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下了一整夜的雨,虽然已是春天但水祈川的屋子里碳火仍是堆得满满当当,未曾熄灭。即便如此,从床上坐起来他还是觉得力不从心。本想着春天来了身体能渐渐好转,可是全然不曾有一点恢复的迹象。
这样的天气本该是歇着的,奈何昨日还有些要紧事儿没平,皇上那边又急着要个交代,这才忍着软绵无力的身子强撑着起身。
“来人。”
要省些力气进宫,他唤人进来。无力的靠在床边,右眼皮没来由的跳了几下,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忐忑。
“默言?乘风?人呢!”
唤了几声,乘风冲进屋内,“主子赎罪,乘风来迟了!”
水祈川一脸不耐烦,抬头看他湿了的头发才知外面的雨下的如此大。
“主子我伺候您……”
“先擦擦身上的水。”
他一举一动都被冷脸的水祈川瞧着,敏锐的察觉到他眼神的闪躲。
“干什么去了来这么晚?”
“没…没什么我…”
“在我面前你还想撒谎不成?”
乘风叹了口气,只得如实禀报。
“一大早喜子来了说小姐一夜未见踪影!”
“什么!!”
水祈川踉跄径直从床上摔了下来。
“主子!”乘风一个健步上来还是没能接住。
水祈川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强撑着抬起头问“怎么回事,派人去找了没?”
“默言已带着暗卫去找了,喜子说,是从小院回林府路上不见得。”
“快把喜子叫来。”
“主子您千万不要着急。”
乘风横抱起水祈川放在轮椅上,把脚放在塌上,便看到手上红肿了一片。
“主子您受伤了!”
水祈川这才感觉到一丝疼痛,这痛感越发强烈,眉毛拧做一团心乱如麻。所有得罪过得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谁要害她!是谁知道了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借此来威胁自己!?
自己转着轮椅往外走,乘风赶紧去拿披风。
“主子,外面雨太大,您还是在屋里等,喜子已经往这来了!”
“启禀王爷,昨日晚上有演出,本来小姐要休息在小院儿的,但后来又说回林府,我便去套了马车。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小姐说空气很清新,想走几步消消食儿,我便在后面跟着,小姐同丝弦二人在前儿走着。”
“然后呢?”
喜子跪在地上一脸自责,“然后转弯的时候,马儿突然停了下来,怎么都不愿意往前走,我下车去拉马,再跟上时小姐和丝弦都已经不见了。”
乘风道,“找了没有?”
“找了,我当时就找了一圈,后回府禀告了夫人,虽然没派府兵,但是我们几个大小姐身边的家丁都出来找了许久还是没有踪影。”
水祈川扶着额头眉毛蹙在一起,乘风见状让喜子先下去了。
“主子您别急,我也去查。”小白已赶到他便可以放心的离开。
“回来”水祈川阻止他,“默言在查你随我入宫。”
虽找知妧迫在眉睫,但宫里还等着他回话。再者,是不是皇后一党的人干的尚未可知,也许宫中能找到答案。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三月雨,赛黄金,春种的农民们喜不自胜,大澎的七王爷却要受不少罪。乘风尽可能的不让主子淋到雨,奈何这春雨下的着实大,到马车上,水祈川肩膀头发已经湿了,乘风赶紧擦拭了头发,把温好的汤婆子给他暖手。
水祈川的眉头一直蹙着,身上的疼一直持续。长久以来的疼痛让他已然麻木了,仿佛已经与疼痛“和平共处”了,抑或是因为心里的事压得他无暇顾忌。
宫中御书房内,皇上与众臣正在商讨要事,公公禀告王爷到了,皇上没抬眼只说让他进。公公上前耳语几句,皇上叹了口气,“把御医传来”。
水祈川是要强的,即使再不舒服,没把事情说清楚前他都不会卸掉那口气。
大约两炷香之后,水祈川摇着轮椅从殿内出来。看到乘风的一瞬,他那口气才算出来,整个人瘫软在轮椅之上。
“主子……”
“快些出宫。”
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小白把了脉下去熬药。默言乘风都在床前等着主子清醒。
“乘风,你快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别把湿气过到主子身上!”
乘风点头,默言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发了半晌的呆。换衣服的速度极快,甚至默言还没收回刚才的目光便回来了。
乘风迎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似笑非笑,在玩笑间说出了最想说的话,“怎么想我了?!”
默言脸一下红了,在屋里不停的走动,手也不闲着但仿佛也没在做什么。乘风只是冷眼看着,默言的脸越来越红,手上越来越忙,眼看要把书桌上的砚台打碎,乘风及时接住了,小心翼翼的放回原位。
“你小心点,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了打坏了我就领罚。”
乘风嘴角一勾,“领什么罚?”
默言瞧着他一脸坏笑故意道,“便罚我回清州再也莫要见到你!”
此话一出,乘风的脸色骤然变色,一把抓住默言的手腕,手背上冒出青筋。
默言吃痛,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舍得主子嘛?”乘风压低嗓音道,“从小到大,主子的生活起居都是你我照顾,我尚且离开过数月,而你从未离开过主子一日。”
乘风心道,【我,你不在乎,主子你总是在乎得了吧!】
默言眼睛看向主子,充满敬仰。再看向乘风,那表情说不清道不明。当局者迷,默言显然不知道,自己对乘风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什么时辰了?”床上的水祈川醒了过来。
“我睡了很久?有消息了嘛?”
