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龟速行驶,遇到转弯和人流量巨大的区域,明霁都要紧急踩一下刹车,摇摇晃晃的成功把徐清砚的车开成了老年碰碰车。
叶蓁蓁安然无恙回到家,看到老太太没有抱着垃圾桶呕吐,明霁稍稍安了心。
实际上明霁五年前取得驾照,并没有真正地作为一个司机的角色上路。开车的感觉还不错,担惊受怕也是真的,整个过程她的身体都是紧绷的,偶尔偷瞄一眼徐清砚,发现他一直在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开。
明霁的心情也随之上下波动起伏,梦回考驾照的噩梦场景,徐清砚可千万不要骂人,不然她不保证不会让这辆车有报废的可能。
好在他看了会儿电脑之后,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交代一句“到家了叫我”之后,闭上眼睛休息,丝毫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明霁便渐渐放松下来,专注看向前方。
从电影院到濯清小区的路途不算太遥远,如果加速行驶的话不超40分钟就能到达,算上晚高峰和红绿灯,至多一个小时也能回到家。徐清砚中途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意识到车子还在缓慢行驶,应该还没到。
昨天晚上熬到凌晨改完卷子,早上不到七点就被闹钟叫醒,一天奔波,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徐清砚没想到其它方面的原因,以为这是明霁开车太慢导致的。
直到他被一道幽幽的声音喊醒。
周围一片漆黑,路灯也没有,车前的大灯映照出远处树木的婆娑,影影绰绰的,形同鬼魅。
徐清砚贴近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路边杂草重生,随着视角的不断深入,野草的高度不断上拔,直到被浓重的夜色笼罩,荒凉极了。
杂草丛中偶尔出现几块又高有窄的石碑,因着余光模糊,看不真切,但这似乎也昭示着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墓地,墓地处的草深深浅浅,显然这里曾经有人涉足,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而荒废。
此刻车子的引擎还没熄灭,“轰隆轰隆”的声音成为这一带阴森恐怖唯一的声源。
如果忽略时不时丛树梢中发出的声响和露出来的红色眼睛的话。
明霁心跳如鼓,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汗珠,双手死死攥住方向盘,已经无暇顾及眼睛中咸涩的不适。
这个诡异的地方从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明霁虽说不是燕城本地人,但也实打实在燕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周边的景点和地标也是一清二楚的,这块天然具备拍恐怖片的圣地闻所未闻。
墓地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误打误撞开进来,着实不妙,更不妙的是明霁开着车绕了两圈,不仅没有走出去,反倒是越陷越深,兜了个圈,以至于眼下迷失方向被困。
明霁擦一把冷汗,迅速把手放回去,说道:“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不吉利了些,我们赶快出去吧,你说呢?”
许清砚伸手把灯开得更大了些,远处的景象更宽阔地展现在面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知道不吉利还要开进来。”
明霁有点不好意思,但比起眼下的糟糕,这点面子算不得什么。
“我开着导航,中途一次转弯过快,左右手没分过来走了错误的方向。你先听我说完,首先怪不得我,本来说了我车技堪忧,旁边还有一个超车的。我重新导了航,结果没看清把梅花路的“梅”点成了没有的“没”,原谅我不识东西南北的愚蠢行为。”
在脾气不好的人面前主动承认错误,逼得他哑口无言,这样徐清砚就没有就会骂她了。
尽管明霁已经习惯徐清砚的不留情面,抗压能力得到质的提升,但是她不是受虐狂,少听一点是一点。
“所以呢?”徐清砚注视前方:“你打算在这里过夜?”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点了。”明霁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开了大约有十分钟的路,这车无故熄火了三四次,现在你是听着它还在响,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熄火。”
似乎是为了验证明霁说的这一番话,加强语言的说服力,最后一个字落地之后,车子“嗒嗒”两声不动了。
短暂而清脆。
明霁肩膀一抖,面色惨白,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转向徐清砚,哆哆嗦嗦道:“你、你看,我说的对吧?不是我不想走,是不能走。”
“我们会不会撞见鬼了?”明霁惯常异想天开:“人家的坟地我们随随便便就进来,俗话说扰人清梦,如谋财害命,这是不是报应?”
