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笛反应迅速，立刻追了上去，在郁黎进电梯的前一秒把人拦下。
“别生气。”尽管被怼得满头雾水，靳一笛还是没什么脾气，哄着郁黎，“所以你这两天心情不好真的是因为我？可以告诉我具体原因吗？”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郁黎搡了靳一笛一把，胸口剧烈起伏。
做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大言不惭地搞暧昧送关心装好人，独留他一个人承受网恋失败的纠结痛苦？
他偏不要靳一笛好过！
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郁黎掏出手机，打开企鹅，当着靳一笛的面拨出语音电话。
空寂的走廊把震动声衬托得格外明显，靳一笛的手在身侧晃了晃，避开郁黎的视线，垂眸看向脚边的地毯，最终还是没勇气去摸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郁黎红着脸颊，湿着眼眶，固执地保持着电话贴在耳边的动作：“接啊。”
“郁黎。”靳一笛趁着声音，试图拉回郁黎在崩溃边缘的情绪，轻轻拢住他的手臂，“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听到对方承认的瞬间，郁黎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倏然熄灭，反常地冷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最后的一丝幻想被对方亲手戳破，又或许是前两天的纠结和自我折磨早就让他有了准备和决断，郁黎后退半步，望向靳一笛眼底，语气很轻：“听你解释什么？”
“用Wind身份直播，遇到竹的时候不知道那是我，开学报到第一天，给我微博评论的时候不知道那是我。”
“带我一起打游戏，在直播间搞暧昧的时候不知道那个id背后其实是我。”
“这些我都能理解。”郁黎说着，自顾自地点头，眼泪从眼眶滚落，“可是后面的事呢？”
“在看到我问你论文选题的时候，你就该知道那是我了吧？所以后来那几天你选择远离我，大概是因为……”
“虽然很喜欢竹，但是更讨厌竹背后的那个，叫郁黎的家伙？”
“不是这样。”靳一笛急忙否认，想要抹掉郁黎的眼泪，却被对方躲掉。
郁黎根本不听靳一笛的辩解，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解和心底积压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可是后来为什么又肯理我了？为什么对我那么关心？为什么陪我去看Deity的比赛，替我说话被骂上热搜？为什么对我撒谎不肯说你的微博账号？为什么替我出头处理周正？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你的真实身份？”
他把揣测的话倾诉出来：“你是觉得，披着虚假的马甲，和你喜欢的我作为‘竹’的那一面，谈一场短暂、甜蜜且无需负责，不必有心理负担的恋爱，是有益无弊的。对吗？”
听到郁黎的挣扎和纠结，靳一笛被震得说不出话。
不知所措的怔愣落在郁黎眼里成为默认的姿态，他气得说不出话，提了口气，撞开靳一笛，乘另一部电梯下楼。
寒冷的气温和狼狈的表情阻断了郁黎出去散心的想法，他在酒店大厅角落的沙发坐了会儿，把不断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的人拉近黑名单，然后找到前台，重新开了房间。
午饭时间已过，郁黎却没什么胃口，想要用睡觉逃避现实，脱了外套掀开被子，才想起行李箱还在靳一笛房间。
刚勉强压下去的烦躁重又复燃，郁黎把自己摔进沙发，闭上眼睛，试图放空自己。
门铃短促地响了几下，不知怎么，郁黎从中听出一丝谨慎，以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便趿拉着脚步，挪到门口。
“郁……”
根本用不着看清对方的模样，只听到个简单的音节，郁黎便刹住开门的动作。
眼看刚开了条缝的门又要关上，靳一笛赶紧用手指扒住门框，靠力量优势挤进上半身，好声好气的表明来意：“我实在担心你，所以去前台打听你的踪迹。”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是来送东西的，把你的行李箱和午餐放下，帮你收拾完房间就走。”
“不……”郁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靳一笛强行拱开的门板推到墙角，眼看某人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挤进来，动作利落地打开刚点的外卖，摆在桌上，然后回到房间中央，摊开他的行李箱。
看着任劳任怨帮他换一次性被套的人，郁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大步走到床边，把人拉走。
刚才听他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结果连句解释都没有，以为假装无事加倍献殷勤就可以求得原谅？他才不吃这一套！
“不要在这里粉饰太平！”郁黎夺走靳一笛手里的东西，仰头盯着靳一笛的眼睛，明确自己的需求，“一周内解释清楚为什么骗我，否则以后连同门都不要做了！”
