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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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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的强制性起床是每日的开场白,晚上九点半则以药物和睡觉作为整日的句点。三餐不合口味,病友们的行为古怪,窗户紧闭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适的味道,病房空间不算宽敞,光线也略显黯淡。自由二字在这里比天方夜谭还要遥远,这些,便是我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写照。

我在这日复一日的循环中消磨时光,看着它们一点点跑远,手指不自觉地摩挲,对身旁的男生轻语:“随便玩些什么都好。”脑子里其实还想着程澈生日那天碰杯时,手指与他触碰的瞬间。温凉的,现在却发烫,像酒精一样。

然后呢,然后我就逃了。

我想我生来就是一道风,当世界毫不留情给予我苦难和挫败时,我一个人也能走遍天下、遨游四海。

我会去更高的地方晒太阳,也会在世界彻底安静的前一秒沐浴月光,在一汪澄澈里胡思乱想。

如果你偶然路过街边的花店,又恰巧抬头望过云和山巅,那你一定能发现我留下的痕迹。如果你不曾发现我,也不必忧虑,不必幻想凄惨的结局。我会跑在辽阔的原野,在自由天地。

我记不太清那天我去逛了哪了,我只记得那个下午好像格外漫长,兜兜转转也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风景。

攀天的高楼鳞次栉比,人们被划分在各自有的区域做着所谓他们该干的事。没有广阔的天地和山海,人和人之间,隔着无数道银河,没人跨得过了。

所以在我提前回到病房时,连时七都愣了愣——这次是他帮我打了掩护。他正给房间里的铃兰换水,恰好我推门掀起一阵风,它们微微晃起来,像欢迎我回家。

他看了我一眼后徐徐放下花瓶,伸手将我一缕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却在我下意识偏开头惹得他浑身一僵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我:“怎么这么早回来啊,你在外面遇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摘下帽子还给他,笑着说:“我以为外面会很精彩的。”

许是我脸的落寞过于明显了,他不知为何怔愣片刻,很慢地朝我抬手。我猜测三秒后那只手会落在我的头顶,心里生出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笃笃笃,咔嚓——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此时响起:“892宋之珩,现在跟我出来。”

我转身之际,两名护士走了进来。我隐约听见时七似乎想为我辩解,但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最终,我还是被带进了那间被称为“小黑屋”的病房。

谁知刚走进去我便遭遇了她俩的联合行动,我被猛然按倒在病床上,整张脸被枕头紧紧包裹,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几乎要置身于窒息的边缘。在这紧要关头,脑海中闪过自己对那束缚设备的恐惧记忆驱使我拼尽全力反抗,但一切皆是徒劳。

她们早有准备,一针镇静剂准确无误地注入我的体内,随即我感受到的是眼睑的极度沉重,身体的麻木感逐渐蔓延,呼吸节奏也慢慢放缓,直至我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在彻底丧失意识的前夕,她们的对话隐约传入我的耳中,却模糊不清:“你说他才来一周多,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呢?就会给我们添乱,我这班上的本来就够累了,还得处理这些……”

“谁说不是呢,算了赶紧把他绑好了……醒来还是这样就考虑电休克吧,治不了了。”

我自然而然没有辜负期望,第二天醒来后眼前却是一片斑斓的色彩交织。耳边回荡着持续的嗡鸣,令人眩晕的感觉袭来,它们像是无形的推手,一步步将我逼向绝望的边缘。

我的心脏仿佛被时间风干,裂开了一道道细微的缝隙,轻轻一触便觉其脆弱不堪,唯有逃离此地才能让这份沉重得以释放。

“我要走!你们放我出去!”我迫切地呼喊,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对自由的深切向往和对现状的强烈反抗,却无人在意。

“我没有病,你们不能囚禁我,快点放我离开!”我猛然意识到,承认自己的健康或许是目前最有效的解脱方式,于是大声呼喊:“我已经康复了,没有精神病!你们可以测试我,检验我的……”

但我的抗议似乎只换来了更深的沉默,不久后,有人推门而入。我拼尽全力想要起身,无奈手脚被绑带紧紧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举起注射器,那冰冷的针尖如同命运的宣判,又一次深深扎入我的身体,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在昏睡即将降临的短暂等待中,我全身乏力,唯一能做的便是合上眼帘,任由黑暗吞噬。

药剂的效力让我陷入了长达五个小时的沉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全新的环境之中。这种被彻底剥夺自我掌控权的感觉,让我备受煎熬,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全身心受制于他人,没有丝毫的自主与自由。

我仿佛成为了一个被精心设计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受制于外界的操纵,而真正的自我,却被深深地埋葬在了这无尽的束缚之下。现实用它那冰冷而残酷的手,剥夺了我对自由的所有幻想与渴望。

将那些零碎的声响片段汇聚成线,我隐约能够预感到,接下来的经历很可能与电休克治疗紧密相连。我曾听闻,这是一种在精神疾病治疗领域被视为终极手段的方法,往往是在所有温和疗法均告无效,万般无奈之下才会被考虑。

