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于当天下午四点到家。
一进家门,就见到一机械体和一猫立于玄关处。
初三的面部视区眼泪汪汪,上前一个大力把言青虑抱在怀里,机械臂差点勒得他一口气没喘过来。
初三朝他倾诉着自己的思念:“虑虑,我好想你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是昨天中午吗?”言青虑撑开胳膊,想挣脱初三的金属臂,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小,如蚍蜉撼树,初三纹丝不动地环着他,“这才刚刚过去一天多一点啊……”
初三不满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是真的很想你,你出门在外都不想我的吗!”
“衣服上都是灰尘,你让我先去洗个澡行吗?”一阵倦意袭上言青虑的心头,弥散到他的眼眸。刚才还不觉得,兴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身体和神经双双放松,他忽然觉得有些疲劳,便对初三说:“你先松手,你力气太大了,我被你勒得有些痛。”
初三松开铁臂:“好吧,洗完澡立刻下来哦。”
“嗯。”
榆西辞早已上楼,言青虑待在玄关挠了挠小猫的头,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翻了个身四脚朝天露出肚皮,言青虑又挠了挠它的肚皮。
玩闹一会后,他便上楼了。
言青虑原本想多陪小猫玩一会再上楼,但是他觉得脑袋里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头晕晕的,也没什么力气。
他飞快洗完澡换了件素净的衣服,而后他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再去楼下吃晚餐,但这一躺便躺得他人事不省……
榆西辞坐在餐厅主位,问初三:“他人呢?”
初三说:“半个小时前,我去叫过一次,虑虑可能在睡觉,没有理我。”
榆西辞想到言青虑从昨夜至今,确实走了不少路,活动量加起来估计能顶得上以往的三天,估计是累得睡着了,便对初三说:“晚点再上去问一遍,如果还是不应声,就喊醒他,让他吃完饭再睡。”
初三答:“好的。”
榆西辞吃完晚餐便进了书房。约莫过了三刻钟,书房的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初三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榆先生!榆先生!你快去看看虑虑,我叫不醒他!他好烫啊!”
榆西辞放下钢笔,开门下楼走向三楼尽头的房间。他打开言青虑的房门,借着台灯微弱的光,他看到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言青虑整个人连着脑袋一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撮黑发在外头。
他掀开被子一角,一团热烘烘的气从被子里扑了出来。
言青虑红通通的脸蛋露了出来。榆西辞将内侧手腕贴在言青虑的额头上,他呼出的热气跟火焰似的喷到了榆西辞的小臂上。
“他发烧了,去把药箱拿来,再倒一杯常温水。”榆西辞对站在一旁的初三说。
“马上。”初三顶着哭唧唧的视区麻溜地滑走了,片晌就拿着榆西辞要的东西滑了回来。
榆西辞用红外测温仪给言青虑量了□□温,38.9℃。
他将降温贴贴在言青虑的额上,扶起他的上半身靠在床头,从初三手里接过药剂和水,给言青虑喂下。好在虽然言青虑烧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但还是乖顺地吞下了药片。
初三接过空杯子,急急地问:“虑虑没事吧?他该不会被自己烫死吧?要喊家庭医生来一趟吗?”
“不用喊,普通发烧。”榆西辞看着言青虑苍白的唇,说,“他现在应该吃不进东西,去拿两袋营养补充剂。”
“好的,我马上去拿。”
就在初三即将滑出门口时,榆西辞又说:“拿完直接送到我的房间。”
初三回头,面部视区露出“??”两个问号。
榆西辞看也不看它,说:“去吧。”
初三不解地滑走后,榆西辞将被子一整个掀开,打算将言青虑抱到自己的房间。但床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到言青虑的手里抓着一只白色羊仔毛绒玩具……
他微一用力,把毛茸茸的小羊仔从言青虑手中抽出来。
他端详着手中的小羊仔,倏地,他眉头微皱,将小羊仔凑在鼻下嗅了嗅。
这只羊崽身上散发着一股香味,跟榆西辞身上的冷香极为相似……
榆西辞一年也进不了几次言青虑的房间,严谨来说,言青虑搬来这里的十年间,榆西辞进他房间的次数,加上这一次,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没什么生活痕迹跟样板房似的卧室,房间内的私人物品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他很快就在书架上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几十瓶不同的香水。
他将小羊崽放到桌子上,走向书架,随手打开几瓶香水的盖子闻了闻。
味道都不太对,都不是毛绒玩具身上的味道……
“嗯……”言青虑只觉得自己身上忽冷忽热,他难受呻吟着。
榆西辞将香水瓶归位,走向床边,俯身将言青虑打横抱在怀里回到自己的房间。
生了病的言青虑轻得像羽毛,乖乖软软地闭着眼,除了偶尔因为难受哼哼两声,便没了别的动作。
榆西辞回房间的时候,初三并没有在房间等他,只是将营养补充剂放在床边的小矮几上便离开了。
他把言青虑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撕开营养补充剂,插上吸管,用吸管碰了碰言青虑的嘴唇:“张嘴,喝。”
言青虑在无序的梦里听到一个“喝”字,便依言照办,但他只吸了一口,就不再继续了。
梦里的声音问他:“喝光它,才能好得快些。”
言青虑有气无力地说:“不喝。”
声音问他“为什么不喝?”
