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青卿的书房仍亮着灯。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不痛快的朝会,大臣们争吵不休,而他虽未插话,却被人指着批评。这让他气得胸口发闷,正在奋力批改文件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青卿心烦意乱,狠狠一拍桌子,抬头大声吼道:“又怎么了?”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门口,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西泽尔穿着沙纳砂风格的服饰,轻纱缠绕,烛光映得那身服饰若隐若现。他的黑发黑瞳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柔软,耳边饰品的叮当声随着他的紧张动作轻微颤动。他双手抓着门框,进退维谷,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最后低着头硬撑着走了进来,对青卿行了个礼。
西泽尔站在暖和的房间里,眼前的男子身影模糊,只有那张冷冽的青狮面具映入眼帘。面具上的狮子雕刻线条刚硬,锐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黑暗。男子身材高挑而匀称,披着黑色的长袍,袍角轻轻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站得笔直,手指搭在长桌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低沉的节奏声。西泽尔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能从面具下露出的薄薄下巴勉强判断出对方的年轻。然而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意,却不显得咄咄逼人,反而有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陛下,夜已经深了。”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青卿皱起眉头,目光上下扫视着西泽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穿成这样?”他的目光停留在西泽尔身上的饰品片刻,语气更沉:“白玛去找过你了,是吗?”
“是我去找他们的。”西泽尔的声音很轻,却坚定。他微微抬起头,走近了几步。烛火摇曳,他的身影显得愈发纤细而脆弱,身上佩戴的装饰品在他的动作下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站在青卿的桌前,双手垂在身侧,动作规矩得像是小心翼翼的告解。但青卿注意到,他的身体紧绷得不自然,似乎在竭力掩饰什么。
青卿抬眼扫了一圈,旁边的维纶迪尔与威廉立刻领会了意思,微微点头,默默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吃药了。”青卿盯着西泽尔,语气笃定而冰冷。
西泽尔的肩膀微微一颤,低下头,像是被点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手指绞着衣袖,半晌才僵硬地点点头。
青卿揉了揉眉心,感觉脑中那阵钝痛又加重了几分。他靠回椅背,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西泽尔抿了抿唇,声音细如蚊蚋,却透着一股决然:“我知道,我是您的……情夫。”
听到这话,青卿的眉头狠狠地跳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却不得不维持脸上的平静。他的视线落在少年低垂的头上,那张年轻的脸泛着可疑的红晕,像是因为羞耻而快要落泪。他紧张得浑身发抖,却依旧固执地开口:“您……好像不太喜欢我,但我会很乖的,我不会比别人差。”
青卿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复杂情绪压了下去。他抬起手,朝少年招了招:“过来。”
西泽尔僵硬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才挪动步子,走到青卿的身边。青卿将他拉到怀里,动作似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西泽尔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抗拒。他的身体像是绷紧的弓弦,青卿能感觉到他在用尽全力保持镇定。
他坐在青卿的腿上,头轻轻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羞涩与卑微:“我已经洗干净了,陛下。”
青卿盯着他,心里一阵无奈。长久以来积攒的烦躁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却无法发作。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放缓了一些:“你觉得在房间里太无聊了?”
西泽尔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他们对我很好。”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挣扎着寻找更合适的措辞,最后抿了抿唇,小声补充:“我只是想讨您欢心。”
青卿轻声叫了他的名字:“西泽尔。”
“……是我唐突了。”西泽尔的声音更加低沉了些,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他低着头,轻声呢喃:“您大概是嫌弃我吧,我这肮脏的颜色。……”
“谁说的?”青卿挑了挑眉头,心里默念着无期徒刑最高死刑,他声音柔和了些许。他伸手轻抚西泽尔的背,安抚道:“是我的错。这些天忙着处理事务,让你无聊了,原本我让你熟悉一下这边的情况,等一切安顿好,再告诉你一件事,但现在看来,还是早点说比较好。”
西泽尔抬起头,看向青卿。他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金属钥匙,递给了他。
“去看看吧,”青卿的声音里多了些温柔,“就在南边的小房子里。”
西泽尔接过钥匙,神情困惑又期待。在威廉的带领下,他换上了熟悉的星辉常服,快步走向花园边的小房子。赛琳娜紧跟在后,脸上同样写满了不解。
推开门的瞬间,西泽尔怔住了。
西泽尔一步步走向房间中央,脚步轻得仿佛怕惊碎眼前的梦。他的手攥紧了钥匙,手心微微发烫,像是要将这一刻刻进记忆深处。梅丽娜缓缓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他,泪水却顺着脸颊静静滑落。
“西泽尔,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微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心疼。
“母亲……”西泽尔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他扑到梅丽娜怀中,紧紧抱住她,像是怕她会再次消失一般。
梅丽娜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让你受苦了,我的孩子。”
西泽尔埋在她肩头,泣不成声。他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但梅丽娜却毫不在意,只是紧紧抱住他,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母子俩就这样相拥而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在他们身上,为这场久别重逢笼上一层温柔的光辉。
良久,西泽尔才勉强止住泪水,抬起头看着梅丽娜,目光里充满了坚定:“母亲,我一定会保护您,不管发生什么。”
梅丽娜抚着他的脸庞,轻声说道:“傻孩子,我只希望你平安幸福,不要让这些事情压垮了你。”
西泽尔点了点头,努力露出一抹笑容,但眼底的决然却无法掩饰。他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擦干脸上的泪水:“母亲,我们会一起撑过这一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您。”
梅丽娜注视着他的目光,似乎看到了儿子身上不属于年龄的成熟与坚毅。她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威廉和赛琳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母子重逢,没有打扰他们的情绪。直到片刻后,威廉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恭敬地说道:“陛下吩咐,明天早上十点希望见到西泽尔殿下。今晚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赛琳娜跟在他身后,留下母子二人继续相处。
西泽尔目送他们离开,目光复杂,片刻后才冷静下来。他转向母亲,压低声音问道:“母亲,您之前被关在哪里?我找了您那么久,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梅琳娜神情微微黯淡,缓缓说道:“我被关在教堂的地下室。那里还有很多被抓的女子,是青狮子的密探将我们救出来的。他们烧了教堂,把我们全都接了出来。”
“之后呢?”西泽尔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急切。
“之后他们把我们安置在一个叫‘职业学校’的地方。”梅琳娜轻声说道,“有个叫阿加尔的人按照我们的意愿教我们学习编织、畜牧或者其他技能。这里三年一轮,每三年有一次考试,学成后会给我们介绍工作。”
“职业学校?”西泽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警惕。他压低声音问:“母亲,您觉得他们教的内容……靠谱吗?有没有强迫或者欺负你们?”
梅琳娜摇了摇头,安抚道:“完全没有强迫,一切都是自愿的。学习和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周工作五天,周末休息。学校包吃包住,这些待遇在星辉帝国都没有过。我们真的很感激青狮子。”
西泽尔沉默下来,思索着母亲的话。他对星辉的剥削制度心知肚明,无法相信青狮子会如此慷慨。但梅琳娜的语气却充满感激,显然这些安排确实让她感到安全。
他缓缓扫视四周,注意到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带着他家乡的风格,这让他更加复杂。他忍不住问:“母亲,那您现在也在职业学校上学?”
梅琳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的,刚开始大家都很害怕。但后来熟悉了,发现这里真的很好。你看,我正在学编织。”她指了指手边一块精致的蕾丝布料,神情温和。
西泽尔低头看着那块蕾丝布料,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无法否认,母亲的脸上确实带着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满足。但越是这样,他越感到心里发紧。这一切,看似过于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