想象一下,若生命一度悬于一线,而有人出于深厚的情感、或是出于对你价值的珍视,不惜代价地挽留你,让你不要死。那么,在支付了相应费用后,冰冷的电极便会在特定指令下,以电流的形式,试图唤醒你内心深处被病魔困住的灵魂。

我缓缓地转动头颅,环顾四周,珍惜着这份难能可贵的清醒时光。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光线充足却不见窗户的手术室,室内冷气习习,营造出一种清冷而专业的氛围。众多银色的铁床在环形轨道上被有序地推送,人们穿梭其间,忙碌而有序。

上一个意识不清的人刚被从床上搀下来,铺上新床单,我就躺上去接替了他的位置,背下残留着一片温热,那是前一位病人的余温,而腹部则因室内的低温而显得格外清凉。

一个男人在我额头上贴了三个金属片,我又被推到下一个女人旁边,她拿着针管,往我胳膊里推乳白色的液体。那一刻,凉意迅速蔓延开,我的眼睛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涌现出连绵不绝的乳白色幻象,如同置身于一个梦幻而又神秘的世界之中。

又扎针……

那种乳白色与手术室里冷冽的灯光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奇异的涂改液,肆意地挥洒在光线之中,将一切渲染成柔和的乳白,不管不顾地抹去所有现实世界的棱角与真实,将我包裹在一个虚幻而宁静的空间里。

待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置身于病房的宁静午后,时间的流转在不经意间将我带到了另一个场景,阳光与阴影交织,与之前的乳白色梦境形成了鲜明而又和谐的对比。

我隐约猜测自己置身于某种被监视的状态之下,每一次思绪的波动都似乎难以遁形。就在我逐渐恢复意识之际,一位护士恰好走进病房,开始进行例行的心理治疗。她的言辞依旧简短敷衍,我尽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一一应对。临走前,她以平和的语调告诉我,刚刚经历的是电休克疗法,而这只是开始,未来的日子里,我还需要经历更多次这样的治疗。

我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怕,其实内心慌不择路怕的不行,因为我惊恐地发现我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后来我便不知怎么,又昏睡了过去。

……

战火笼罩下的城市,成为了一片荒芜之地。机械碎片与人类躯体交织在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成为这场残酷战争最直观的见证。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电线烧焦报废的味道相互纠缠,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氛围。在这片废墟之上,人们的哀嚎与呻吟此起彼伏,人世间几乎响起了一曲哀伤的挽歌。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执行官,他们这样喊,求求你,救救我们。

这些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乞求。

砰——

不知何处又响起枪声,循声望去,大批形态怪异的异形兽入海浪般又涌来。我不明所以,而肌肉记忆已替我迅速做出反应——拔枪,上膛,扣动扳机,射击。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我别无选择,只能全力以赴,为了生存而战。

异形兽的浪潮似乎永无止境,我如同一个被卷入漩涡的战士,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射击的动作。每一只怪物的倒下都像是短暂的喘息,但紧接着便是更加猛烈的冲击。军士们与仿生人并肩作战,但他们的身影却也一个个在战场上消逝,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这片土地上,承载了太多生命。

身后的哀嚎声像凄厉的夜风,穿透了战场的喧嚣,直击我的心灵。

“执行官,救救我们吧!求你……”

这些声音中充满了个体面对生死的本能,它们交织在一起,宛如附骨之蛆,在我每一根骨缝里钻爬,浑身泛起黏腻的湿冷,挥之不去。

我又急又气,重复着单一的动作让我感到眩晕乏力,我尽量保持清醒指挥战局。事实却是我们越来越趋于劣势,防线就快要被攻破。耳侧的哭喊被无限放大,它们化作甩不掉的鬼吟,搅得我头痛欲裂,我只能开着枪,几乎到了焦躁疯魔的程度。

渐渐地那些呻吟变成了怒骂,废物,自私,诸如此类的。那些出自我的原本清晰的指令开始变得模糊,我尽力平息内心的波动,却绝望地发现,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几乎要端不稳手中的枪。

在这场看似无尽的战斗中,我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终点。

突然间,一场不知从何而起的熊熊烈火如狂龙般肆虐,迅速吞噬了整个中央城市,火势之猛,愈演愈烈,几乎要将一切生灵与建筑都卷入那无尽的火海之中。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焰紧紧包围,恍若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之内,四周都是肆虐的火舌,它们无情地舔舐着我的肌肤,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痛,就像我不是在梦里,而是真的置身于这场灾难之中,亲身经历了那毁灭性的一刻。

视线模糊,我的意识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行,不能,不可以!

……

我的惊呼声在火海中回荡,恐惧在那瞬间具象为了冰冷的蛇,沿着我的脊背缓缓爬行,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冷汗如细雨般不断渗出,迅速浸湿了我的后背,紧贴着我的肌肤,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膀,那双手的力量并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它轻轻地摇晃着我,指尖传来的微痛仿佛是在提醒我,我并非孤身一人。

我勉强睁开被浓烟熏得模糊的双眼,缓慢聚焦视线,试图寻找那双手的主人。在一片混沌之中,我依稀看见白色、蓝色,交错成一条绵长河流。它蜿蜒曲折、绵长无尽,惶惶流过几万里,如同末日里唯一的希望。

我看见了,也因此惶惶泪流几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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