯蛋糕。
“怎么,怕董事长吃了你啊。”周天域把人抱回被子里,“你一口一个父亲、老爹之类,董事长再厉害也会心软,毕竟虎毒不食子。”
时宁趴在周天域腿上,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猫一样眯起眼睛,“当下属挺好的,至少有公司规章在,对彼此都是个保护。”
周天域急不可耐地弓腰吻了上去。时宁握着丈夫的手,闻到熟悉地清冽气息,感觉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终于等到了周天域的归来,浑身的锐刺在瞬间放松下来,露出光滑诱人的软肉。
两人缠绵一会儿,依偎着睡了过去。再睁眼已是晚上,时宁默默起身,不远处的周天域正低头看着那份总结报告。听到声音回过头,正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我还没定稿,你就全部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时宁捏着被角背过身去,生怕丈夫捕捉到脸上的破绽。
周天域倒了杯温水来,嘴对嘴喂他喝下,“辛苦。”
在回来的路上,何威就将实习生的事情做了汇报。庞侃是周天域亲自圈点进公司的,只是这件事除了人力资源总监和何威知道之外,公司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人力资源总监入职十几年,看足了公司的人事斗争,一直遵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对经手的工作守口如瓶,才能经历数场变革依旧稳如泰山。
“时总好多天没来公司,不过一直在线,所以没耽误任何事。”何威笑道,“时尚部也正常运转,所以董事长那边还没有动作。”
这节骨眼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周天域到公司露了脸,就分秒必争地赶到宾馆,安慰小别胜新婚的心上人。
时宁在周天域怀里趴了会儿,才提到庞侃账号被封的事。又顺嘴说两个部门风格各异,规章制度不同,混在一起不是长久之计。
“你想怎么办?”
和时宁相处这么久,周天域清楚,这朵看起来娇软香甜的小白花藏着一百零八个心眼子,往往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就早已想好解决办法,甚至还有作为替补的planb政策。
“圈子不同,不必强融。”时宁扶着周天域的肩膀坐起来,揉着酸痛的腰肢,“长痛不如短痛,等时尚部有了自己的直播间,产品销售的事就不用其他部门操心了。”
周天域想了想,说电商部已经开播,如果时尚部再单独搞一套方案,只会让友商看笑话,消费者也会更摸不着头脑。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电商部现在借咱们的婚礼引流,卖我亲手设计的产品,还欺负你招来的员工。”时宁嘟囔着,“又干活儿又背锅,实在窝囊透了。”
周天域佯装束手无策,说即使自己是CEO,在公司拥有极大的权利,处理事情也必须遵循规章制度。如今电商部越发得意,报告里屡屡引用公司白纸黑字的条款,大有逼宫的姿态。
“再大的条款也大不过法律。”时宁一下子火了,直接坐起身,差点撞到周天域的下颌骨。“如果那女孩子被拖延治疗,出了事,家属带着媒体闹到公司,狮子大开口不说,肯定又是个热搜预定。”
“等新闻落到那帮媒体人手里,自然怎么吸睛怎么来,流量时代嘛,事实什么都不重要了。”时宁掰着手指,煞有其事地说,“到时候血泪工厂的名头肯定避不开。等激起全国打工人的怨气,公司任何举动都会被放大,友商再背后推一把,就会形成真正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周天域忽然眼前一亮,低头吻下去,“谢谢你,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个大麻烦。我得送你一份大礼。”
第二天,周天域亲自召开董事会,当着包括周景在内的所有人的面宣布,为公平起见,这起有关电商和时尚两大部门的风波全权交由内审和风控部门处理。至于涉案的劳务派遣人员,在调查结果出来前先停职休息,工资比照试用期标准正常发放。
周天域的解决办法让所有人跌破眼镜,本以为这位总裁回来之后会想尽办法包庇新婚不久的时宁,连带着他亲手培养起来的时尚部。没想到周天域不偏不倚交出权限,这样一来,包括董事长在内任何人都无权过问此事了。
在场有高管质疑,为何普通的内部事件,会让风控部门插手。周天域淡定地说,他认真看过当事双方交上来的材料,觉得事情存在引发舆情的风险,所以才让风控部门介入。
一周后,内审部门的调查结果和风控部门的风险评估报告在高层会议上被公布。由于现场安装有监控,调查结果的事实部分没有任何争议点。但风控联合法务出具的风险评估报告却让在场的高管们瞠目结舌,因为被定义为高风险兼敏感性社会事件。
报告末尾还附带了近十年以来关于员工带病工作的所有新闻热搜,以及涉案公司曝光之后的处理结果。无一例外,这些公司生产的产品都引起网民自发抵制,甚至有几家已经到破产重组的地步。
周天域趁机宣布,电商部所有管理人员一律免职,调往低风险的外地分公司学习整改,时间暂定为六个月。涉案的劳务派遣人员因为避免了事态扩大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直接予以转正。
“那电商部现在的业务怎么办?最近几个月他们营收挺不错。”有董事提出质疑。
“我研究过了,他们卖的都是时尚部的产品,就由时尚部暂时接管好了。”周天域面不改色,“等之后各部门研发出适合网络销售的产品,再提交讨论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