最后一句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说太大难免会被听到。
明霁心虚。
“错了。”徐清砚颇有兴致地说:“是你开的车,我附带,你猜坟地里有多少只鬼会半夜掀开棺材板爬出来,亲自看一眼打扰他们睡觉的罪魁祸首?”
明霁怕的要死,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越是危险的境地越是不能露怯。她极力压制住喉间的颤抖,严肃道:“你蒙大头鬼的吧,这世界上不会有鬼,要、要相信科学,我虽然不是党员,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唯物主义者明霁现在手心突突地冒汗,背后发毛,感觉座椅下面藏匿着没有脸的怪物,长着长长指甲的尖手马上会窜出来索命,稍有不慎她就会立马死掉。
她一生没有做过坏事,不要让自己
“你不要乱吓人,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也不想手上背负一条人命吧。而且你不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净说这些神神叨叨的鬼话。”
徐清砚说:“唯物主义和这些灵异事件并不冲突,我任然保持我的观点。但是你这个唯物主义者太假了,不够纯粹,不信你自己看左手边窗外好像有东西。”
明霁不看。
“少来,我——”
“啊!!!”
条件性反应引导着明霁朝右边倒过去。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最好隔绝外界一切的干扰,明霁更甚,她不假思索撞到徐清砚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
惊吓过度。明霁用尽全身力气,将毫无准备的徐清砚撞得往后仰了一点,车内发出轻轻的乒乓声。
两人之间没有间隙,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体温交融。
徐清砚身体一僵,完全没有意料到当下的场面。一抹绯红从脖颈处升起,迅速蔓延至耳朵,扩散、晕染、红得滴血。
安静。
女孩子搂腰的动作如有实质地穿透皮肤,乌黑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
徐清砚一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心跳的很快,咚咚—咚咚—分不清是谁的。
“松开。”徐清砚抓住她的胳膊,试图把她的手从自己腰间扯下来:“别抱着我。”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明霁抱得更紧了,她摇头,声音闷闷的:“不要,我不能松开,后面有鬼呜呜呜呜。”
明霁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力气大的很,徐清砚竟然掰不开。
“骗你的,没鬼。”
“有!绝对有!”明霁低声说:“我看见了的,就刚刚。有一个可大的黑影在我面前扫过去,笑得渗人,阴恻恻的,披着长头发,脸上带血。而且,而且手里还拿着头盖骨啊啊啊啊!”
“我完蛋了,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徐清砚尽力往后靠,想着先拉开和明霁的距离再实施下一步动作。
可他越是向后,明霁也是靠得越近,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徐清砚今晚心血来潮吓人的想法实在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他正要继续去掰开明霁的手,忽然感觉到裤子上温热的一片,然后迅速冷却,凉凉地贴在皮肤上,潮湿刺激身体产生本能的反映,逐渐变得强烈。
这让他大为不好过。
“松开!”
“我不能松啊,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我数三个数,你不松开,我亲自送你下去,我说到做到。”
徐清砚莫名有些烦躁。
“那我要是松手了,你食言了怎么办?”明霁仍是不抬头,她说:“死不可怕,可是我还没活够呢。就算死,我也得死的有尊严些。”
徐清砚:“…………”
“不会的。”
“你发誓。”
“我发誓不会把你丢下去。”
“没有诚意。”
徐清砚叹了口气,举起自己的三根手指,郑重道:“我发誓,绝不会把明霁扔下去。”
“这下信了吗?快松手。”
片刻后,明霁抽出自己的手,偏过头擦了擦自己红红的眼睛。
有点丢人但不多。
徐清砚看着她坐直,在车前放了一包纸巾,打开车门。
明霁伸手拽住他手腕,气道:“你发过誓的,怎么出尔反尔?”
徐清砚腿跨出一半,身子悬在半空。
他头痛欲裂:“再继续耽误时间,扔你下去的可就不是我了。”
明霁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抱歉,徐清砚轻呼出一口气,绕到左侧车门打开它。
“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