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琉还惦记着江路川那件衣服被弄脏了，人家不要她赔，既然他要了橘子，说明他应该喜欢吃。

所以黎琉买了一堆，某日训练结束后，她拖着半麻袋橘子出现在江路川宿舍楼下，对着远处的人影说话：“好巧，刚想给你发微信。”

刚回楼下，猝不及防看到半麻袋可疑物体的江路川：……

这什么玩意？

“橘子，给你吃。”

江路川说：“给我干吗，搬回去自己吃。”

“我搬都搬过来了，还得搬回去啊，”黎琉拒绝，她戴上痛苦面具：“真的搬不动啊，又远又重！”

江路川无法，只得把这半袋橘子带了回去，好在有电梯，他住三楼，很快就搞定了。

黎琉在楼下站了会，突然想到江路川没和她说晚安，也没让她回去。

什么意思啊，让她自便吗？

训练了一天，容易疲倦，黎琉揉了揉眼角，有点困，打算回去睡觉。

身后传来坚定有律的脚步声，江路川站在了她旁边，和刚才相比，他没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是戴了一顶红黑的棒球帽。

黎琉说：“我还以为你回去睡觉了。”

“不太困。”

“哦，”黎琉问他：“那你现在要去哪？”

江路川不理解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人都站在她旁边了，还能去哪？

既然人家不明白，或者不乐意明白，江路川也没有戳破的意思：“随便走走。”

黎琉和江路川走了一截距离，她有点渴，从包里摸出一瓶青柠汁，打开喝了一口，又塞了一颗糖，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个松鼠：“你要不要吃东西？”

她包里有好几包小零食，还有两罐牛奶和果汁。

江路川今天也挺累的，眼皮都懒得抬，不过他有点渴：“有喝的没？”

“青柠汁还是牛奶？”

“青柠汁。”

黎琉把自己手里拿瓶塞给他，一边拉开包的拉链一边说：“你先帮我拿一下。”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江路川已经拧开喝了一口，原本满满当当的青柠汁瓶子消去了三分之一的容量。

黎琉安静了几秒，指了指江路川手里的青柠汁：“这我的。”

江路川也沉默了片刻。

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怪不得方才的手感略有不对，他对力道的掌控很精准，即使黎琉拧的瓶盖很紧，他的肌肉记忆也能辨认出拧开和没拧开的区别。

但他没注意。

江路川这回真醒了。

果汁还含在他嘴里，不过这周围，一没垃圾桶，二没洗手池，直接吐出来不符合公序良俗，更重要的是，有损他的形象。

于是他就面无表情地吞进去了，稳如老狗地把果汁还给黎琉。

黎琉：？

不是，哥们你？

黎琉原本心想江路川和她一起喝一瓶饮料还怪暧昧的，让人有些不自在，现在只想说，哥们你喝我的饮料又面不改色地还我是个什么操作啊？

你喝我的，我再喝你的，大家一起甜蜜蜜吗？

这么熟练的操作。

他一定是个经常撩妹的海王。

但黎琉认为，人，不能当海王。

为什么不能？

她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好。

江路川不知道黎琉在想什么，这瓶是真喝了，总不能吐出来吧，他说：“改天赔你。”

“不要了，我有好多。”

江路川：“有什么想要的。”

黎琉笑，觉得江路川说大话，她看到今夜月明星密，随口开玩笑：“难道我说要星星，你都能摘到吗？”

风吹过江路川额前的碎发，看起来颇有一种鲜衣怒马少年人的意味，只有少年才会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理想气息，他说：“能啊。”

站在黎琉宿舍楼下的吃瓜群众劈里啪啦在某个群里打字。

[重磅消息，今天江师哥和琉琉一起回宿舍了！]

[？]

[哪个江师哥，路川？]

[嗯嗯。]

[不可能吧，你说的是那个奥运金牌的江路川？绝对不可能，你们知道我上次遇到他，闹了点小矛盾，这逼和我说他不和手下败将过招，他能送人回宿舍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蒙拓在公共群聊里还算收敛，没有四处骂人。

[拓蒙，可是我现在宿舍楼下。]

[我看到他喝琉琉的水。]

[然后又把水递给她了。]

[……]

[绝对有奸情！]

群里突然就炸了锅，有好几个人问方位，非要去围观。

**

黎琉尚且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捕风捉影，她专注于备战几个月后的全国游泳冠军赛暨亚运会选拔赛，这是亚运会第一站的选拔赛，但一般来说，虽然女子800自的水平比较参差，能站在大赛领奖台上的只有一姐，但不缺亚运会的A标选手，基本可以视作一轮能够结束选拔。

