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她受风寒，还担心她中暑热，总之吃完饭后李馨就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催她回去睡午觉了。
结果还是没有买到衣物。
起因是李馨在午饭交谈间得知了她的需求，当下饭也不吃了，点开品牌网页直击运动户外区，“干嘛非得去实体店买啊，样式又少又不划算……”
“你看，五折的Asics。”她一边划拉一边物色，只见眼睛一眯，手指定下来，把页面翻给她看。
嘉行顺势点开细节图，通身米黄色的女士运动鞋，透气的无缝网布鞋面，可视缓震胶的后跟，耐磨的橡胶大底，一双从哪个方面都颇得人心的女鞋。
“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243的折后价也足够优惠，嘉行打趣自己，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根本没有机会穿两年前的旧款，但现在不是人在屋檐下嘛，好不容易有了收益，还得来体检，这下好了，加上小梨好心借她的，浑身上下拿不出500块钱。
“你给我买个国内老品牌的旧款。”
李馨只好打开购物软件，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开首页，把手机推过去，让她自己选。
看她敲定一双茶灰色的低价老爹鞋，菜梗还拖在嘴边的女生忍不住碎碎叨叨，什么奶茶奶冻海盐香草啵啵球……
也不点开别的看，直接又往购物车加了件买一送一的无痕内衣，抹胸吊带一体式，乳胶胸垫运动承托，肩带宽远侧身加高。
李馨点开付款界面，看看价格又看看秦臻玉，112旁边的结算键迟迟按不下去。
“怎么，对你经济贫穷的同学心生怜惜了？”嘉行大大方方捏着她的手指点，“放心吧，离圣诞夜还有二十天呢，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这不是迎来了她的救赎嘛！”
手机放回斜挎的胸包里，李馨顺势掏出昨晚放进去的五百现金，二话不说塞进桌上另一个人的帆布包内袋里，拉好锁链，也不看人，“你可别觉得你能溜啊，我可都记着呢。”
诺大的餐厅里，排箫和扬琴演奏的用餐音乐振奋着食客的精神，五音疗疾，木火之音升阳补气，善气色，愉身心。
嘉行夹了几块儿茭白丢进嘴里，看对面头颅低垂，津津有味地嚼着，这样的味道啊，清雅甘甜、鲜嫩细腻。
“老李，你要实验班不要？”
告别前，嘉行福至心灵，突然问道。
午休后，嘉行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远远看到座位周边黑鸦鸦一片，“德养浩然 心润和乐”的红色标语下，黑板底部美术委员周末新画上去黄灿灿的水仙花被遮个严严实实。
走到后门，嘉行侧着身子想从人群中绕回座位，刚刚抬起手臂，“秦姐来啦！”万鹏率先喊出声。
一片慌乱之中，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同学们齐刷刷转过头看向她，不同的声线高高底底地重复着这一句。
“谢谢？”嘉行还有些蒙，双手悻悻地放下，顺着大家让出的一条窄路，半步都不能多走，直直落了座。
很快，避让的鱼群在捕食者游过之后重新交错，紧跟其后，洋洋洒洒地聚集，毕竟这是关乎于种群生存进化的远古智慧，一切为了迷惑其他捕食者的侵袭。
“秦姐秦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
这是，十一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嘉行摇摇头，把水杯安放好，托着腮的手随主人一样左右摇摆。
“818！818啊大姐！”
什么贴吧吃瓜的远古召唤？
“要不要这么淡定啊，大佬？”明知故问的男生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常规反应，瘪着嘴，百思不得其解地揪着头发丝。
不对啊，她不应该，突闻喜讯、百感交集、涕泗横流、然后或感激或说教地仰天大喊一声‘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样的吗？
“考了多少啊？”她配合着这个自然卷一绺绺垂出一个爱心刘海的可爱男生，装作很有兴趣般懒洋洋地问。
身后成绩表旁边的万鹏仿佛一个深耕岗位、随时接受检阅的十佳优秀员工，从哄哄闹闹的群众中，精准捕捉到领导的每一个问题。
“119 、142 、136 96 、89 、 91.5 49 、46 、49 ，理科总计：673.5，总分成绩：818，班次：1 ，年次：1！报告完毕！”内容三三一组，话音紧紧松松，极富韵律。
“你这次可是考了理科和总分的双状元啊啊啊啊啊！”
“秦姐秦姐你是不是要学理啊？”
“很明显了吧，她政史地控得这么平均。”
“高天天你那不是明知故问？秦姐秦姐你是不是打算进实验班啊？”
“按咱们秦姐这个阵势，那不是手到擒来？”
这些是喝彩捧场的人。
“咱学校两个实验班呢。”
“实验一班比例要刷到50以内的吧？”
“按前三次成绩，秦姐已经45.5了，有点子挑战啊。”
