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林秋娘帶回地府牢獄關押起來。罪魂在審判前都需由抓捕人全程看守，直到審判開始及結束，再到送去受罰。

魂歸讓無名留在牢獄看守林秋娘，自己去找余燕報告。

余燕的辦公室裡堆滿許多捲軸書籍，每張桌子都堆著像山一樣高的待處理捲軸，不繞過去看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桌前處理公務。那些捲軸堆的搖搖欲墜，是只要一動就能倒的那種，而桌前的人各個臉上都掛著疲憊。

地府的工作量真是一刻都沒少過，反而隨著日子越走越多。

每次看到辦公室的這種情景，魂歸不免對在這裡工作的人心生同情，更擔心哪一天會看到他們被埋沒在倒塌的捲軸裡。

他左看右看到處尋找，不見余燕半個身影，只見謝范一人在主桌旁的一張桌前跟文件瞪眼，他注意到魂歸先是一愣，道：「你是魂歸？」

魂歸：「……」

魂歸：「是。」

謝范：「是工作需要什麼協助嗎？」

「不是。」魂歸稍行一禮，道：「我們已將罪魂林秋娘帶回，小的是來向閻王大人報告的。不過現在看來小的來的不是時候。」

「你是來晚了一步。」謝范指著一張桌上文件比其他還高的桌子，道：「閻王大人不久前才處理完正務，下一秒直接跑沒影，還帶著魏長樂大人一起，這會估計在哪偷懶。」

抓著每分每秒偷懶休息，是余燕常做的事，不過今天沒有過多時間給她偷懶。魂歸大致能猜出她在哪裡，道：「那小的先去魂城找閻王大人。」

「不必。」謝范道：「我會派人去找，而且你不會是想穿成這樣去魂城找人吧？」

穿成這樣？

穿成哪樣？

魂歸低頭看了眼自己穿著……他終於知道剛剛來辦公室的路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對他投來怪異的目光，還有人前來答話，謝范又為什麼再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愣住被的。

他還穿著新娘女裝啊！

還好是被謝范看到，要是被其他熟人看到肯定會被嘲笑一番，比如余燕一定會說：你這是出任務的時候順便出嫁嗎？

謝范道：「我就不多問什麼，但我勸你盡快換回原來的裝扮，如果你不想被閻王大人嘲笑的話。」最後一句音量略小一點。

「小的也這麼想。」魂歸輕聲道。

兩人大概聊了一下關於審判的事。謝范道：「待審判事宜都準備好，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那小的就先告辭。」

***

報告完，魂歸借了一間小房換回衣服，在回牢獄的路上與一人擦肩而過。那人注意到他，喊道：「魂歸？」

聽到有人叫自己，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那人是位極美的女子，但一身武將裝扮和高高束起的青絲，讓她整個人散發英氣。

「江籬。」魂歸叫出女子名字。

「還真是你。」江籬嘴角勾出一抹美麗弧度，走到他面前，道：「我聽人說有位長的很像你的女子在地府任職，覺得好奇正想找她聊聊天，剛剛一度不確定你是不是她。你有看到她嗎？」

魂歸：「……」

他該怎麼回？

說妳不確定那位女子其實是同一人？現在就在妳面前？

但他會說嗎？

不會。

他道：「我沒見到那個人，或許她已離開地府，妳還是別找了。」

反正找也找不到。

江籬想想遺憾道：「說的也是，那我就不找了。」

他準備離開，卻聽到江籬繼續道：「剛聽到有位很像你的女子，開始我以為是你男扮女裝，但想想你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

別說，他還真做出這種事了。魂歸一轉話題，問：「怎麼只見妳一人，藍初呢？沒跟妳一起？」

藍初是江籬的搭檔。兩人在地府的表現很是活躍，在地府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大多時間都待在一起，很少見他們獨自一人。