“好，我解释，你不要生气，身体要紧。”靳一笛举起双手，后退几步，摆出投降的姿势。
“你先休息，平复下情绪。”他把口袋里的药盒掏出来，放在桌上，“晚上我再来找你解释，你记得吃药。”
说完，靳一笛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轻轻捏了下郁黎的手：“别拉黑我，联系不到你我担心。”
“出去。”郁黎闭眼轻呵。
靳一笛老老实实地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正打算回去组织语言，后背便被人拍了一下。
下意识回头，便对上施仁那张憨憨厚厚的脸。
“果然是你！”施仁体型微胖，再配上肉乎乎的方形脸和笑起来眯成条缝的眼镜，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靳一笛愣了下，大脑迅速调取记忆，想起在两人在集训班的交集。
“施仁？”他努力调整表情，让面部肌肉牵起唇角，一边琢磨郁黎的事，一边寒暄，“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
“缘分啊！”明明几年没见，施仁却没表现出半点疏离和客套，自来熟地勾着靳一笛的肩膀，把人往走廊另一头带，“当年在集训班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呆着，本来是想努力跟你考去同一个学校继续当室友、当兄弟的，可惜我实力不够，最后没能如愿。”
“听说你当年高考考得不错，上了B大，只是后来怎么没读物理专业了？”
“这你都知道？”靳一笛瞥了眼施仁，尽管心里烦得很，但还是耐心地继续两人间的聊天。
虽然当初只有在集训班当室友的短短一段交情，但对方是现实中少数知道自己性取向还不在意的人，他自然愿意多聊几句。
“嗐。”施仁摆摆手，笑道，“你长得帅，成绩好，人缘也好，我那时候简直把你当成奋斗目标，做梦都想向你看齐。”
“自然是会关注的。”
“转专业了。”靳一笛不愿旧事重提，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出差还是旅游？”
“参会啊，学术论坛。”施仁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我本科学的物理，读研跨到经济学了，这次借导师的光来参会。”
“后天上午的汇报咱俩挨着，我看到的时候真的又惊又喜，终于有和你再次同台竞技的机会了！”
“不过也确实不在同一个水平喽。”施仁叹了口气，感叹道，“没想到你竟然直博了，我真是望尘莫及啊。”
靳一笛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阴阳怪气，本就是勉强挤出的笑容愈发淡薄：“所以你怎么也转行了？”
施仁顿了几秒，不自然地尬笑几声：“形势所迫嘛，总得考虑现实问题。”
“嗯。”靳一笛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心情，“我再回去看看要汇报的内容，等论坛闭幕之后请你吃饭。”
“真用功啊哥们儿。”施仁搭着他的肩膀不撒手，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我就住这间，有事儿随时下来找我。”
“嗯。”靳一笛根本没注意看施仁的房间号，挥挥手应和着，转身去按电梯。
回了房间，靳一笛仰面摔在床上，抬起手腕搭在额头，遮住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闭起眼反思自己过去这三四个月的心路历程。
从直播时第一次关注到竹这个id，去他的微博看产出图开始。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明知不太可能是心上人发来的消息，可他还是不愿错过那微乎其微的概率，于是自行打断思绪，在看到施仁的名字时泄气地暗骂一声。
施仁给他发消息，说是忘了带手机充电器，问他有没有，想要借用。
靳一笛无奈起身，拿着东西，打开门便碰上在走廊徘徊的施仁。
“嘿，快快快，我手机都关机了。”施仁从门外挤进来，一边往床旁边走，一边把充电器连接手机。
眼看对方要靠近他给郁黎留的那张床，靳一笛迈着大步，眼疾手快地把人往旁边一拉，让人坐在自己床上。
“我这脑子是真不行啊，竟然忘带手机充电器。”施仁一边说话一边环视房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和导师住一间吗？我看对面这张床也换上一次用品了？”
“我自己住。”靳一笛觉得几年不见，施仁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往后两步坐在沙发上，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然后拿起笔记本电脑，装模作样地盯着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希望借此暗示施仁自己在忙，不想聊天。
可惜施仁似乎瞎了眼，喋喋不休地忆往昔，见他没什么搭话的兴趣，便一拍脑袋，开启新话题：“对了，你后来和郁黎还有联系吗？”
“就是在竞赛班骂你恶心，歧视你的那个郁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