“是啊是啊，算下来只要最后两次考到前15和前5就绝对稳了。”
“呵呵，你可真敢想。”
“不是，咱秦姐这次不就双第一吗？只要保持下去，怎么就不能了？”
这些是理智计算的人。
“数学怎么能考142的啊我的姐？！”
“那个集合表示还有分段函数……”
“对啊对啊，还有物理。”
“英语也是吧，三个单科第一。”
“八种时态怎么分得清的我请问呢？”
这些是真诚请教的人。
“那还不简单？做错一个选择题，最后一道大题再答得不规范点……”
“滚滚滚滚滚……”
这纯纯乐子人。
“上课了上课了！”
“霸王余来啦！”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警报，使聚集在后排的同学们又呼啦一下散去。
高跟鞋敲在瓷砖上，“嘎哒、嘎哒、嘎哒，”随即走进来的，是他们那个娇小、固执、漂亮又元气满满的英语老师。
这位身段苗条、举止大方的年轻女郎，年岁也不过二十四五，浅咖色的毛呢大衣衬得她沉稳大气，墨绿色的真丝衬衫合身地裹住她那健康柔媚的上半身，初秋总露在连衣裙外的两条细白的小腿，此时也规规矩矩地掩在布料垂顺的白色西装裤里，两指宽的棕色皮带点缀在她柔软又有尊严的腰肢中间。
尽管她的学生对她时时刻刻的高要求颇有微词，可凭她在一个甚至自己都默认放弃的班级里，依旧不改严谨负责的教学态度，嘉行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这个名叫余薇的年轻老师了。
因此例行把她叫起来也好，点名夸赞她并嘱咐不要骄傲也好，目光对视时鼓励她上台给大家讲题也好，在她那明亮的大眼睛里，在她那微微上挑的细长的柳叶眉里，在她那机智果敢的神情和魅力里，嘉行自愿承诺下本次月考卷的全部详细讲解。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大课间，她用头砸着身边人的肩臂，“我的良心，她大大的纯洁啊～”
那该死的天真的柔情！
突然抬起头，“说！你是不是也想得到我什么许诺？”
这么看，除了身型，师生两人还真有些相似之处-同样精致的脸庞、同样年轻健壮的身体、同样无微不至的体贴、同样的甘愿付出不求回报。
只一点，面前这个被问懵的女生还有一种特殊的天生的分寸感，让她心生信赖，流连忘返。
“那你发誓每天陪我踢最少半个小时的球！”
快手拉住转身就要往外走的身影，伸手掰回她刻意背过身的脑袋，白皙的脸蛋光滑细润，忍不住按下两个指印，羊脂玉一样，看着眼睛垂下死活不打算看她的女孩儿，李馨有些好笑。
“欸，我有一个主意。”嘉行想起什么，转头朝前排的颜悦小梨扬扬手。
古人诚不欺我！看看、看看！果然啊，痛苦面具轮流戴，世间才能充满爱。
时刻被三人看住，嘉行到底没能躲过，草坪边，一双半新不旧的足球鞋丢到她脚边，看着抛她而去的两个无情背影，张张嘴，正想说尺……“37码的，你能穿。”
“我不要别……”
“我初中穿过的，长身体前。”
李馨嗯了两声，拉住她的手扶她坐下，“还想找什么理由？”
嘉行嘟着嘴，把气撒在无辜的洗过无数次的起了一层毛边儿的单层板鞋上，李馨打了下她乱蹬乱踹的膝盖，像照顾哭闹的熊孩子，老妈子·李蹲在她脚前，解开鞋带，伸手握住跟腱，摇晃着脱下她的鞋，白色棉袜包裹的胖脚丫，大脚趾上挑，其余四趾弯下，挑衅似的点了个赞。
“真是该你的我 ！”老妈子差点咬碎牙。
理所当然地等她系好鞋带，熊孩子才肯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接她从两米外轻送过来的黑白球。
一开始还是原地正脚背传球，三个来回后，短传变成长传，不断退后的妈妈李开始脚内侧踢，为了接球，对面的熊孩子不得不左右斜插。
球再一次精准地回弹到她两脚中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的李老师眯起眼，虽然对面跑动的动作越来越迟钝，可近五十个来回里，始终没有漏过一个球。
传球力量适中、路线方向45度、球出脚后身体迅速的回正，而且她接球时，总会下意识轮换，左脚内侧一次，右脚内侧一次，这样熟悉球性。
“你会踢球。”把停到脚底的球拉到撑着膝盖呼哧带喘的熊孩子身边，李老师肯定，起码她绝对受过接传球的专业练习。
“就不能是我天赋异禀？”这么一会儿，就浑身汗津津的，嘉行有意和她别苗头。
“颠球看看。”
“用哪儿？”
“你还说你不会？！”李老师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谴责地盯着这个为了躲懒什么鬼话都敢说的女人。
没有接触过足球的人，即使听说过颠球，也绝想不到用脚背以外的部位：双脚交替、大腿、胸，她会问，就说明她不止会一种。
“我还没问你什么高度呢……”嘉行低着头，有些得意的话头隐藏在混乱的呼吸中。
不过膝、腰部、高点、ATW环绕、过头……
“厉害啊你，秦臻玉！丫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老妈子李作势拧了一把她肉墩墩的脚背，半严肃半窥探地质问。
“不听不听，你答应过我漏球三个以内就一起补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