一提到藍初，江籬「啊」一聲，笑道：「他在前幾天的任務裡受了傷，閻王大人給他幾天假修養，現在應該在家裡閒得慌。」

魂歸見怪不怪道：「他又受傷了，不會是又招惹到哪位神明了吧？」

江籬哈哈笑道：「你猜對了，而且他這次招惹到的還是鬼王。」

鬼王跟一般的鬼魂不同，不受地府管控，他們是在某種意義上的神，在民間有時會受到供奉。

有時候地府鬼差辦事時，還得透過鬼王幫助才能順利完成，所以鬼差不會沒事去招惹他們，給自己增加麻煩。

魂歸回想著藍初從小到大做過的事，道：「會去招惹鬼王的人，在地府也就他一人辦得到。」

江籬道：「幸虧當時遇到的是脾氣溫和的鬼王，最多也就被踢下懸崖拐了腳罷了。但之後我還是得好好看著他才行，畢竟終究是個人類。」

藍初和魂歸一樣，都是人類引魂人，雖然有比人類還長的壽命和堅韌肉體，但跟魂不同，他們還是會受傷，會流血，會疼痛。在工作上要注意的比其他引魂人還多。

「對了。」江籬突然想到什麼：「你這次任務是跟人組隊一起吧，我很好奇又是哪個倒楣鬼被分到跟你一起。」

什麼倒楣鬼，我是瘟神嗎？魂歸道：「這次跟我組隊的是位叫無名的引魂人。」

「無名……」江籬輕喃一遍這個名字，手指抵著下頷略一思索，道：「你說的，該不會是那位在尋找主人的無名吧？」

「就是他。」魂歸問：「你認識他？」

「認識，我們曾經合作幾次。」江籬讚道：「他是位很好的合作夥伴，跟他在一起工作很輕鬆，每次工作都能快快完成。你有這種感覺嗎？」

魂歸仔細想想……還真是。

像這次抓罪魂的任務就是，以往他自己一人抓罪魂至少要花上三天才能找到魂，這次不到三天就找到了，不只找到還「抓」到了，當真比以往快許多。

江籬繼續道：「只可惜他不願與人組隊，不然地府眾多引魂人肯定搶破頭都想與他組隊。」

魂歸：「確實。」

「時間差不多了，我還得去看看藍初的傷好的怎麼樣。」江籬拍下他的肩，道：「工作加油啊，有空來我家喝個茶下棋。」

看著江籬離去的背影，魂歸跟著轉身離去。

***

魂歸回到牢獄時，就看到無名正開心的跟林秋娘聊天，對方臉上不知是不是帶著笑，但應該是帶笑的一起聊天。

魂歸：「……」

第一次見跟罪魂聊天聊那麼開心的引魂人。

無名注意到他已經回來，直接打斷談話衝他道：「回來啦，要不要加入我們？」

「我不會聊天，就不掃興了。」他提起一個油紙袋道：「要吃嗎？剛出爐的」

陣陣甜香從袋中飄出，聞著就感覺到餓。這是魂歸回牢獄的路上，路過小吃部時買的。因為是剛出爐的，他越聞越餓，所以買了帶回牢獄吃。

「好啊，謝了。」無名接過甜食道謝，伸手從中拿了一塊品嚐。

魂歸看向牢裡的林秋娘，又提起一包問：「你呢？要吃嗎？」

沒想過自己也有份，林秋娘不確定問：「我也有份嗎？」

「有。」魂歸道：「當然，如果你不想要，這一份就歸我了。」

聽著他一本正經說孩子發言，無名無聲笑了笑，沒被發覺。林秋娘道了謝接過甜食，小口小口開始品嚐。

魂歸坐在牢房外一側，拿出食物也開始品嚐。外酥內軟，入口即化，甜中帶鹹，絕品。

「原來你是男的！」林秋娘突然來了這麼句。

無名噗哧笑了，魂歸從甜食的美夢中回過神，面無表情看向牢裡，道：「是啊，有問題？」

林秋娘訝異：「那你幹嘛穿女裝嫁衣？」

魂歸：「工作需要，為了引妳出來。」

魂都抓到了，他也不必瞞了，把他穿嫁衣的事實直接道出。林秋娘聽後「喔」一聲，道：「這樣啊，你女裝還挺好看的。」

