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意,将发烫的眼皮睁开。远处的几个火把照亮昏暗的地室,几只似是迷路误入的萤火虫闪烁的点点星光给这阴冷的地方添了几分生气。
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瞥了一眼地牢栏杆外,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看到看守地牢的人。许是地牢够森严,亦或是他们还在这个地方耗死我,再伪造个意外死亡的情形。
我眸光一暗,我尽心尽力的为学院做事,不成想却是这般收场。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只是认定了我是个祸患罢了。想到这里,我又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喂,旁边的,你怎么呆呆的!”
沉溺在思绪中太久,我之前忽略了那清脆的女音。我全身都被捆绑着,只有头颅能微微移动。我将头颅转向声音的朝向,隔壁牢笼里面一个女性小兵,正睁大圆滚滚的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我也隔着那密密的铁栏杆打量着她,她和我一样穿着条纹的囚服,可是却不像我那么狼狈。我整个身体都被铁链束缚着,更有甚者,我的脊骨中心被一根特制的链子贯穿着,限制了我所有的力气,让我只能以一种尴尬的姿态在牢房阴暗的蠕动。而这个女性小兵,虽然也在牢笼中,却只是手腕和脚腕上用两根铁链束缚着,其余再也没有更多的限制。她的监狱相比我的多了些些活人气息,有一个石头做的小凳子,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女孩子洗漱用的花手绢。想必她被抓到这里也有些时日了。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两只手上每根指头上都包着一个创可贴,手背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伤口了。
我心里默默思忖着,她是有什么过错被严刑逼供了吗,她满手的创可贴很像是被上了拶刑(一种夹手指的肉刑)。她犯的错会不会和我有关联,不知道能不能套出来什么话。我看着眼前那人眉眼弯弯的,两只手臂被拷在一起了仍旧笨拙地同我挥了挥手,看着倒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是这也可能是她的伪装,实则她的心机深不可测,妄图从我这里达到她的某种目的,我得谨慎点。
她和我只是一个栅栏之隔,我丝毫没有感受到她身上的觉醒者气息,她大概率只是在稷下学院的普通小兵,没有混入到觉醒者的纷纷扰扰中。但是考虑到之前得到的启示之书中赫然写着的,‘不要和任何觉醒者交好’,我还是应当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我控制着打开系统面板,试图查询她的属性。
‘面板查询中.......’
‘身份:女性小兵
武器:铁剑,铁盾
攻击力:75
防御力:75’
‘查询结束,退出界面中......’查询的机械音消失,我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只是个普通小兵,那她对我的威胁也几乎是没有了。
“啊?”我终于回腔,“你是...?”
小姑娘努了努下巴,指向身上的囚服,再哭丧着脸望向我,“犯了错的弟子呀。”
“你怎么比我还狼狈?你也把师尊扑倒了?”小姑娘艰难的挪动了几步,贴近了我们俩间隔的那个铁栅栏,上下打量着我。
“?”听了她的话我震惊的咳了几下,震得肺腑一阵生疼。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啊?”我还是认不出发出一声惊呼。
“那你是怎么被弄成这副样子关进来的?”姑娘娇憨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我欲言又止,这姑娘看着也不是个善茬,三言两语又将试探打在了我身上。
“姑娘先说说是怎么进来的?讲讲你和师尊的故事?”我故作玩笑道。
小姑娘盘腿坐在栏杆边上,圆润的眼睛像雪人眼睛上那两颗黑亮黑亮的煤球,她爽朗一笑,“我师尊是老夫子!”
这小姑娘口味还挺重,我不由得心里嘀咕着。
那女孩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很是满意,她想要摊摊手,但是锁链的束缚只是让她发出了叮当作响的声音,“不逗你啦!其实我只是倒霉又怕事,所有才被关到这里来的.....”
“我是日之塔守阵弟子,本来这是个肥差,那个阵法几百年都没人动的。”
“结果我守了没多久,一个月前那结界就自己破开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我害怕被责罚,就连夜逃跑。”
“喏,后来被抓到就被毒打一顿扔到这儿了。”女孩撇撇嘴,“那你呢?”
