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女巫魔法药店。

“这傻猫真是疯了。”

听到白亿的宣言，伊蒙原地蹲下，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嘴里絮絮叨叨，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全逸天在旁边反驳：“安惜年不也是在说要把白亿碎尸万段吗？”

伊蒙倏然抬头，两眼冒火地瞪视她，言之凿凿：“那不一样！”

全逸天翻个白眼：“哪里不一样了。”

伊蒙腾地站起，冲到全逸天面前，把人逼得步步后退，嘴里不依不饶地跟全逸天理论。

两人退出一定距离之后，海顿随手加了层隔音的魔法防护，让几人能继续安静地看新功能演示直播。

房蕾正皱眉看得忧心，忽然听到身边的埃莉诺开口：“那个……”

房蕾看向埃莉诺，等待对方的下文。

埃莉诺一如既往地避开房蕾的视线，眼睛往下乱瞟，音量比刚才开口时还要低。

几秒之后，她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我是想问，你那位加入了攻略者协会的朋友，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呢？”

房蕾不解：“你是指柳梦夏吗？‘内情’是什么意思？”

“嗯……”埃莉诺边思考，边把想法语言化，“这场直播，被系统进行了时间加速。”

埃莉诺指向海顿面前的光屏。

光屏的左侧弹幕区，此时因为白亿的发言而疯狂地刷新，区域最顶端的单次最高打赏数额一路飙升。

仿佛一场没有实体的狂欢。

而弹幕区之外的直播主画面上，安惜年和白亿两人正以不寻常的速度行进着。

两人的动作像是被开了百倍速，直播里的背景从清晨变成黄昏再到深夜，总共经历了不过十几秒。

这一次怪谈直播，直播系统没有给安惜年和白亿安排像往常那样明确的任务，因此两位攻略者在大部分时间内，行动都是偏离主题的。

如此详略得当的处理，引来观众的好评。

当然，如果有希望详细观察安惜年和白亿吃喝拉撒的观众，直播系统也贴心提供了实时回放功能。

只不过实时回放功能只对打赏排行前一百的观众开放。

换言之，现在安惜年和白亿所在的位面，时间流速与白塔不同。

怪谈位面时间流速更快，白塔作为标准时间，流速更慢些。

房蕾仍然不明白埃莉诺的意思：“确实是。那又怎么了？”

埃莉诺解释：“时间加速不是重点，值得关注的是它造成的后果。”

埃莉诺竖起食指，却没有举高，手只在腹前悬着：“首先，我们此时此刻能看到的这一帧画面，已经是那两个人不知多久之前经历过的了。”

“如果他们在直播途中发生意外，观看直播的人不会第一时间得知。所以，系统的操作空间很大。”埃莉诺说完，浅浅吸口气，为下一段发言做准备。

海顿的视线逐渐从直播画面上移开，托着脸认真听埃莉诺发言。

忽然，海顿的余光瞥见全逸天和伊蒙，一个把耳朵和脸贴在防护罩上压到变形，另一个蹲着正眼巴巴地往她们这里看。

海顿忍笑，挥挥手解开了魔法。

埃莉诺比了个“二”的手势，继续：“然后是一个对我来说比较苦恼的点。”

伊蒙来到埃莉诺身边，以目光鼓励搭档继续说下去。

埃莉诺：“加速了的直播，让我看不到那两个人的细节反应，不太有利于我的一个猜想。”

全逸天问道：“什么猜想？”

“……就是我最开始向你求解的那个问题。”沉默片刻，埃莉诺重复问题，“你的那位身在攻略者协会的朋友，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你的朋友，柳梦夏女士，在直播开始前交给安惜年和白亿的两件道具，耳机像是协会与系统同步破解了思维读取的难题，胸针则是像早知道他们两人会分离，所以给了白亿一个找到安惜年的办法。”

埃莉诺说着，竖起手势的手落回去摆弄衣角：“所以我才想问，你朋友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这次直播的内情？”

“万一安惜年和白亿遭遇不测……”埃莉诺直视房蕾，“你的朋友他们是不是有办法指引他们避免那些不测？”

人鱼猩红的眼瞳仿佛在发光，试图看清远方正迎风破浪的水手的内心：“攻略者协会，瞒着几乎所有攻略者，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

白塔一楼，大屏下。

“我们以后到底要怎么办！”一位星际军撕扯上身的衣服，动作和语气都显示出最深切的烦躁。

身边有其他攻略者附和：“系统随随便便就能改变我们的认知，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死在怪谈任务里吗！”

“就是啊！”一只手猛地向上指去，指间所向正是大屏上白亿的脸，“这个人可以读心，说白了就是一个会精神操控的巫师吧！连他的脑袋都抵挡不住系统的入侵，我们哪还有机会，以后不就是被系统随意摆弄的命运吗！”

“说什么‘直播满一定次数就放我们回去’，我看全都是放屁！”

