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泠并没有理会凤姐的喊声,独自踏入了这片暗地域。
那沉重的坠感又再遍布全身。
底下无数嘶哑的喊声更为的疯狂,如同阎罗低语围绕在她耳边。
这片地方终日被屏障笼罩,又阴气过盛,即便是在白天也难掩这地方的幽暗,血红色晦涩的符文画了满地,最终的落点归于了正中间。
四周虽很宽阔,但也只是在方圆之地的中间藏着一个类似于地窖口的门。
她盯着地面的符文左右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阵法在书上叫什么。
此乃压厄大阵,是专门对付上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不得入轮回的厉鬼所用。
她又看了一眼那地窖,莫非这里镇压着这样一位大人物?
这时,周遭飘来的几团黑雾左右夹击着她。
保险起见,姜长泠先是装作了看不见她们向地窖口走去。
“又一个找死的。”
“你说她还能活多久?”
围在姜长泠旁边的鬼魂越来越多。
“这姑娘长得还不懒,可惜了被抓到了这里。”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要不是长得可以也不会来到这里。”
“她这身上披着的大氅看着价值不菲啊,难说还是个混到碾花楼的人物啊?”
“嚯,况且她还有法力,看上去并非是个凡人。”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众鬼的期待。
抵达于阵眼处,姜长泠忽然发觉身旁的鬼都默默不作声了。
她蹲下身来细细地研究了下这阵法。
“你们说她到底在干嘛?”
“莫不是害怕开窖门了?”
“姑娘趁现在快些跑吧,晚了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姜长泠摸了摸窖门的把手,用力往上提了提,发现这地窖的门倒是可以随意打开,法阵也不会因此被破坏。
“小姑娘躲进去也行啊。”
“我想问问各位前辈是怎么出来的?”姜长泠蓦然开了口。
“它在跟谁说话?”
“不知道啊。”
姜长泠忍着被阴气侵压的不适感点了点地上的符文抬头道:“这个封印乃为压制厉鬼所用,晚辈想问问各位前辈是如何从底下逃出来的?又是因何而死?”
就这短短一会,姜长泠便很肯定这底下的煞气涌动,定是死了数人堆积才会有的现象。
结合之前张福的记忆,她心里已经逐渐对连庆阁有个大概的认知了。
只不过还有疑惑得问这里的“地缚灵”才行。
“你...你能看见我们?”
现况紧急,姜长泠拿出符纸静下心来回想破解大阵的符阵一边回道:“嗯,我能看见各位前辈。”
“我要疯掉了!居然有人能看见我们!”
“你...你是怎么看见我们的?!从来就没有人能看见过我们!”
这群鬼已经疯了魔,完全忘记了姜长泠问的问题。
而就在姜长泠聚精会神绘着符咒时,在身后的远处,墙体上瞬时开了五六个洞,明明距离不近,但那扑面而来的寒气却让她莫名打了个冷颤。
“姑娘!他们来抓你了!快跑啊!”
“他们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姜长泠直接跪坐在地上,撑在地上画着符。
她摒除其余杂念,顶着聒噪声和被逮的压力已经画好两张,她微微一抬眸扫了这处地方。
太宽阔了,没个十张符纸是解不开的。
正当她手指挥得龙飞凤舞之时,身旁的鬼又尖叫了起来:“姑娘!不,还是该叫你道长好呢?!”
“你怎么还有帮手!”
“太精彩了,这简直就是百年之未有的变局!”
帮手?
姜长泠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住,向身后瞥去。
只见数不清的黑衣守卫从那墙体的“门”冲出,而一名男子身姿挺拔地站在他们之间的中轴上,背对着她,迎面对着数个黑衣人。
高马尾张扬地束起,手里正握着剑鞘。
单一个背影就让人感到威压肃杀,有种一人抵万军的错觉。
她没想到符月炳也来帮她了。
符月炳什么都没说,默默将刀鞘的扔到一旁去,挥舞着手中利剑便迎战去了。
姜长泠又赶忙回过神来绘符。
“这帮手也忒能打了!”
“不对,难道...他们是来解救我们出去的吗?”
姜长泠心说你们才反应过来?