我闭眼思忖了一下,长话短说,“被派遣到通天塔历练,出来之后被认定魔气过重。做魔气检验的时候晕过去了,一醒来就到这里了。”
“啊?”女孩本来想单手捂嘴,可是手上的链子作响,她不得已双手捂嘴一脸震惊,“那个破开通天塔封印的人恐怕就是你吧。”
“啥?”我一脸震惊。
女孩没有理会我的疑问,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着,“日之塔和通天塔的封印若是都被破开,那封印在第六层的魔神就会脱离束缚。”
“那个魔神是很恐怖的存在,之前我也只在教科书上见过,听说全盛期的实力动一动能让天地崩裂呢。”
“听说那个魔神擅长附身,古书上记载过他受过几次重伤,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寄生在别人的体内,等恢复好了再将被寄宿的人夺舍。”
“所以学院的人忌惮你将你关到这里也是正常的”,女孩继续思索着,“你说你做过魔气检测?应该是最严格的那个检测,估计结果应该没问题,如果结果真的有半分不对,你也应该被杀掉以绝后患了。”
我听着女孩的分析,一下子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一说,怪不得墨子老师看我的眼神如蛇蝎,他们早已把我当成了魔神的潜在附身对象。我脑子一痛,太阳穴上的几根青筋突突的跳,像是心跳声一样清晰可闻。
可是,我,根本就没去过第六层,也没打开过什么所谓的封印。脑子里突然闪过最后离开通天塔前那阵强烈的能量磁波,以及机械龙破译出来的密文。也许我早就是被设计的,不知不觉间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不过我们现在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话说,通天塔第六层是什么样子的?你碰见那位魔神了吗?”
“我...”,我犹豫片刻说,“我好像没见到。”
女孩又笑了笑,笑得很干净,“这样啊。没事儿,不想说就不说嘛。话说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长时间趴在地上的姿势让我有些疲惫,我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我本来没有名字,我们这些小兵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名字有什么重要的。但是拜入稷下之后,我的师尊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单字一个‘驭’。”说着我的眸光瞥向了腰间那枚水纹令牌。
女孩忽闪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我也是小兵啊,可是我有名字欸,我刚出生麻麻就给我起名了,叫‘小伊’。我家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分别叫‘小爱’和‘小欧’。麻麻跟我说,我们永远是一个整体呢。”
我的眼光沉了沉,想到那永远叫我‘喂’,‘赔钱货’的那个家庭,不由得羡慕起这个明媚的小女孩。
小女孩又打量着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是觉醒者吗?”
我心里一惊,沉默以对。
“我也是觉醒者哦,不过我怕坏人找上我,用兑换的道具掩盖了气息~”小女孩说着笨拙地将自己大拇指上的创可贴揭下一角,一阵觉醒者气息立刻被我感知捕获到。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我语气淡淡的问。
她蹲下来盯着我的眸子,“你看起来不像坏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结盟吧。”
“至少一起从这个监狱跑出去”,她眉目低垂,变魔术一般从胸膛处抽出一杆烟枪,慢吞吞的点燃,又慢吞吞的吸了一口。
随着白色的烟圈喷吐而出,清亮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不然的话,你这个身体状况,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被烟雾呛得微眯起眼睛,“你打算怎么出去?”
女孩又使劲吸了一口,然后熟稔地将烟灰掸落。她用烟枪敲了敲隔断我俩的栏杆,“我比你早来很久,也比你多些常识,这个地下监狱,一般扔到这里的人都是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所以常年少见几个看守。”
“这个栏杆是特殊材质,就算你我全盛时期也无法摧毁,何况你又是这半身不遂的样子。所以不是一个破局的突破口。”
她又指了指她身后的墙壁,“这个墙壁本来的守护阵法固若金汤,我们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的。但是最近我感应到它被极大的削弱了,大概时间也许是通天塔阵法被破的时候,现在这个墙壁不过是个空架子。”
她用烟枪将挂在墙壁上的毛巾挑起,里面是一个几乎被挖通了的隧道。
“这是我用这把烟枪挖了小半个月的成果”,她将烟斗倒置,像拿着勺子一样做了一个挖洞的动作。随后又拿着烟枪敲了敲洞穴的位置,上面掉下一层落土。
我满心疑问,开口询问道,“你既然是觉醒者,为什么不直接用技能把墙壁打开。而且你明明可以一个人走,为什么要救我?”
她闭着眼睛又猛猛吸了一口烟草,也许是用力有些过猛,再开口时她有片刻的沙哑。
“因为......”
“我是个辅助。”
“而我救你,只是维持我们互相利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