“我到白塔这么长时间，就从来没见过有攻略者离开！你呢！你见过吗！”

“啊？我…我确实也没见过……不会真的是骗人的吧？系统只是想让我们死在直播里吗？对啊……观众会喜欢看那样的画面…哈哈……我要死在这里了。回不了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讨着系统，激愤昂扬。

由系统派出的两位黑制服就守在大屏下。

两人面无表情，眼睛平视前方，瞳里却没有任何倒影。

无论这些攻略者发出多大的声音，两人都不会产生一丝波澜。

自直播系统和白塔出现，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了。期间跟目前相同或相似的状况并不在少数。

攻略者们都是拿命在求生，面对对于自身不利的、会威胁到生命的事情，反应强烈再正常不过。

但攻略者们从来不会选择挑战直播系统或白塔。

他们叫骂着接受，再适应，最后平静。

直播系统挑选的人物都是在各自位面中最为普通的。

这些人掀不起风浪，喜欢随波逐流，互相推着往前走。可真遇到些要激进处理的事情，他们反而会推搡着别人，自己按兵不动，等待一个愿意出头的人。

炮灰再多，也不足为惧。

黑衣两人耳边灌进攻略者们的骂声，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站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

“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声音在嘈杂的讨伐里突兀地脱颖而出。

周围的攻略者不约而同地停下，看向那人。

那人露出的皮肤被树叶的纹路覆盖着，颜色淡黄。她站在原地的身形笔挺，唇角弯出浅淡的弧度。

在周围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向大屏下的黑衣人一步步走去。

“直播系统从来对攻略者的去向闭口不谈，如果你们拥有攻略者可以回到原本世界的证据，不妨现在就拿出来，让我们闭嘴。”

两位黑衣人注视着植物人向他们越走越近，始终没有张嘴回应，但先前毫无波澜的眼睛开始细微颤动起来，像一个不停在各处对焦的镜头。

此时他们正在直播视野所及的画面。

直播系统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只是在这里观察攻略者们的反应，没有让他们对任何情况做出回应。

攻略者们原本就愤怒，终于见到了肯出头的人，胆子大些的于是开始跟在植物人身后，逐步向黑衣人逼近。

甚至有些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握在手里蓄势待发。

两位黑衣人面对紧急情况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并没有被对方视为目标。

就在攻略者们的武器对准黑衣人，即将用武力逼迫两人开口时。

上方高空忽然传来爆破的巨响。

众人抬头看去。

多块黑影正从几百米高的地方，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坠落。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目之所及的白塔碎石越来越多。

攻略者们惊呼着向四周躲避，人群一时分散开来。

植物人尼丝抬眼望去，对黑衣人笑道：“你们不用找个地方躲躲？”

黑衣人如常地没有任何行动，直直站在原地。

一块半人高的碎石几乎贴着尼丝的鼻尖砸到地上，在两方中间四分五裂，白塔建筑特有的纯白色粉末从断口处落了一地，又化作一滩。

植物人尼丝的目光落在脚前的碎石上。

“再不躲就没机会了。”她开口，音量跟呢喃无异。

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表情终于产生了波动，眼里浮现出明显的疑惑。

这份疑惑刚刚凝聚，他的余光忽然发现尼丝迅速后撤一步。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又见到尼丝摆出一个怪异的手势。

随后，只是一个眨眼而已。

一团黑影从他眼前坠落，速度甚至比刚才的巨石更快。

肉团砸地的声音响起。

上方的白塔拉伸形变，伸出无数段枝条试图拦截，却无能为力。

黑衣人的视野里血肉飞溅，头部、躯干和四肢或折断或扭曲或散落四处。

高空坠落的那位男性，从外表看来与纯种人类无异。

一切都被黑衣人充当镜头的眼睛如实地直播出去。

本该确保攻略者们不会殒命的白塔，在攻略者与直播系统正式起冲突后，出现了一位死者。

两位黑衣人的身体忽然像是信号错乱一样地扭曲掉帧起来。

尼丝的眼前正有一幅直播画面，像商城页面一样直接生成在视网膜上。

直播的画面里有她自己的身影，拍摄的视角是她对面的黑衣人。

随即，直播全面黑屏。而侧边的弹幕区，此时已经被愤怒的观众刷屏。

尼丝收起她的世界里向亡者致意、为他们送行引路的手势，把目光从脚边的头颅上挪开，抬眼看向大屏。

安惜年和白亿的直播同样由于直播系统的波动而黑屏，那上面的弹幕比尼丝眼里的弹幕刷动得还要疯狂。

突然，尼丝的视野快速下落，直到与男性死者还未完全闭合的眼睛对视。

她闭上双眼，任由背后被两人死死压制住。

“植物系异能者584，因你扰乱直播的行为，白塔将控制你前往直播办公室进行反省。”

“以及，”黑衣人继续，“攻略者协会全体，将被视为影响白塔的不稳定因素，从此刻起对其执行全面监管。”