符纸被一张一张绘好,姜长泠的心也逐渐焦灼起来,祈求着符月炳能多撑一会。
五张、七张、九张,终于画到了最后一张。
姜长泠的手都冷到结冰,总算是拿起符纸从地上站了起来,才抽空看向战局。
符月炳倒是很能打,以一敌十也还是稳占着上风。
地上已然躺着好几具尸体。
照这个局势下去,符月炳说不定能将这群涌上来的黑衣人全部歼灭。
姜长泠伫立原地抓着符纸,原本她来此处便是想了解这些亡魂的死因,再把这些封印在底下的亡魂都解封以此来保全自己的安危。
目前看来,她貌似还不用做到那么极端。
“几位前辈还没回答晚辈的问题。”姜长泠忽然转向众鬼拱手。
几个前辈愣了愣也终于恢复了神志接受了这个未有之变局。
“我们自然也都是被拐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至于我们为什么没有被封印在底下,那都是因为幸运。”
姜长泠听得云里雾里的,与其描述,不如亲身体验一遍,于是乎她向黑雾伸出了手:“不知可否了解各位前辈生前的冤屈?”
“嚯,这是传闻中听说的通灵?”黑雾们停在空中彻底不动了,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的邪。
姜长泠犹豫道:“是。”
听到通灵一词,思绪似乎将她扯回到很远。
这还是她在小时候就被发掘的能力。
那会她爹娘还在,是她为数不多能上县城的一次机会。
在满是黑与白交织,锣鼓齐响,唢呐不停的葬礼上,姜长泠亲眼看见一团白雾飘于灵堂之上,可大家伙都忙着下跪低着头哭泣根本没有人在意那团白雾。
她太好奇了,不免指着那团白雾问道:“娘亲,那团白雾是什么?”
这场葬礼是她娘亲的远亲喊过来撑场子的。
哭声太大,倒是没人听到她问的话。
她娘亲闻言连忙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切莫胡说八道。”
于是她只好默不作声的地盯着那团白雾。
而那白雾也似乎是知道了姜长泠能看见他,从空中缓缓向她飘来。
姜长泠见的鬼多了,这样的白雾早已让她不足为惧。
那白雾靠近她,似是仔细端详了她一遍:“小姑娘,你能看见我?”
姜长泠眨着天真的漆黑瞳仁就这么注视着他。
无需多言,这个眼神已经说明了答案。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已经有了通灵的本事。”白雾的声音很苍老和蔼,应当就是这个葬礼上被祭奠之人。
“恰好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交代犬子,能否交由你代为通传啊?”白雾笑道。
姜长泠很少跟鬼打交道,加上爹娘不许,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白雾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她解释了起来:“我生前走得太急,尚且还有一副珍藏的字画收于房中,如若七天内找不出来,那字画便永远不会被找到了。”
“如今家道中落,若是能有那字画留传,还能留有一条退路。”说着说着,白雾忽然觉得自己对着一个小孩好像解释得太多了,笑了笑换了个称谓,“就当是爷爷求你帮帮爷爷好不好?”
姜长泠不敢说话,看着白雾点头又不是摇头又不是。
“你应当不知能通灵之人能窥见亡魂的生前记忆吧,你伸手出来。”白雾哄道。
灵堂前哭晕一片,不少佣人上前扶着。
乍一看,这葬礼都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倒是跟这老爷子说的家道中落靠不上关系。
不过尽管如此,姜长泠还是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伸出了手。
后来,她便知道了原来她还有这么个能力。
那老爷子还跟她说,人死后还要走很长一段路过地府,通灵的事情也都是地府的那些衙差告诉他们的。
目的是能孤魂野鬼少些,也好让鬼有个念想,能自己化解执念。
冷冽的风刮过她脸颊,面前的黑雾便向她的手飘来。
一瞬间,记忆光速从连庆阁的种种画面流转,最后定格在楼主那张雌雄难辨别的脸上。
画面是为仰视。
“楼主...为何要杀...小荷...小荷不明白...”
这是身体的主人濒临死亡之际说出的话。
楼主用满是鲜血的手撩了撩头发,笑得邪魅:“没什么,只是...这张脸,看腻了,想换。”
她还没断气,怨念还在不断积攒着。
就在她被杀之前,她还和眼前这个看她像狗的人亲得如胶似漆。
“来人,处理掉她。”楼主冷漠地从她身上离开,连眼神都不曾施舍她一眼。
小荷心如死灰地盯着某处地方不再动弹了。
也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对楼主置气。
接着脚步声渐近,她被装进了麻袋之中。
再掀开时,便是两个黑衣人蹲于她身前。
“你新来的,我先告诉你要怎么弄的。”黑衣人说,“首先要把她弄瞎,什么方法都可以,我们一般都会直接在眼眶中捣碎,然后需弄聋弄哑,不过到弄哑这一步实在是太过繁琐,也可以不做,处理完后,记得把用符把她的魂魄转移到这个坛子里,最后记得盖好放进地窖,尸体拿去外面焚了就行,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