在这个比赛里，进入亚运会A标且排名前二的两个人，可以获得亚运会资格。

冬去春来，这几个月，她的最好成绩有了长足进步，已经接近了8分31秒。

某日，大家一起参加省里的会议，教练和领导坐在前三排，他们坐在后边。

会议尚未开始，一行人无聊得紧，坐在一块聊天。

林子衿和黎琉坐一块，她说：“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最近有个电影很火，是讲那个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我还没看过他俩的故事呢。”

林子衿不知道，黎琉听过，王宝钏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很有勇气，但她又不想看到一个人为了苦苦 等候而蹉跎了大半的年华，就拒绝了。

赵思雨坐林子衿旁边，闻言，问江路川：“你看过这个故事没？”

江路川眼都没抬，说：“讲了个爱情让人迷失自我的事。”

这个解读赵思雨不常听到，他好奇：“所以呢？”

江路川笑，眼里犹如星河璀璨，瞧着明明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话语却没多少温度：“所以这玩意不靠谱。”

**

冠军赛很快就来临了。

黎琉发挥正常，顺利进入了决赛。

女子800自决赛是最后一天的赛事，比赛场次为倒数第二场，大部分项目已经结束选拔。

几个闲得蛋疼的比完了就在偷偷猜测谁能拿亚运会名额，每个人能预测两个名额，这不就轮到女子800自的顺次了么。

黎琉还是听方子鹤说漏嘴了才知道，她问方子鹤：“有多少人支持我吗？”

方子鹤挠了挠头：“呃……”

黎琉懂了，那就是不多呗，她说：“哦，没关系。”

其实她也能理解，有一个800自的一姐，还有几个老牌选手，她是个窜上来的新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说买股票，大部分人也是买稳定且有固定收益的股票，突然窜上来的股票，说不定就突然窜下去了。

但也无所谓，现在她的队内测试已经稳定在8分31秒前后了。

自己支持自己就好了。

黎琉和方子鹤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了，方子鹤也朝她挥挥手：“师姐加油！”

黎琉走后，方子鹤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我这张破嘴！”

这时，方子鹤的手机叮咚作响，他点开一看，是群聊消息。

这个群聊叫“A省男子天团”，汇集了一些和方子鹤关系不错的队友，除此之外，方子鹤还把他偶像江路川也拉了进来。

但江路川从来没发过言，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被拉进群了。

他的好友慕旭说：[投一票一姐，还有一票很难说啊，你们投谁？]

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几个名字，无非是那几个高频的名字。

还有人艾特江路川，问他支持谁。

此时，江路川和赵思雨刚比完上一场的50自决赛，双双获得资格，洗完澡换好衣服。

赵思雨余光瞄到了赛事，他说：“明姐这个赛季水平挺好的。”

明姐就是800自一姐的绰号。

江路川在低头回齐盛英的消息，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赵思雨又看到头一回参加冠军赛的黎琉，站在明姐旁边，看起来心态还挺好的，他说：“心态不错啊。”

江路川想到黎琉在他面前张牙舞爪那样，觉得好笑：“她有什么顶不住的。”

赵思雨琢磨了下这句话。

她有什么顶不住的，那不就是，她什么都能顶住。

手机响起，赵思雨看到很多条来自“A省男子天团”的消息，还有一条艾特江路川，问他支持谁。

江路川没回，他觉得猜这些没意思。

竞技体育本来就是充满不确定的，很多“大家都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的实例，也有很多“大家都看好你，偏偏你最不争气”的例子。

下一刻，赵思雨劈里啪啦输入了一行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发了出去。

赵思雨：[他说他支持黎琉。]

江路川：[？]

方子鹤：[师哥你你你冒泡了！]

慕旭：[真的假的？？]

以赵思雨有限的了解，江路川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过支持谁的观点。

但最后，江路川也只是甩了个问号，没有再否认。

只选择黎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足够理智的。

赵思雨也听了私底下一些传言，他吃瓜：“你俩不会真的有小九九吧？”

江路川瞥他：“哪个给你传的没影的话。”

“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周末不陪我去玩呢？怎么不夸我什么都顶得住呢？怎么不跟我喝一瓶饮料呢……”赵思雨拱火：“你俩这么熟了吗？”

赵思雨的话像是一块小石子砸到水面上，在江路川心里掀起了一圈涟漪。

他忽而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多余且无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