隨後還補了一句：「怎麼就不是女的呢？這臉當男的太可惜了。」

抱歉我是男的。

林秋娘「被抓前」和「被抓後」差別挺大，讓魂歸想說自己是不是抓錯人了？

無名已經笑翻，道：「林姑娘你真有意思，他若是女的妳豈不是要瘋？」

林秋娘道：「是啊，我會想毀了他的臉。」

魂歸慶幸道：「幸好我不是女的。」

三人有說有笑，地府牢獄充斥著他們的聲音。

***

魂城街道，滿城遊魂。長街看不到頭，大街兩側，各式各樣的商鋪和小販高喊攔客，五彩飄帶和大小燈籠高低錯落。路上行「魂」來來往往，各個奇形怪狀，有的頭大身小，有的斷手斷手，還有的直接少了一顆頭。

兩側商販賣的東西有的正常，有的不正常，比如手拿風車，有的是用紙漿做的，有的……是用兔皮，豬皮，人皮做的。

這種場景在民間人眼中看來十分怪異，但對生活在地府的居民而言是日常，對余燕來說，更是工作後放鬆閒暇的好地方。

「閻王大人，我們這樣跑出來沒問題嗎？弟子看謝范都快氣「黑」了。」余燕身旁的一位男孩道。

「叫我虞姬。」余燕更正他的稱呼，道：「我這樣跑出來也不是第一次，他要氣黑也氣習慣了。反正我把工作做好了，他也拿不了我怎樣。而且一直跟文件瞪眼怪難受的，你說對吧？長樂。」

魏長樂想了想跟文件瞪眼的時間，道：「是沒錯。但閻……虞姬大人應該沒忘記弟子的考試吧？要是這期間考試準備好了呢？」他提醒余燕一句。

「不會那麼快。」余燕到一個小販前，道：「依照以往經驗，考試準備期間至少得三、四天才能準備好，你也不是不知道。」

也是。魏長樂跟著一起到小販前看商品。

他們兩人是地府眾魂都曉得的人物，現在是易容喬裝在魂城，跟其他魂沒兩樣的遊蕩。

「老闆，我要這個。」余燕拿了一對耳飾付了冥錢給小販。

她將耳環用帕子包起收好。魏長樂問：「那對耳飾是要送給孟婆大人的嗎？」

「是啊，我覺得很適合她。」余燕承認道。

閻王余燕和孟婆余歌是對姐妹，感情深厚，這事地府大街小巷都知道。

「啊，那裡有人在表演，去看看。」余燕發路邊有人在表演，拉著魏長樂往那跑。

那路邊表演者是位體型壯大的豬，和骨瘦如材的弱雞。豬把雞拋上天空，從口中噴出一團火焰，手上一邊剁下一條肥嫩嫩的手放在火裡烤。雞被大火燒光了羽毛，「雞」叫連天，到地面時「□□」的與剛烤好的手臂成了一盤美滋滋的菜，還不忘豎起大拇指說：表演結束。

旁邊眾人看的開心，食指大動，連余燕也不例外，沉浸其中。這時，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從魂群中拉出來。她一臉疑惑，轉頭道：「誰啊？」

就見一個彪形大漢，肌肉猛男表情嚴肅低頭看她，道：「閻王大人，您該回去了。」

「羅剎！」余燕訝異的看著壯漢。

「怎麼了？」余燕問：「我才剛出來欸。」還不忘抱怨。

「魂歸回來了。」羅剎放開余燕，道：「他和無名把罪魂帶回來了，謝范讓我來找您回去。」

余燕更訝異：「魂歸回來了？這麼快！」

羅剎：「是，所以您該回去了。」

不想回去可以嗎？余燕小心翼翼問：「我能在逛一下嗎？」

「不行。」羅剎直接道。

身旁徒弟還補了一刀：「閻王大人您這樣不行。」

余燕瞪了一眼魏長樂，知道自己現在就得回去，一路上小小抱怨的回到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