言青虑回:“味道,不喜欢。”
声音颇有耐心地又问道:“那喜欢什么味道?”
“巧克力味。”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放倒在一片柔软中,头扎进枕头里,又晕乎乎地昏迷了。
一楼中岛台边上放着两台冰箱,对于榆西辞来说,这两台冰箱的功能就是冷冻冰球用的。他只知道冰球的方位,别的储物格有什么用、放了什么东西,他一概不知。
因此他下楼后,站在冰箱前研究了好一会,冰箱面板上实时显示着内部储物格的食材明细、克重、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等信息。
左边这台没有营养剂,换右边这台。
最终他在右边冰箱的下层,找到了一个专门储存营养剂的盒子,他挑出两袋棕色外包装的营养剂,看了一下味道标识,巧克力味。
他又倒了杯温水,连带着营养剂一起,回到房间。但是床上却空无一人……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去了浴室、衣帽间和书房,都没见到言青虑的身影。于是他下楼去到言青虑的房间,言青虑此时正抱着羊崽玩偶蜷着身体躺在他自己房间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缘故,连被子都没盖……
榆西辞从他怀里掏出羊崽,另一只手穿过言青虑的膝盖窝,将他扛在自己的肩上。
临出门前又折回身,拿起桌上言青虑的手机。
榆西辞一手拿着羊崽玩偶和手机,一手扛着言青虑,回到四楼卧室。途中,言青虑似是因为这个被扛的姿势不太舒服,趴在榆西辞的肩上踢蹬了好几下,好在生病的人没什么力气,榆西辞叫他乖一点,他便不再踢来蹬去。
榆西辞将巧克力味的营养剂喂给言青虑,这一次,言青虑听话地全部喝完了。榆西辞将两个枕头叠在一起,让言青虑枕在上面,随后将小羊崽塞到他的怀里。
在梦里喝到喜欢的巧克力冰饮,还能抱着喜欢的味道,这让言青虑感到有些愉快,就没再哼哼唧唧,但是心口和脑子依旧有火在灼烧着他,让他时不时地皱了下脸。
榆西辞将房间的温度调低了两度,准备躺下休息时,言青虑的手机嗡嗡嗡嗡的振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手机一刻不停地振动着,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言青虑似是有醒来的趋势……
榆西辞无奈拿起言青虑的手机,结果来电振动又停止了。
榆西辞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詹医生】青虑,奶奶刚才开口喊了你的名字!虽然只有短短两秒,但这是非常好的现象。你明天最好来医院一趟,我相信你的出现一定能对奶奶的苏醒有帮助。
榆西辞看着“青虑”那两个字,双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明的情绪。
言青虑曾经在榆西辞面前输入过手机密码,虽然榆西辞没有刻意记过,但密码实在太简单了……
榆西辞瞥了一眼言青虑,没有丝毫犹豫,输入9999四位数手机密码,点进通信软件。
这个詹医生是言青虑唯一的置顶,不仅如此,詹医生的头像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羊玩偶。虽然不是言青虑怀里抱着的那只卡通羊崽,但相似度高达九成……
榆西辞点进这个“詹医生”的对话框,上滑屏幕看了几页后退出,又点进言青虑跟杜鸣宇、跟二助……总之前几排认识的、不认识的聊天框,他都点进去看了几页聊天记录。
最后他点进了言青虑跟自己的对话框。
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言青虑跟别人聊天时,大多会用一些“嗯”“呢”“啊”“呀”这样的语气助词,而且还会在句末加上emoji表情包或者单发gif动图。
但是跟他聊天,语气词、emoji和gif通通没有,基本是他发出指令、言青虑回“好的”“知道了”“嗯”,很少会有超过十个字的对话,句末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榆西辞关掉手机并将其放回矮几上,默不作声地盯着言青虑烧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