默言扶起他,拿了靠背。乘风端来药,“主子,先喝药。”
“知妧有消息了嘛?!”
默言摇头,拿起勺喂他。乘风又说,“主子莫急,影卫已经全体出动去寻小姐,相信不多时便有消息。”
水祈川张望着,天已经黑了,知妧已经失踪了一整天。他如何不急!!
“乘风,你若还敢欺瞒我,我定把你扔回清州。”
乘风跪下,“主子我不敢,真的是没有消息!”
几个敌对势力都已查了遍,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章宴年那边也在找,亦是没有头绪。
“老八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不在京师,昨日启程北上现在还在路上。”
“老三那如何?”
喂了一口药,默言道,“三王那边没有什么异常。”
水祈川后悔至极,“不该把她的影卫撤回,咳咳咳……”默言起身顺背。
“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双臂撑着起身,“把药拿开!轮椅呢,推过来!”
默言放下药,“主子,外面还在下雨。”
甩开默言伸过来的手,“推过来!!”
乘风把轮椅推到旁边,扶起倒地的默言。
“主子,我来,您省些力气。”
“乘风,雨还没停!主子怎么能出去,湿冷之气太重身体受不了的。”
“小姐不知所踪主子定是坐不住的,你我拦也拦不住。”乘风摇头。
水祈川抓住轮椅一点一点往车上挪,乘风不再等他回话,直接将他抱起放入轮椅。
风大雨急,马车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到了林知妧失踪的地方,水祈川下车。
亲自询问了一番,又在雨中静默了许久。
黑暗中飞来一支箭,默言手在空中敏锐的抓住,另一边乘风已飞身去追一闪而过的黑影。
影卫现身护在祈王周围,远处高楼上躲在暗处的蒙面人诡异的笑了。
“什么东西?”
“布条,上面画了些看不懂的东西。”
“给我。”
雨水已将布条打湿一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很快认出这是林知妧才会画的东西。
“是知妧的!全部去追!”
影卫得令后飞身出去,只剩下默言在身边。
雨似乎小了一点,水祈川的心一直悬着,无暇顾及其他,一心想着她的下落,而默言十分警醒的看着周围。
忽然,从背后的楼中飞出身着银色衣服的人,默言扫了一眼大概七八人。一声口哨响起,不知从哪又冒出四个黑衣影卫。
“交给你们。”
“是默大人。”
这些影卫有别于前一批,他们极少出现。若不是今日祈王爷对林知妧关心则乱,将身边的影卫全派出去,他们也没机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一番长久的打斗,银色众人败下阵去,黑色四人亦伤痕累累受伤颇重。默言显然轻敌了。这些人必是养了十几年的死士,招招要人性命。
“默言大人,快带王爷走。”
默言闻声望去,不远处一红衣蒙面男子带十余人飞身而下,黑色四人挡在他们主仆二人前。
半个脸是血的影卫竭尽全力喊着,“快带王爷走!”
背着水祈川的默言全速撤退,乘风仍不见踪影。看来是被人牵制住了,好一招调虎离山。默言回头撇了一眼,四名黑衣影卫已倒下三人,红衣男子已然追上,速度极快。
主子在背上他只能竭尽全力。
“主子,抓紧我!!”
默言飞身上了屋檐,后一闪躲进了个屋子。屋内陈设老旧空无一人,一看便是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屋子。
“默言,看清了来者何人?”
摇头。
“用林知妧引我出来,想的太美了!”
“主子,接下来如何?”
“我这条命可不只他一人盯着,让他们先缠斗一番吧。”
“主子的意思是,外面是两拨人?”
水祈川点头,“放箭的那拨手里有人,红衣这拨想做黄雀。”
雨声和风声在空中飘荡,在这其中不时夹杂着打斗声,应该在很远的地方。
“没有声音,应该没追来。”
“在附近,但比较远。”水祈川道,他的耳朵比较灵敏,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水祈川靠在墙边支撑着,默言手握兵器寸步不离。过了片刻外面的声音嘈杂起来。
“驮着一个瘸子跑不远,定是躲在某处,一处一处的搜。”
瘸子二字让默言咬牙切齿剑拔弩张。水祈川压住他的手,安抚他不要急燥。
“每个角落都莫要放过!”
水祈川用唇语告诉默言,这不是刚才那红衣男子,看看是谁!
默言猫在暗处朝外看,很快认出是一个熟人的脸。
“瞧着像是三王的人。”
“确定?他不会蠢到用一个熟脸。”
默言笃定的点头,“这个人不常出现,我只见过一次。”
水祈川眯着双眼,看不出情绪。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杀心已起。
“他们来了,从后面去山里。”
“主子能行吗?”
“撑得住!”
默言脱下衣服披上,背起主子从后门一路向北。北边有座山,因不时有鬼怪出没的传言,老百姓们舍近求远去更远的山里捡拾山货,故而人迹罕至。
“山里阴冷,主子……”
“眼下也无他法,先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